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入境?巴黎那边怎么说?她确实今天出境了吗?”
“是,巴黎确定小姐今天早上出境,负责那班飞机的空服员也肯定小姐确实乘坐了头等舱,可是当飞机降落后,他们却没见到小姐下飞机……”
“什么?”裴俊不敢置信,鹰眸燃着火焰,“你说蓝上了飞机,却没下飞机?”
“……是。”
“那她的经纪人呢?两个人不是应该一道回来?”
“不,小姐是一个人回来的,她的经纪人直接从巴黎飞往日本度假了。”
“这──怎么可能?你是说蓝就这么在空中消失了?”
“报告大臣阁下,是……是的。”
“该死!怎么可能?”突如其来的诅咒响彻办公室,肩上钉着无数徽章的军务尚书神情由愤怒转为急躁,“就算现在科技再怎么发达,也不可能让一个人凭空消失吧?”
“是、是不可能……”
“该死!你除了‘是’就没别的说吗?”
“是……不是,呃,我的意思是……”
“别是或不是了,赶快找出我的宝贝女儿吧!”
“是。”
“让特勤部尽可能多派一些人去支援警方!”
“是……”艾勒里特校不知不觉又应了一声,在察觉最高长官下颔一凛后,后颈不觉一缩,“阁下,我──”
“算了。”裴俊白眼一翻,以一个不耐的手势打发秘书,“替我把路西法召来,我要立刻见他。”
“是──”
当裴蓝再度捉回神智时,映入她眼瞳的不再是一片漆黑,深深浅浅的紫在她面前堆叠出既优雅、又蕴着淡淡神秘感的世界。
紫,她最锺爱的颜色──
她蓦地直起上半身,眨了眨眼,清亮的瞳眸微微困惑地扫视四周。
这儿,像是一间宽阔精致的卧房,而她,正躺在一张雕花镂叶的古典四柱大床上,浅紫色的帘幔摇曳着水雾玫瑰。
雕花四柱床、彩绘天花板、波斯地毯、细致古典的家俱……天,她应该是在二十一世纪吧?可为什么这房里的装潢摆设像极了十八世纪的贵族之家?
这究竟怎么回事?她又怎么会被送到这样的房里?之前的暗室难道只是一场恶梦吗?
墨密的浓眉微微一颦,她试着调整角度下床,待双腿在柔软的地毯上稳稳站立后,她终于确定自己又得回了体力。
那么,之前的无边闇黑以及虚软无力的身子真的只是一场恶梦啰?
裴蓝想着,正欲迈开轻盈步履时,门边传来的细微声响令她身子一凝。
“原来小姐已经醒来了。”清爽脆利的嗓音拂过她耳畔,她转过身,面对一个白衣蓝裙的年轻女孩。
蓝裙少女有一头耀眼的金发,清澈的蓝眸灿灿,唇畔勾着笑,双手则捧着白色托盘。托盘上,是一杯香味四溢的热可可,以及一碟精细小巧的三明治。
“小姐刚醒来一定有些饿了,先吃点点心垫垫肚子,等会儿再用晚饭。”
要她用点心?
裴蓝望着女孩,实在不解,“可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儿又是什么地方?”
“是我家主人带小姐回来的。”女孩一面说一面在一张小圆桌上搁下托盘,“这是我家主人的府邸。”
这样的回答等于没有回答。
裴篮听着,忍不住悄然叹息,“我的意思是,这座府邸在什么地方?妳家主人又是谁?”
“这宅子当然在哈斯汀啊,我们这里濒临黑海。至于我家主人的身分──”女孩眨眨眼,蓝眸瞬间流转过犹豫光影,“还是等他亲自告诉妳比较好。”
“我可以见他吗?”
“当然可以啊。”女孩笑了笑,正想说些什么,一个严厉的嗓音蓦地从门外传来,“我们的客人已经醒来了吗?艾玛。”
“是、是的。”名唤艾玛的金发女孩连忙扬声应道。
随着她仓皇回应进门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约莫一八五公分,五十多岁,灰发灰眸,端正的面容神情严凛。
男人走到裴蓝面前,朝她微微鞠躬,“小姐,我是这里的管家德瑞,请多指教。”他说,两束沈冷的眸光直直射向裴蓝。
她微微一怔,“请……请多指教。”
“请小姐先用些点心,再过一小时就开晚饭了,到时我家主人自会对小姐解释这一切。”
“是吗?”她蹙紧眉,清澄的眸底蓦地燃起两簇火苗,“难道我没有权利现在就得到解释吗?我明明应该在法航飞机上,为什么一醒来就到这莫名其妙的地方来了?”
她质问德瑞,试图用最严厉的语调表达自己的不满,对方却丝毫不为所动。
“请小姐再等一等……”
“我不能等,我要立刻见到你们家主人。”
“主人他现在有事,还不能见妳。”
“为什么?”清亮的美眸直直瞪他,“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
“Melinda Pei。”德瑞接口,语气不疾不徐,“哈斯汀王国军务大臣的掌上明珠,全欧洲最受欢迎的模特儿。”
他镇静如恒的表情惊怔了裴蓝,一颗心轻轻摇晃起来。
他知道她是谁──他们知道!
可他们难道不晓得她失踪的消息会带来多么大的骚动吗?
被欧洲人昵称为“东方宝贝”的她一向是大众媒体瞩目的焦点,一举一动几乎都随时有摄影镜头等着猎取,何况这次她回哈斯汀本来还打算在首都机场举行记者会──那些媒体记者没在记者会上见到她人影不把整个欧洲闹得沸沸扬扬才怪!
还有她那个把宝贝女儿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父亲,这会儿说不定己经运用私权动用军队全面搜索她的行踪了……
“既然你们知道我的身分,为什么还敢任意将我带来这里?你们……你们──”可怕的念头忽地击中裴蓝,在她心海掀起惊涛骇浪,她颤抖着唇瓣,一字一句吐落尖锐的质询,“难道你们绑架了我?”
“这不是绑架。”灯光昏暗的餐厅里,回旋起一个男人低沉静定的嗓音。他凭立窗前,单手插在裤袋,另一只手闲闲地倚靠玻璃,有着一头浓密黑发的头颅半隐在手臂后,恰恰掩去他的脸孔。
裴蓝望着他修长的背影,眸光不知不觉由挑剔转变为赞赏。身为职业模特儿,她看一个男人首先看他穿着品味,而眼前的男人在这方面显然值得打上高分。
开斯米白色羊毛衣,金咖啡色休闲长裤,由他修长清瘦的身躯穿起来异常出色。
照理说男人身材偏向清瘦不是好事,但他懂得以合适的衣着包装自己,流露出独特的斯文气韵──等等,斯文?裴蓝微微蹙眉,纠正自己的想法──一个莫名其妙软禁女人的男人应该是绝对阴沉的吧?起码也应该穿上一身黑衣才能符合他绑架者的身分!
“为什么不是绑架?”她瞪视他,语音锐利,“我莫名其妙被你带到这里,不准我与外界联络,甚至不准我随意走出这座豪宅──这还不叫绑架?我可不记得自己接受过这样的‘邀请’。”樱唇讽刺地吐落最后一句。
“妳放心,妳只需留在这里,就当自己是作客。只要妳合作,”他顿了顿,转过面容,“我保证不会伤害妳一根汗毛。”
裴蓝禁不住倒抽一口气。
虽然落入眼底的脸庞仍然半隐在阴影中,仍是微微朦胧,但已足够她认清面前的男人有着一张近乎完美的脸孔。
弧度冷冽的浓眉,勾勒着傲气的鼻,薄锐如刀的俊唇,清楚分明的脸部线条──他整个人简直就像是上帝的精心杰作,唯一可惜的,大概就是那副架在鼻梁,掩去一双眼眸的银框眼镜。
可也就是这副眼镜,柔和了他过于完美的五官,增添了几分忧郁儒雅的气质,让人忍不住要靠近他一些,看清隐在镜片后的,会是怎样一对深邃的眼潭。
他的眼瞳──是什么颜色呢?裴蓝怔怔想着,呼吸跟着紧凝,待回过神时,她发现自己已落定他面前。
是灰蓝色的──忧郁的、内敛的灰蓝。而且奇怪的是,在仔细凝睇他之后,她脊髓竟窜过一阵轻微的战栗,仿佛她曾经在哪里见过相似的脸孔。
她见过他吗?记忆中曾经烙印上这样一张俊逸出尘的脸孔吗?不,她不记得,不记得自己曾见过这个男人……
“你究竟是谁?”懊恼于自己竟因他俊逸的容颜而神魂不定,裴蓝紧紧咬住牙关道。
他没有回答,只是深深睇她,饱含深意的眸光纵然隔着玻璃镜片,仍然令她心跳不已。
“妳忘了吗?蓝。”他低低唤着她,微微沙哑的嗓音竟令她感觉奇异的性感──
该死!
裴蓝不禁在心中诅咒,身为职业模特儿,俊帅的男人她早司空见惯,身材比他好的更比比皆是,她真不明白为何他就是能轻易夺去她呼吸。
“忘了什么?”她深呼吸,努力掇拾残余的冷静,“我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你。”
方正的嘴唇嘲讽地一扯,“没想到妳真的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