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裴蓝撇撇嘴,“一个集团企业的总裁居然比我这个小模特儿还工作轻松。”
“妳不是小模特儿。妳是欧洲最受欢迎的‘东方宝贝’,各种邀约当然如雪片般飞来。”他凝望她,性格的唇角嘲讽一弯,“比起我这个性格孤僻的企业家,人们更希望看到妳在公众场合露面啊。”
“你不必吹捧我,我不会领情。”说着,她撇过头。
米凯凝望她,在看着她两瓣粉嫩的唇倔强地微微翘起时,胸膛不知怎地漫开一股渴望。
“等会儿一起去野餐好吗?”突如其来的冲动令他开口邀请。
她闻言,愕然回眸,“你说什么?”
“今天天气很好,要不要跟我到这附近走一走?”他微笑重覆,“这座宅邸后头有座小山,爬上去后视野还不错。”
“你是说──我可以离开这座宅邸?”语气微微讽刺。
他点点头。
“当然,是在你的监视之下嘛。”裴蓝冷冷道,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不过你的腿还没全好,行动不便,我要真想逃走你未必追得上来。”
“下山的地势挺险,岔路又多,如果没有交通工具妳走不远的。”对她的挑衅他只是这么平静回应。
“是吗?”翠眉愤怒地一颦,她蓦地垂首,不再说话,拿起刀叉狠狠切着培根炒蛋,仿佛在发泄些什么。
米凯望着她,微笑加深,“想不想出去走走?”他柔声问道。
她没回答,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只是默然不语。
最后,裴篮还是与米凯一同出门野餐了。
她穿着粉紫色开斯米羊毛衣,深紫色牛仔裤,足蹬黑色休闲靴,一马当先走在前头,把负责提野餐篮的米凯远远抛落在后。
她明白厨娘为他们准备了不少食物,野餐篮提来必然十分费事,再加上这座丘陵虽然不高,攀爬起来却不容易,所以米凯行走的速度肯定快不了。
可即便如此,她仍无意缓下速度等他,一个劲儿地往前走。
“谁叫他自己出主意要出来野餐呢?活该受罪!”她嘴里这么自言自语,可心底却忍不住挂念身后的米凯,总是竖起耳朵聆听他的状况。
他的呼吸愈来愈粗重,脚步亦愈来愈迟缓。
活该!
她暗骂一声,却不知不觉停下脚步,转过身子。
果然,落后她一段距离的他已是满头大汗,正将沉重的野餐篮搁在地上,稍事休息。
“喂,你走快一点好吗?”
他抬头望她,“没关系,妳可以先走,不必等我。”顿了一顿,“不过要小心一点,再上去有个转弯陡了一些,比较危险。”
“放心吧,这小小的山还难不倒我,摔不死的。”她菱唇一撇,还想说些什么时,视线一落,身子不觉僵硬起来。
他的腿──一跛一跛的,每举高一回,似乎都是难以言喻的痛苦。
裴蓝心脏一扯。
她怎么忘了他的腿呢?自从上回骨折后,他到现在都还不算是完全康复,更何况提着那么重的东西走山路,难怪他动作迟缓了。
还有他的右手也受伤了,只能完全依赖左手提野餐篮。
而她,竟然还毫不体贴地不停加快速度,让落后的他不得已必须费更大劲追赶她的步伐,他──他……
他是为了接着从树上掉落的她才折断自己的腿啊,他的手──也是她划伤的啊。
一念及此,她猛地旋过身子,只觉眼眸酸涩,心跳狂乱,却不知该做些什么好。
“怎么啦?”他气息不定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妳怎么不走了?累了吗?”
不,她一点也不累。对从小就喜欢运动的她,走这点山路根本不算什么。
“对,我累了。”她拉高嗓音,故意让语气显得粗鲁,“我要休息一下。”
“前面有块岩石,妳在那儿休息一会儿吧。”
“……嗯。”她点点头,快步走向岩石坐下,趁他还没赶上前,伸展衣袖偷偷拭去眼角几滴湿润。
不一会儿,他也到了,在岩石旁放下野餐篮,挺拔的身躯却没有坐下,只是倚靠着一棵树木。
他是不敢靠近她吧,不愿这几天一直对他表现出浓厚敌意的她不高兴。
裴蓝想,胸口一酸,心底一把无名火也忽然灭了,只余苍凉灰烬。
“你也坐下来吧,米凯。”她主动开口,指指身旁的空位,“坐这边。”
他扬扬眉,似乎对她的善意有些讶异,但终于,他还是走近她,紧挨着她身旁坐下,接着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拭着因汗气而蒙上一层白雾的眼镜。
他专心地擦拭着,而裴蓝禁不住回斜星眸,悄悄观看他的侧面。
仿佛感应到她的注视,他忽地转过脸庞,灰蓝眼眸持住她。
她没有躲开,只怔怔望着那没了镜片遮掩,显得格外抑郁,又似乎淀着沉沉寂寞的眼眸。
他有一双能令女人心软的眼眸,也许正因为如此,他才宁可不配隐形眼镜,坚持戴上普通眼镜。
他想逃避些什么吗?
裴蓝眨眨眼,还想更进一步看清他深深藏在眸底的秘密,他却蓦地扭过头,重新戴上眼镜。
“我们继续走吧,就快到了。”他面无表情地道,一面起身以左手提起野餐篮。
她试图抢过篮子,“我来提吧,这一路上都是你提的,也该换手了。”
“不必了,我来就可以。”他柔声拒绝她,“妳一路爬上来不也累了吗?再加上这个会更难受的。”
“我再难受也没你难受!”裴蓝瞪他,“别在我面前装绅士风度,你的腿明明很不好受,不是吗?”说着,她强硬地从他手里接过野餐篮,双手提着率先离去,“要不要赌一下?就算我提着这个也会比你早一步到达山顶。”
“是吗?”望着她负气上山的娉婷身影,米凯不觉微笑。
她虽然口中说得强硬,其实那颗藏在胸膛里的心柔软得很,他相信,如果自己在这边跌跤了,她肯定比他本人还着急他的伤势。
嘴硬心软的女人。
他摇摇头,嘴角却噙着笑,抬起步履,亦步亦趋地随她上山。
山顶,云淡风清,纵目眺望,班德拉斯家深金色的豪华宅邸与优雅美丽的庭园尽收眼底,再加上一方碧绿莹亮的湖泊,以及更远处海天一色的湛蓝──让人光看着就感觉心旷神怡。
“你家很漂亮。”虽然不情愿,这样的赞叹还是逸出裴蓝樱唇。
米凯微微地笑,将深色毛毯铺落于山顶草地,接着摊开一张红色格子野餐布,他打开餐篮,取出红酒瓶和酒杯,为两人各自斟了一杯。
“妳喜欢吗?”他问,递给她一杯红酒。
“我……非常喜欢。”她啜了口微甜的红酒,忽地翠眉一拢,“可并不表示我愿意一辈子留在这里!”
对她激烈的宣言他只是耸耸肩,不置可否。
她瞪他,愤怒的火苗再度从心底窜起,芳唇一启,正想说些什么时他忽地开口。
“谈谈妳从前的事好吗?”
她一愣,“我从前的事?”
“听说妳跟我们机灵聪明的女王是好朋友,还曾经就读同一所中学。”他说,星眸烁着兴味灿光。
她看着,心跳微微一乱,“是……又怎样?”
“谈谈妳中学时的趣事好吗?”他笑问,一面递给她一块味道浓郁的起司。
她接过,茫然地咬下一小口咀嚼着,不明白他为何神态如此温和,似乎有意向她示好。
事实上,他今天的一切表现仿佛都有意讨她欢心,也许,他是试图化解她的敌意……
她不会动摇的!
不管他怎么示好,那张好看的脸孔勾出怎样迷人的浅笑,那对灰蓝色的眼眸淀着多么深沉的忧郁──她都不会动摇的!
这男人无缘无故软禁她,遭受她粗鲁无理的对待也是活该──
她这么想,也下定决心要继续冷漠以对,但,一张霜凝的娇颜却不知不觉融化了,倔强的唇角扬起淡淡弧度。
“你想知道我们‘尊贵的’女王──安琪莉雅与我之间的趣事吗?”她微笑,语气淡淡谐谑。
“当然。”米凯颔首,嘴角勾起好玩的弧度,“我想她肯定从中学时代就非常难缠了吧。”
年仅二十七岁的安琪莉雅.哈斯汀被封为史上最难缠的女王,其聪慧机敏、精灵古怪,在欧洲与全世界得到两极化的评价。
欣赏她的人赞她天纵英才,对她头痛的人则搞不清楚一向最尊崇传统的欧洲皇室怎么会冒出这么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年轻女王?
据说连美国CIA都曾在十年前被她毫不客气地耍了两回,而当时她才十七岁啊!
“她跟我是中学同学,那已经是内战以前的事了。”看着他感兴趣的表情,裴蓝的思绪亦不觉堕入久远之前,眼神逐渐朦胧,而粉色唇角微笑加深,“当时我们有几个女孩很要好,安琪莉雅,薰、冰跟我。”
“薰、冰?”他嘴角一弯,“妳指的是总理的女儿失岛薰,跟那个家财万贯的千金大小姐梁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