「我……」她吓得心脏几乎跳出胸膛,「他——」
「他是谁?是不是警察派来调查我的?」
「……」
「快回答我!」
「是……」
「Shit!」得知心底最深的猜疑成真,杜云丰气得双眸发红,「给我抢,我要杀了那个胆敢愚弄我的男人,我一定要杀了他……」
他要杀了乔书?
江若悠扬眸,惊恐地望向杜云丰,接著再望向前头那个正努力击碎车窗,无论如何也要冲进车里救她的男人。
她忽地身子一软,恐惧的泪水跟著刺痛眼眸,「不要,乔书……你快走吧,别管我……快走,快走!」
「……若悠,别怕,我来救你了!」模模糊糊的安抚透过车窗传来。
她几乎心碎,「不要,你不要来!你以为你是电影里的英雄吗?别傻了……快——走——」最後一句恳求是用尽所有气力尖声喊出来的。
而随著这声尖锐呼喊的,是燕乔书终於敲破车窗,强制爬入车内的身躯,以及一声直捣她神魂的冰厉枪响。
一片鲜红的血色跟著染上她滚著水烟的眸——她怔了,神色由绝对的惊惧转为深沉的木然。
☆☆☆
是她害他的!
如果不是她自以为英勇、妄想凭一己之力拦住意欲逃跑的杜云丰,他不会临时起意拿她当人质,乔书也不必跟著不顾一切地追上,拚了命也要救她平安脱险。原本他们只要优闲地站在原地,等著台湾的国际刑警将杜云丰追缉入网即可。若不是她瞻前不顾後的冲动,她不会身陷危险,乔书更不会为了救她身受重伤,到现在还在加护病房昏迷不醒。
都是她害的!
是她害的,是她……
「对不起,乔书。」江若悠双手掩面,忍不住痛哭失声,再没勇气望向面前半掩在氧气罩下、容色苍白的脸孔。
她好怕,她不敢看,万一他就在她面前停止呼吸了怎麽办呢?他的呼吸那麽微弱,胸膛起伏如此缓慢,仿佛随时都可以中断似的……
不行!如果他真的在她面前停止了呼吸,她绝对无法忍受的!
她一定会崩溃,她……她要跟他一起走……
碎著满颊清泪的脸庞蓦地扬起,水眸氤氲著浓浓凄楚。
「你不要走,乔书,不要死……」她酸涩地呢喃,「我们……做了这麽多年的好朋友,你舍得……丢下我一个人吗?你醒来吧!我求求你醒来,你回维也纳也好,我们永远不见面也好……只要……只要你好好活著……我只要知道你好好活著就够了——」嗓音蓦地破碎成沙哑的哽咽,「我答应你,每……每天说一件糗事给……你听好吗?你……你不是说我……说我是世上最能搞笑的女人吗?我会说笑话给你听,写信告诉你我发生的馍事,我还可以……还可以在你的婚礼上说相声、唱双簧……什麽都行,只要你开心——」
一说至此,她再也说不下去,泣不成声。
他的婚礼……他还能有婚礼吗?他还有机会娶得温柔美娇娘,享受幸福甜蜜的生活吗?
他说过,他希望娶一个能天天煮最棒的咖啡给他喝的女人,她会好恬静、好温柔地对著他笑,陪他一起窝在沙发上舒服地看电视。
他不要那种不切实际的轰轰烈烈,只要淡柔绵远的细水长流。
他不要一个倾国倾城的天仙美人,只要两个人对看著能永远不腻。
他不要小说里那种浪漫到底的罗曼蒂克,只要知道自己身边总是有个人全心全意支持自己。
他要的,是一个平凡却不平淡的女人,是一份平凡却不平淡的爱情。
他要的,不会是她。
不会是她这个粗鲁莽撞,因为自以为是的天真愚蠢,害得他现在必须在生存边缘挣扎的女人。
她总是幻想著浪漫,总是期盼著冒险,总是不甘於平淡却顺遂的生活,她——既不温柔也不体贴……
她这个可气复可恨的女人,说不定还要害他丢了一条命……
「老天爷!我不是故意的,你别……别这麽惩罚我,求你——」
别这麽惩罚她,别拿乔书的性命惩罚她的莽撞和自以为是,如果真要惩罚,该拿走的是她的命啊。
「我宁可躺在病床上的人是我!」江若悠低喊,滚热的泪水像火山熔流,狠狠地刺痛她的眸。
而她拚命眨眼,却怎麽也看不清眼前湮灭成灰的世界——☆☆☆
江亦驹心疼地望著自己的姊姊。
从小到大,他不曾见过她这般憔悴苍白的模样,就好像这几天日日夜夜的担忧一点一滴地夺去她的生命力,让原本一个灿烂如花的女人逐渐枯萎成令人不忍卒睹的残枝。
他的姊姊——一向那麽开朗活泼的姊姊,怎麽会清瘦若此?眸子也成了两汪死水,木然呆滞。
他别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拚命深深呼吸,半晌,终於鼓起勇气回头,「姊,你吃点东西吧。你已经将近两天没吃东西了,会饿坏的。」
江若悠没说话,只是怔然摇头。
江亦驹心脏揪紧,「姊,别告诉我你肚子不饿,」他故意以轻松的语气说道,「你一向三餐照吃,半夜还常常嚷著要吃消夜,强迫我下去买盐酥鸡……你啊,是我这辈子见过胃口最大的女入了,连续两天不吃,不饿坏你才怪,你就吃一点吧。」一面说,一面将一瓶牛奶递向江若悠,「来,先喝一点牛奶。」
「我不喝。」她轻声拒绝,嗓音沙哑,而脸庞依旧对著玻璃窗内的加护病房。已经过了会客时间了,可江若悠却坚持不走,一迳傻傻站在门外,对著窗内躺在病床上的燕乔书发呆。
江亦驹不禁暗暗叹息,「姊——」
「亦驹,」江若悠蓦地回过头,一副惶惑的表情,「你说乔书的肚子会不会饿?他两天没吃东西了,那家伙只要一顿没吃就喊饿,怎麽受得了两天没吃东西……」玉手紧抓著江亦驹的衣襟,「糟糕,他一定饿坏了!」
「姊,不会的。」他试图安慰她。
她却置若罔闻,依旧一脸惊慌,「他们为什麽只给他注射点滴?他不能只吃那个的!他连泡面也不爱吃,怎麽受得了葡萄糖?」
「姊——」
「怎麽办?不行,我要去跟那些医生和护士说……」
江亦驹再也受不了了,一把将神智已陷入半朦胧状态的姊姊拉入怀里,紧紧抱著,「姊,不要,别这样。」他低语著,心脏像被巨轮辗过,严重发疼,「别这样,燕大哥会醒过来的,他一定会醒过来的。你别这样!要是他醒来看见你这副模样一定会很难过……」
「他会……他真的会醒来吗?」细微低哑的语音不确定地飘向江亦驹。
「会的,一定会。」
「可是……如果他一直不醒怎麽办?」
他双臂收紧,「不会的。」
「如果乔书不醒来,」苍白的容颜扬起,「那我就跟他一起走。」语气是让人惊心动魄的认真。
江亦驹震撼莫名,「姊!你胡说什麽?」
她不答,忽地接过他扣在手中的牛奶,静静吸吮起来,接著,又打开他搁在地上的面包袋,取出面包一口一口慢慢地咬著。
那神情如此平静,如此若无其事,仿佛她方才惊人的宣称只是最平淡的言语。江亦驹惊怔了,不敢置信地瞪著江若悠。
天!他倒抽一口气,心脏开始不听命地狂奔。
保佑燕大哥快醒吧,否则他这个傻姊姊不晓得会做出什麽傻事来……
保佑他快点醒来吧。
第十章
「真……真的?」湛眸闪过异样的辉芒,「你老姊真的这麽说?」
「当然是真的,我这麽老实的人会说假话吗?我告诉你……」
「你啊,如果你算老实的话,天下人都是哑巴了。」清脆的嗓音蓦地扬起,伴随著一个翩然如蝶的美丽倩影,「乔书,猜我带什麽来给你?」玉手提著保温壶,献宝似地扬起,「鸡汤!这可是花了我好几个小时炖的啊,保证营养好吃。」鸡汤!
燕乔书可完全感受不到她的兴奋,嘴角划开半无奈的弧度。
江亦驹仿佛明了他的痛苦,朝他眨了眨眼,接著,爆出一阵毫不客气的狂笑。「蠢驹!你笑什麽?」江若悠唤著从小给弟弟取的绰号,瞪向他,清亮的眼眸在落及他两条腿时蓦地圆睁,「你干什麽啊?哪有人把腿搁在病人床上的?你到底懂不懂得尊重病人啊?快滚!」玉腿一扫,踢落两条不知好歹的长腿。「啧,借放一下有什麽关系嘛!」江亦驹喃喃,但在姊姊怒目相视下也只能乖乖听命,索性站起懒洋洋的身子,「算了,我也差不多该走了,这儿就让给你坐吧,老姊。」
「这麽快?不喝点鸡汤再走?」
鸡汤?别开玩笑了!
「不喝了,我跟GF约好了一起看电影。」他慌乱道,急急忙忙退开,「我过两天再来看你啊,燕大哥。走罗,拜拜。」
俊挺的身子如旋风,一下卷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