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默不语,事实上,他的确是无处可去。
但是他并不愿意、也从来没想过,尤芳美那样的偷香之所,会有机会变成他唯一可以窝藏、茧居的地方。
这女人不过是个……可以临时找寻刺激的地方罢了!
“随你怎么想吧。”他故意显出比方才更加强烈的不悦,“我是真的要工作了,还有,我不喜欢外人进入我的暗房。你最好记得这一点。”
尤芳美看着他不愿意直视自己,还说出这样绝决的话,心下光火,却熟练的掩藏起来。
“我的生活也不喜欢‘外人’介入呀,庄先生,”她字字清晰的宣告着,“但是你却这样双重标准的强行直入我的生活。请问,难道我可以请你离开吗?”
当庄达祥因为这席话终于转过头来,看着她,面无表情的。
“如果你真要这么想,我可以马上离开你的生活,尤小姐。”
尤芳美甩给他一个大响的耳光。
“你最好搞清楚状况,今天是我收留你这被女人抛弃的流浪狗,不是我来求着你黏在我的生活中!”
她依然面带微笑,捏捏自己有点刺痛的手,眼睛直直的看进庄达祥,“你还想说走就走?做人不要这么自私呀,庄先生,你已经淌了我浑水,别想这样拍拍屁股就走。”
她说话的速度变快了,再也憋不住的火气透露在字字句句中:“还有,孙仲卿可以进来这间暗房,凭什么我就不能?”
一听到仲卿的名字自尤芳美口中出现,因为被甩了一个耳光而有点晕眩的庄达祥出现了歇斯底里的吼叫,他用力的把手里的夹子扔到地上。
“不要在我面前提到这个贱货的名字!我警告你!我警告你!”
他不打女人,即使目前的景况让他很想把尤芳美抓起来痛揍,但是这点修养还是让他压抑住冲动。所以他只是吼叫、然后握紧拳头。
尤芳美的确是被这样的庄达祥吓了一大跳。她从没看过他如此。她因为惊吓,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我警告你、也算是拜托你吧!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这个人尽可夫的贱货!一个字都不许提!不然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说完这些话,庄达祥像是突然泄了气的皮球,颓然无力的把手撑在水槽边,眼神被照片中的佳人吸住,没了精神。
“芳美……”他语气放柔了,但是依然面无表情、也不看她,“请你离开吧,我需要安静些,让我把工作做完……算我求你吧。”
他闭上了眼睛,尤芳美有个他似乎就要掉眼泪的错觉。
她的心揪成一团,凄苦的感觉到,怎么?自己的付出难道不够多?她就比不过孙仲卿那个小孩子气、空有外表、惺惺作态的女人吗?
“请你离开好吗……”达祥再一次的要求,眉头深锁、双眼依然紧闭。
轻轻地带上门离开的尤芳美,在踏出工作室后再也没有办法遏止自己的眼泪,掩面无声地痛哭。
自从达祥与孙仲卿分手后,这些日子以来,她不是不知道他常常闪神的眼睛里会有着谁的幻影、她不是不知道他的手机一直都保留着孙仲卿的电话号码、她不是不知道他还常试着联络孙仲卿……
但是她还是抱着庆幸与捡到宝的心情接纳了他,她总是对自己说,终于得到他了,他们再也不必偷偷摸摸、像是见不得光。
她以为,他们终于可以是一对光明正大的恋人了。
然而,虽然一起过生活、同床共枕,达祥与她有着亲密行为的次数却更比以前少的可怜。
有好几次她特地精心去挑选了更加引人遐思的情趣内衣裤,比以往更加用心的营造情欲的气氛,达祥总像是抽离了灵魂,冷眼的看着宛如小丑的自己正在与他造爱。
连床第之间的亲昵,她都有一种被泄欲的感受,仿佛达祥把身体底下的女人当作是别人,因为他一反常态的关上了灯。而在适应了的黑暗中,她看见了他总是……闭上眼睛、不发一语。
连最后高潮兴起的那一瞬间,达祥都只是冷冷的抖着身体,然后翻身离开。连片刻的事后温存都吝于给予。
怎么在这终于大家都自由了的时节,她觉得自己像是个最不堪、受害最深的小丑?
她尤芳美在商场上是个不可一世并且算是上等之姿的杂志编辑、女强人哪,哪个男人不想一亲芳泽、掌握住她好满足沙猪心态里想要控制女霸主的虚荣心?
偏偏她只爱庄达样!这家伙还是她捡别人丢出来不要的!却得到相反的待遇。
孙仲卿呀,你到底是哪里好?你如果真的这么不可一世,怎会遏止不了自己的男人到处偷腥?是因为你孙仲卿的形象修饰的太过完美的关系吧?所以达祥被蒙骗、进而恋恋不舍。
因为爱着庄达祥,尤芳美对仲卿的不满就更加的深沉,就要转成了厌恶、以及恨!如果孙仲卿有了重大的瑕疵,也许达祥就会死了心。
是的,一定是如此的。
尤芳美擦干了眼泪,重新燃起了希望及战火。与其与心爱的男人对立,倒不如就与他联合起来吧!
这样有几个好处。不但可以增加整垮孙仲卿的力量,也可以让达祥一解心中的怨恨,相对的,他将会发现,谁才是自己身边最重要、最贴近自己心里的女人。
结果将会是:孙仲卿身败名裂、惹的一身腥臭!而她尤芳美与庄达祥就能够无忧无虑地双宿双飞。
真是一举数得的好方法。
她该先回家好好准备一顿达祥爱吃的晚餐吧,然后在气氛和缓中,提出她的建议。
满怀着希望的尤芳美,就这样又重新抬起了头,又打开暗房的门,提醒他回家吃晚饭。
☆ ☆ ☆
当今年第四个台风来临的前一天,仲卿依然还活跃在复杂的情绪里。
关于汪景家赏识她文采的兴奋里、对未来前景充满希望的期待里,还有的就是……最后一次见到方牧廉的那一天,那呼啸而去的引擎声勾起她的些微痛楚里。
☆ ☆ ☆
自从与汪景家一同饭局之后,都已经过了两个多礼拜,这当中都已经来过两个台风了,时序明显的在温度的起降中呼告着:就要进入秋天了。
而当秋天来临的时候,她与汪景家正式合作的大日子就要到来,但是那一两个月后与汪景家首度合作的新书发表会所该有的亢奋,并没有将她内心里的矛盾压的更低一些。
除了矛盾外,就是“想念”。
为什么方牧廉的那点带她去看旋转木马的心意,以及接着的汽车离去声响,会让她夜夜梦回?甚至在与汪景家的电话往来中,她还偷偷的期待着他能提起一点点关于他那位好兄弟的些许踪迹?为什么?
偏偏次次落空啊,汪景家总是正经八百的与她谈着各家出版社的状况,即使他是个很幽默的人,谈论正事也不会令人乏味,但是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却都没有砸中仲卿的痒处。
而那个痒处是……
一想到方牧廉,仲卿用力摇头的次数就会越来越频繁了。
“要当个好作家,除了本身的功力以外,当然也要有好的经纪人牵引你。”
“是呀是呀,尤其是需要像汪先生你这样的优秀经纪人呢。”仲卿倚着午后的落地窗,看着窗外已经开始刮起了台风来临前的强烈阵风,语带酸溜的抓着电话跟另一边的汪景家开起玩笑。
态度上她开了汪景家的玩笑,然而事实上在仲卿的心目中,汪景家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家伙。
“你真是折煞我了啊,还有,我不是说过很多次,叫我Sam可以了啦。”
“我不习惯……抱歉……Sam……”仲卿摸摸脸颊,颇为饶舌的称呼他一声。
“哈哈,有什么好抱歉的,你太客气啰。”他的笑声爽朗:“对了,刚刚提到出版的事情,除了我说的那些要件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出版社了。”
“我之前的出版社是‘至理’……”
天啊,一提到“至理”,仲卿马上就想到林诸投那个色猪公,接下来全身的肌肤都会浮起寒毛。
所幸她整个人不是签下了约绑给“至理”,要不然她接下来的日子不就难过了?虽然“至理”的老板洪在东一直哀哀的采低姿态道歉,希望可以挽回仲卿的态度,但是无论如何,她孙仲卿是铁了心不跟“至理”合作了,除非那个林诸投两腿一伸下地狱去。
“你孙仲卿跟‘至理’的纠纷在出版界可是人尽皆知呀,那劲爆的新闻性可是不亚于‘四宝’出版社的赖帐风波呢。”汪景家一提起这件事情就笑得更大声了。
“那可不同呢,”仲卿鼻腔轻哼一声,“我跟‘至理’的事情可不是钱就可以解决的。”
“但是起码你还能够拥有完全的掌控权不是吗?”汪景家清清喉咙,一提到“四宝”他就会狂笑到喉咙发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