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宋原德遥望着远山一片新绿,心情却极度的沉郁烦闷,原因无他,一切都只为了他那五个云英未嫁、待字闺中的女儿。
前朝覆灭后,他便带着当时还年幼的女儿们隐居在这座山岳之中,并在此建立了远近皆知的云霞山居。
这座大宅以他早已过世的妻子莫云霞为名,也借此表达他对妻子的怀念及眷恋。
因为宋家是前朝重臣,而他也曾在朝中当官,所以妻子一直想为他生个男丁继承;岂知,他们夫妇两人始终未能得子,而原本体弱的妻子在一连生下五个女儿后也因病而逝。
这些年来,他一直未有续弦之念,也是为了他那任劳任怨、尽心付出的妻子;因为,他宋原德永远是莫云霞的夫君,到死都是。
一、二十个年头过去,他的五个心肝宝贝们也都到了适婚年龄,最大的二十有三,最小的也有十八了。
虽说好不容易将女儿们抚养长大,他也有些舍不得将她们嫁出去,不过女大不中留,他总不能因为自己舍不得而虚掷了女儿们的青春。再说,他的五个女儿也不是说要嫁就嫁得掉的……
这可不是说她们有啥残疾或缺陷,而是她们和一般的女儿家有那么“一丁点”的不同。身为贵族之后,她们理应要精通琴棋书画、吟诗作赋、针线女红这些东西,但是他的女儿们却一样都不会。
她们有着相当自我且独立的主张,从不认为听话、顺从是女人的天命,总是不按牌理出牌,有着异于一般女子的强烈性格:她们不屑成为男人心目中的理想女性,而宁可拥有更多的自我。温驯的小羔羊不是她们的代名词,她们是竭尽本事撒野的小母猫。
其实这也怪不了她们,毕竟她们很小就没有了母亲,当然也没有母亲可作为榜样。
要她们嫁给一般的市井小民,她们是手不能提、腰不能落;要她们嫁进名门望族的话,她们是除了样貌端丽,其他一无可取。这样的女孩儿想许个像样一点的夫家……还真是不容易。
眼看着她们一个个都到了该嫁的年龄,他这个老爹爹可真是伤透了脑筋。
“原德,请你一定要替女儿们找到一个好夫家,一切都拜托你了。”想起妻子临终前的交代,他就更是心急如焚。金银财宝,他多的是,所以他并不要求未来的女婿必须要家财万贯、富甲天下;权势威望,他更不缺,因此他也不在意未来女婿是否叱吒风云、位高权重。
他要的只是那种负责、上进、温柔的好男人,可以代替他继续疼惜怜爱女儿们的好男人。
为了替女儿们寻觅理想的另一半,他一定要先想个方法,将那些适合的对象们全吸引过来……
抛绣球?唔……这招实在太冒险,也不知道到时候接到绣球的,是什么阿猫阿狗之辈……
“有啦!”灵机一动,他决定发帖天下,帮女儿们挑选出这天底下最完美的五个男人,当然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他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的女儿们有多“恐怖”。
其实,他也不想做这种“缺德事”,无奈他已经答应妻子在前,当然也要履行诺言在后,免得他百年后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亡妻。
没办法,他只能叫那些“不小心”娶到他五个女儿的男人们“自求多福”了;毕竟“解决”了这天底下最棘手的五个女孩,那些男人也可说是“功德无量”啊!
第一章
“对不起,樊焰,是我对不起你,爱情来得太突然,让人招架不住。”她含泪看着他。
“我不是故意要背叛你,我只是不由自主地跟着我的心……你不在的时候,我好孤单,他对我很温柔、很温柔……”
“好吧,既然如此,那么你走吧……别再回来了。”他叹口气,背过身去。
“对不起,樊焰,你是个好男人,别因为我而伤透了心,你值得一个更好的女人,是月琼没有福气……”
是吗?真是如此,那她又为何要选择一个条件不如他的男人?
“我太孤单了,我需要肩膀依靠;我太软弱,需要关怀……”
还不够吗?
我给你衣食无缺的优渥生活,绫罗绸缎,穿金戴银,这些还不够吗?这样还不足以表示我的关怀?
“你祝福我好吗?我需要你的祝福……”
祝福?
在你伤透了我的心,割下我心脏的一角,夺走了我部分的灵魂后,你还贪心地要我的祝福?
“我要看到你快乐地成亲,否则我会良心不安的,我要看到你有了相扶一生的伴侣,就像我一般,找到了幸福的归宿……”
伴侣?
归宿?
唉,也罢、也罢……
夜深人静,樊焰被自己的梦境惊醒,他弹坐起身,全身是汗。
在发现不过是一场梦境后,他呼出一口长气,抬手抹去了额头的汗滴。
思绪已然清醒,他索性下了床,踱到窗边并打开了窗户。
一轮皎洁明月高挂天空,一阵凉风随着窗扉的开启而吹进了屋内,他那因汗滴而闷湿的身子,立刻感到一阵舒快,稍稍吹走了烦人的心绪。
月琼离开前对他说的话,几乎是一字不漏地在他的梦境里重新上演了一遍,那字字句句深深敲进了他的心底,像刀刃般锋利地将他的心口刨出一道血口,令他日日夜夜不得安宁。
唉……
凝眸望着天边高挂的明月,控制不住地,一张清秀的小巧脸蛋立刻浮上了他的脑海里——
那是曾令他魂牵梦萦的女子,虽然人已离开他了,却仍然在梦里缠绕着他的灵魂,向他索取温柔关怀的女人……月琼。
他是火焰,像太阳,而她,却是温柔的月娘,而两人之间的命运也像两人的名字一般,一个太阳,一个月亮,永远搭不上,永远地错开.……
几年前,她才十四岁,他在一家青楼里巧遇了她。
那时她刚丧母,被继父卖到烟花之地,一见到她,他便有种心动的感觉。
或许是她眼眸中的温柔牵动了他内心深处某一条细弦,那天晚上,他买下了她的初夜。隔天,二话不说,他便向老鸨赎了她,从此带在身边。
她很美、很美,美到他不忍苛责她半句,就算是她在他离开家乡到外经商期间,与他一位得力助手暗通款曲。
事情爆发后,他非但没有苛责任何一人,反而大方地给了两人一笔银两,让两人离开这里,到他方生活。
陷在自我迷思之际,一名小厮阿忠小心翼翼地进到房里来,一见到主人已经起身,讶道:“少爷,您起来啦?”
天都还未亮呢,主子今儿个怎么起得这么早?
“天太热,睡不下。”他随意编了个理由。
“少爷,那要不要小的替您打桶冷水净净身?”
“不用了,待会天亮了,让总管到书房见我。”
“是,知道了。”
* * *
“我这一趟出远门,府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樊焰在年逾半百的福总管一踏进书房,就由成堆文案前抬首问道。
看着拼命工作的少爷,总管不禁在心里欧献了半天,虽然名义上这孩子是他的主子,但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
自从那月琼姑娘的事情发生后,这孩子就成天拼命地工作,似乎是想把自己给累死似的。
“是没什么大事。”福总管叹了口气后道。
“然后?”樊焰听出了福总管话语未尽的语气。
福总管皱起了眉丘,担忧地看着他。
“少爷,你也找个时间好好地休息休息,像你这样一天到晚工作,身子不累垮才怪。”
“没的事,我的身子好得很。”
“那月……”月琼二字险些脱口而出,他也知道聪明人最好别在少爷面前再提起这二个字,那对少爷而言,就仿佛在伤口上洒盐。
“月什么?”樊焰果然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立刻敏感地由成堆帐册中再次抬首望向福总管。
“没、没什么,我是说那会‘越’来‘越’不好。”
樊焰凝眸望着他好半晌后,什么话也没说,重新将目光移回帐册上。
正愁不知该如何开导这被伤透心的主子时,福总管忽然瞥见置于案桌上的一只褐色信封,双眸顿时一亮。
他拿起信封,兴匆匆地递到樊焰面前,“对了,少爷,这里有封帖子,麻烦你先过目一下。”
这帖子福总管昨儿个就看过了,里头是说那宋家打算嫁女儿一事。
樊焰将帖子取出,大略看了一下,便随意丢到一旁。
“这宋老爷也未免太胡闹了,居然用这种方式为女儿觅婿?”
福总管重重叹了口气,“这年头,什么怪事都有,不过是发个帖子替女儿觅个相公罢了,这也没啥好大惊小怪的。”
福总管可以说是自己半个父亲,樊焰岂会不明白福总管那兜着圈说话的本事?
“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别拐弯了。”
被识破诡计的福总管先是尴尬地红了脸,干笑两声后才道:“那宋家也是大户人家,和咱们樊记商号一样也是经商的,我和那宋老爷虽谈不上有什么深交,至少也有过几面之缘;还有呀,听说那宋家姑娘个个长得是貌美如花,依我看,和咱们可说是门当户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