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焰倒了杯热茶后递给她,并且拉着她到椅子上坐下。
他目光哀痛地望着她,嗓音嘎哑地问道:“月琼,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一提起伤心往事,月琼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呜……少爷,都是月琼不好,辜负了你的深情,少爷您心地善良,月琼做了那等丑事,您还不罚月琼……呜……但老天爷罚了月琼……呜……罚了月琼……”
“先别哭了,说清楚。”樊焰轻拍着月琼紧握着瓷杯且颤抖不已的双手,沉声道。
啜泣了一会儿后,月琼这才稍稍收了哭势,哽咽不已地道:“都是月琼不好……老天爷罚了月琼,也是应该的……”
“那林祥呢?你为什么没有和他在一起?”樊焰问道。
林祥便是当时在帐房里工作,后来两人的韵事被发现后,与她一同离开的樊府长工。
“他……呜……”一提起林祥这个令她恨得牙痒痒的名字,月琼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别哭了,快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我们离开了樊府之后,林祥他……呜……”月琼几度哽咽地无法顺利将话给说清楚。
“月琼,你慢慢说。”
“他、他就拿着少爷给的银子……呜……跑了!”
“什么?”樊焰一听,大怒喝道。“他跑了?”
“呜……”月琼伤心欲绝地跪倒在樊焰脚旁,凄凄泣诉道:“少爷,都是月琼不好、是月琼该死……”
“林祥竟敢这样对你?”樊焰愤怒喝道。
“他把我一个人丢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樊焰心绪紊乱地扶起月琼。
“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呜……我不敢……少爷,您知道为什么的……”
“唉……”樊焰重重叹了口气。
他当然知道自从发生那件丑事后,府里的人便难以再和善对她了。
“林祥走后,我一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办,呜……身上又没有银子,于是就在这儿的马厩里住了下来,这儿的厨房偶尔会赏我几颗包子裹腹……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月琼也算是有福了……”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樊焰越听越心痛,他发誓一定要将这个林祥给揪出来好好教训一顿。
“少爷……呜……”月琼哭得梨花带泪,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尽管身上脏秽不堪,但天生一副柔弱气质仍是引人心怜。
“月琼,你这是何苦?”樊焰心痛地猛摇头。
“少爷……”月琼身子往前一扑,哭倒在樊焰宽阔的胸膛上。
“你饿了吧?”樊焰忍不住叹气。
“我……嗯……”月琼抹着眼泪,轻轻地点点头。
“那好,别哭了,我这就去替你张罗些吃的。”
“少爷……”他才站起身,月琼喃喃唤了一声,双手不舍地紧拉着他的衣袖。
这熟悉的情景令樊焰胸口一怔。
这衣袖不久前才让雪儿扯过,她那临别时伤心落泪的模样,蓦然袭上心口,不知怎么地,他猛地将自己的衣袖由月琼手心里扯出,复杂的情绪在他胸口里交荡。
“少爷……”虽然动作极小,但月琼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他刻意的冷漠。
樊焰转身,别开视线。
“你就在这儿先安心住下来,我去吩咐小二给你准备热水净身。”说完,樊焰叹口气后便出了房门。
第八章
出发回樊府之前,樊焰为月琼租了顶轿子,在回樊府的路上,阿诚忍不住挨到主子身边,睨了一眼三人身后的软轿,压低声音担忧地道:“少爷,这样好吗?”
阿诚万万没想到,前两日他在马厩里瞥见的身影,竟然真是月琼姑娘,这真是造化弄人啊。
“什么?”樊焰睨了阿诚一眼。
“少爷,家里有夫人在,您就这样带着月琼姑娘回去?”
“我只不过是想帮助她,以免她餐风露宿。”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女人的心眼可是比针眼还小……”
“就是说。”阿忠也凑了上来。“依夫人的脾气,不掀起大浪才怪。”
日前曾遭夫人狠狠揍了一拳的阿忠,至今记忆犹存。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昨夜他彻夜未眠,月琼的意外出现,让他适时厘清了某些浑沌情绪。
月琼的出现确实带给他一个冲击与惊喜,但也适时让他认清了一项事实——
不知何时,月琼原本在他心里的地位,已悄悄地让他那位行事作风与常人不同的新婚妻子雪儿所取代。
在乍见到月琼的刹那,他除了惊愕之外,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这一点连他自己都很意外。
相对地,自从离开樊府之后,雪儿那娇俏的可爱脸蛋儿,却无时无刻盘踞在他的脑海里,心里总会忍不住滑过一丝丝甜甜的滋味。
昨夜,他想了很久,终于认清了一件事实,时间已经替他治愈了心头上的旧伤,现在他的心里缠绕的都是雪儿的笑容与身影,月琼对他而言,只不过是回忆里的一部分罢了。
不是初尝情爱的他当然明白这代表着什么:旧情已逝,新爱缠心啊。
“可是……”
“不要再说了,这事我自有分寸。”樊焰挥了挥手,表示不想再多谈。
“少爷,唉……”阿诚忍不住叹了口气。
* * *
“小姐,该您掷了。”莲花笑着推了宋雪脉一把。
宋雪脉这才回过神,讷道:“唔?又该我了?”
她一手支在桌面上,一手拿着骰子,懒懒地打了个大哈欠,接着随意地将手中骰子掷到大碗里。
清脆的铿锵几声后,骰子静静地躺在碗底。
“啊,小姐又赢了。”莲花与荷花惊叫道。
望着莲花、荷花兴奋的神情,宋雪脉不解地皱着眉头。
奇怪,怎么自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不仅如此,就连掷骰子这件事,她似乎也丧失了兴趣。
以往她可能和婢女们掷到三更半夜也不觉得乏味,而如今只不过是小小掷了两、三把,她便无聊地直打哈欠。
唉……樊焰怎么还不回来?
“哎呀,不玩了、不玩了,真是无聊的紧。”宋雪脉推开眼前的大碗,伸了个懒腰。
真不懂,为什么自己以前对掷骰子这玩意那么疯狂迷恋,现在她还比较关心樊焰的归期。
他不在府里,日子突然变得好无聊。
“少爷还没回来吗?”这句话她一天要从早问到晚。
“夫人您别急,少爷若是回到府里,府里的人一定会第一个来向夫人报告。”莲花轻笑道。
宋雪脉又打了一个大哈欠。“真希望他快点回来。”
荷花为她递上一杯香茶。
“会的,少爷很快就会回来了,并且还会为夫人带回价值连城的宝物,来讨好夫人。”
闻言,宋雪脉心头一暖,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可爱的弧度。
“真的吗?”
“当然,少爷对少夫人可宝贝了。”荷花笑着说。
“是啊,少爷临出门前不就说了,他会为夫人带回礼物呢。”
“呵呵……”幸福洋溢的滋味漾满她的胸臆,脑海里忍不住勾勒出他带着礼物,出现在她面前的幸福景象。
这时,一名小厮送进了一只信封,荷花接过之后便递到主子面前。
“夫人,是您娘家寄来的信喔。”
“喔,我看看。”宋雪脉取出信纸,很快地将信从头至尾看过一遍,幽幽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
“没什么。”宋雪脉将信纸重新塞入信封,心里很快地做出了决定,吩咐道:“莲花,你去要那人等等,我写封信让他带回去。”
“是。”
荷花研好了墨,宋雪脉摊开了纸,落了款……
* * *
“少爷回府 !”一声高喊唤醒了正在午睡的宋雪脉。
他回来了?
正在思念间,莲花已推开房门,脸色微凝地入了房门,嗫嚅道:“夫人,少爷已经回府了,但……”
宋雪脉一心悬念在樊焰身上,哪里会注意到莲花微变的脸色。
“真的?他回来了?”
“夫人,你先别急,我……”
“我去找他。”宋雪脉不待莲花说完,便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奔到大厅的一路上,她的心情起伏难静,不断地在心里猜测道:他回来了……他会带什么礼物送给她呢?
几日不见,他是否也思念着她?
宋雪脉不禁在心底偷偷期待着等会相见的情形,她一路兴匆匆地冲到了大厅,一眼便见到了樊焰伟岸的身形……还有他身旁纤弱的身影。
女人?
血液仿佛一下子全在体内凝结了,宋雪脉只感到心头猛然一缩,郁疼地几乎喘不过气来,除了胸口那抹椎心疼痛外,她几乎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
她是谁?
为什么她敏感地察觉到,他与那名她从未见过的女人之间,有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流存在?
高昂的热情瞬间陡降,下意识地,一股不祥预感涌上心头,脸上原本兴致昂扬的笑容隐去,心里如波涛般起伏志下心。
宋雪脉僵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是冷着眸子瞪视着樊焰的背影,看着他热络地招呼着他身旁那抹娇柔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