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虑间, 虎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心想大概又是宫役,于是他头也没回就对来人怒喊:“该死的,滚远一点,别来打扰本王!”
“虎!”来人连名带姓地沉沉喊了一声,语音里明显地有着一抹认真、伤痛的味道。
虎遂回过头,原来来人正是襄崎。
“你来干什么?” 虎一张脸沉酷冷佞,极不友善地瞪住襄崎。
襄崎上前一步,一向淡笑的眼眸此时却一改常态,有着一抹责备意味。
“你为什么让人打多儿二十大板?不过就是块破玉,再赏给媛儿一块不就得了,为什么非要动刑?”
虎冷冷地睨了襄崎一眼。“看来你知道的很清楚,那我也不用再多说什么……”
“住口!”襄崎怒喝一声,打断虎未说完的话。
虎因襄崎此刻难得的认真而微微愣住,胸口则因他这一声怒喝而倏然紧缩,像是突然被人一根敲醒般,原本那股纷乱的情绪忽然变得较为清明。
襄崎一脸既心痛又责备地往虎迈了一步。“你这样让人打多儿,存心要了她的命是不?”
虎依旧不肯放松防备,遂转开头,冷酷地道:“本王处事,不须你来多事。”
“你知不知道媛儿假公济私,要人使命地打?”襄崎气得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胸膛上上下下地起伏着。
虎这时才注意到多儿那凄厉哭喊声似乎停住了……她……是不是承受不住而昏了过去……
襄崎见他眼光飘远,真是气得头顶冒烟。“你这样伤多儿,是为了什么?你难道看不出来多儿是真心喜欢你的吗?这样残忍地对待一个真心喜欢着自己的人,你于心何忍?”
“别说了!” 虎不知该如何面对这团混乱,下意识地回避。
“虎,你本该不是如此无情的人,为什么偏偏喜欢和自己作对?“表达你真实的情绪真有这么困难吗?你明明也喜欢多儿,为什么不表达出来?”
“住口!” 心头有一抹被人当面剖析的尴尬,让他的面子几乎挂不住,他口是心非地吼道:“别再胡说八道,谁喜欢多儿来着?!”
哼!他才不会对任何人动情,不管是亲情、友情、爱情……
襄崎也气愤地瞪着他,冷冷地道:“别人不知道你虎,但我襄崎可算是和你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哥儿们,你那刻意筑起的冷漠外表,还不就是为了维护你那么一点可笑的自尊?”
“哼,别再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襄崎一脸准备豁出去的神情,“你听着,看我说得对不对。你恨人家说你是邪魔转世,自小除了我之外,便不太有人敢和你玩耍,而你表面上装得什么都不在乎,其实你心里在乎极了!”
“胡说、胡说!”虎烦躁地怒吼。
“我才没胡说!”襄崎又道:“你父王将你们四个兄弟分国土四方,多年来也不是不闻不问,每年过节,其他皇儿均有还人带来礼品、宝物,而你呢?每年都是冷冷地看了一眼就随意处置,你在抗议什么?
“你父王会将你们四个兄弟分国土四方,自有他的道理,他若是真将你当成魔物看待,又何须每年费心给你们四个兄弟准备礼物?早掐死你们不就得了?”
虎忿忿地瞪着说个不停的襄崎。“你好大的胆子!别以为我和你自小一同长大,便不会对你痛下杀手。”
“请便。”襄崎无奈地摇摇头。
“滚!”抬手指着远方,咬牙切齿地怒道:“滚得远远的!”
虎激动的情绪难以平静,若要一向冷傲的他承认,他和一般人一样有感情的纠葛,那简直要他的命!
深吸口气,襄崎长细的眸子微眯,似是在心里下了主意。“好,既然你伏虎王亲自赶人,我自然会走。一说罢,襄崎转身离开。
望着襄崎离去的背影,虎心口突涌阵阵尖锐的刺痛感,一股想要出声喊住他的冲动硬是便在喉头,喊不出,也咽不下!
襄崎脸上的绝然神情,令他的胸口紧紧揪成一团,仿佛掏空了他肺里所有的空气,尽管如此,他还是不肯承认襄崎的离开,会带给他任何情绪的负担。
蓦地,襄崎停住脚步,半侧过身,以眼角余光望着虎。
虎心口则因襄崎突然的回首而狂跳一下,以为襄崎后悔离开了,先前胸口的紧缩暂时获得了短暂的纾解……
但襄崎只是语气冷漠地道:“对了,既然你看多儿也不顺眼,我就帮你一个忙,把这小麻烦也顺便带走。”
说完,襄崎便毅然地转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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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呜……”
多儿不断地承受着那似快要了她一条小命的杖责,一向毫无心防的心里,因那无情的棍棒而逐渐封闭,而神志却似乎在这一棒又一棒的责打下,一点一点地苏醒……
原本天真、无知的心灵,因这一连串所遇着的人事物,而逐渐染上了尘埃,原本无邪的眼眸头一回浮上了悲伤的神采……
好痛、好痛……她的虎哥哥为什么要人打她?为什么?为什么……
她的精神逐渐因嘶喊而耗尽,眼泪快流干的眸子,迷迷地望着身边的几名宫役……谁能来救救她?
“多儿、多儿。”
迷迷糊糊中,有人唤着她,并且扶起了她,四周的人似乎起了一点争执,但紧接着,她被人随意套上了衣物,便让人扛着走了。
意识混沌中,多儿听到有人在她身旁沉声道:“多儿,别怕,襄哥哥会照顾你……”
第九章
二年后
一名身着布衣的妙龄少女,提着才刚摘下的野菜推开了木门,身影娉婷地跨进了占地不大的小木屋。
小木屋里设备简单,却不失雅致。
“襄哥哥。”小姑娘轻唤一声,见许久没人回应,径自将野菜带入了厨房,一面自语道:“ 想必襄哥哥又去钓鱼了,待会再去唤他回来用饭。”
她正打算到外头取些薪柴以准备炊食,一回头,襄崎的身影已立在门边。
“多儿。”
多儿吓了一跳,轻呼出声。“襄哥哥。”
襄崎眯着眼,望着眼前多儿贤淑的模样,心中感慨万千。谁又知道两年前他究竟花了多少心思、精神,好不容易才救活她,并且医好了她?
其实说来也是意料之外的事,两年前,多儿在杖打之后,气息奄奄,原本以为她是活不成了,于是他将她带往这座听说有灵药的深山里,果然老天垂怜,让他意外得到了千年灵芝,与其他珍贵罕见的药材来医治她。
更让他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多儿在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后,不知是不是先前的杖罚让她再次封闭了心房,所有曾发生的事她全忘了,但心智却突然间成熟了不少,眼眸里闪的不再是天真无邪的稚气,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忧郁神采。
他慢慢地教导她日常生活上的基本知识,甚至教她认字,她就像是一块海棉,吸收新知识的速度连他都讶异。
清醒之后的她沉静少言,不再如以往活泼,这或许和她心口的郁症有关,她不时地感到心口疼痛,像是有人忽然紧掐住她的心脏似的,让她喘不过气来,发病时全身抽搐,非得过好一阵子才会平静下来。
不仅如此,她还经常梦见一抹黑影在她眼前,她认不清是谁,却清楚地知道那是一个男人,而每当如此,她的心口便狠狠一缩,病就发了。
他曾翻阅不少的医药书籍,用过不少珍贵的药材来医治她,但却毫无起色,他一直想不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直到他在两日前无意间读到了一本医书……
“襄哥哥,你走路不出声,吓了我一跳。”多儿喘气着、红着脸,真抚着自己受惊而起伏的胸口。“对不起,吓着你了,病没发吧?”他将手上刚钓到的鱼放到桌上,一脸担心地问。
闻言,多儿脑海里那抹始终徘徊不去的黑影似又浮现,她胸口猛地一紧,一股难以形容的不安与郁疼又袭上心口。
她眉头皱紧,咬着下唇,轻声道:“没事,我还好。”
奇怪,那究竟是谁?那团黑影为什么老是在她的脑海里打转?而每当她想查个究竟时,那抹黑影便飘远。
“多儿,你这心口疼的毛病,襄哥哥想是有解了。”
“喔?”多儿不禁抬眼望他。
襄崎自嘲地轻笑出声。“学医多年,心病还须心药医的这个浅显道理,我竟然一直参不破,唉……”
“什么心药?这心药要上哪去找?”多儿不懂,傻怀地问了。
襄崎哈哈笑出声,像个大哥哥般爱怜地拍拍她的小脑袋。“心病你自然是懂的,这心药嘛……”“襄哥哥快告诉多儿。”
襄崎卖关子似的顿了一下,随后才道:“不是襄哥哥不告诉你,是连襄哥哥都不知如何解释……”他顿了片刻后,神情转为认真,又道:“多儿,襄哥哥问你,那抹时常出现扰你的黑影,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