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咱们只求财,不劫色。”其中一名大汉“仁慈”地解释。
“是啊,咱家有重病高堂,媳妇儿前两天才给咱家添了个小壮丁,都等着咱家拿银子回家哩。”
“是啊,要不是英雄被逼到绝路,谁想做这刀口上的生意?”另一名大汉啐了一口道。
另一名大汉似乎是“生手”,大刀提不稳,险些掉到地上,遭到同伴的白眼。
雪妍幽幽地闭上眼,心想,这连续发生的一切,难道是老天爷要灭了她的路?
算了,她本就是苟活于世的人,当时尚在襁褓中的她,早就应该和外祖父一同冻死在雪地里才是。
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对方是有家累的人,不像她……形单影只。
算了……唉……
她在心里做了个打算,今生漂泊无依的命运,没有希望的未来,就只能将一切冀望来生。
今日遇上这三名盗匪,或许也算是有缘,抢点钱财,就算是为自己的来生积点阴德吧!
心思已定,她苍白的脸望向三人,眼瞳里的孤寂让大汉们一时怔住。
接着,她就将手里的银袋丢给大汉们。
三名大盗没想到这小姑娘这么干脆舍了银袋,均愣住。
“呃?”
“你们若缺银两,就拿去吧。”雪妍凄凄一笑,干哑地道。大汉在手里掂掂重量,怔愣过后,满意地笑咧了嘴。“嘿,还不少,光干这一票,年关就没问题了,哈哈……”
“那咱们走吧。”大汉个个提起大刀,正准备离去。
“慢着!”雪妍叫住了三人,眸光沉沉地望着三人,缓缓地道:“这银袋里的银两够你们三人做个小本生意,你们若珍惜家中老小,更应该爱惜自己的生命……要知道有家人……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雪妍因自己孤独无靠的身世、坎坷的命运而有所感触。
语毕,三名大汉再次怔愣住,因她脸上深刻的哀戚,不禁面面相觑了片刻,心中皆因雪妍这番话而心生许多感触。
其中一名年纪较轻的汉子忽地哭嚷出声。“啊啊……姑娘这一番话正是说到咱家的心坎上去……咱家原也不想……但时势逼人……呜呜……”
见同伴哭了出来、另两名大汉心头也同生感触,不禁眼眶濡湿。
“是啊,不瞒姑娘,今天是咱们第一次打劫,要不是日子真过不下去……”
见三名大汉全哭成一团,雪妍相信自己的决定没有错。“别哭了,快回去吧,家里老小还等着你们回家团圆呢。”
“姑娘!”一名大汉奋地起身,一脸决然,朝她抱拳作揖道:“山水自有相逢,这分恩情,我阿菜今日记下了,往后有机会,必会回报!”
雪妍摇摇头,淡淡道:“不用了,只希望你们今后好好做人便是。”
大汉提到往后,雪妍白皙的脸上忍不住扬起一抹轻忽的微笑。
这人世间似乎也没什么好让她留恋的了,她既没有亲人,也没有地方可去……
第四章
与大汉分别后,雪妍只身站在桥上,她单薄的身子摇曳在风中,仿佛随时就要跌下河中。
她双眼滞茫地望着桥下河流,河边已积了不少薄冰,她心想,这水该是沁凉透骨,她若一跃而下,应该很快就可以去见阎王。
过往的回忆如走马灯般在她的脑海里浮现,自小,就不断地遭受鞭打、责骂,她一直认为自己的存在是多余的。
大小姐没有她,还能再找另一个奴婢;大少爷没有她,还能再找另一个媳妇,而她什么都不是,只不过是依附在杜家的一名孤女罢了……
还不快去做事,真以为找你来当少奶奶的?
真是笨手笨脚,再不给我手脚利落点,小心把你关到柴房去……
我们杜家白白养你这么多年,浪费了多少米粮,再不勤快点,罚你今晚不得用膳……
贱丫头,别以为咱们君儿非娶你不可,就算让你和君儿圆了房,以你这下等的身世,顶多只能当个妾……
哼,谁不晓得你娘当年不三不四地勾搭上男人,没名没分地生下你这贱丫头,要不是当年君儿病得严重,一时找不到好人家的女儿婚配,不得己才先要了你,否则以你这不三不四的身世,哪里进得了杜家大门……
你最好皮给我绷紧一点,要是给我查到你和你娘一个德性,喜欢匀搭男人,看我不把你打个半死……
她心痛地闭上眼,思绪烦乱,她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如今她已站在桥上,只差最后的一股勇气跃下……
没有……没有……我没有偷懒……真的没有……别打我啊……别打啊……
夫人……求求您……别把雪妍关进柴房啊……雪妍好冷……好饿……
呜呜……娘……娘啊……您为什么不要雪妍了……呜呜……娘……您来带雪妍一起走啊……
就在她思绪烦乱间,一道焦急的男音在她不远处响起……
“不可做傻事!”
德隶心神俱灭地望着她那在风中摇曳的单薄身躯,心脏几乎像是被紧紧掐住般难受。
雪妍心口忽地一揪,好熟悉的男音,她不禁睁开眼,环顾四周,下一刻身子忽让人由后抱住,硬是将她拖离了桥缘。
她定睛一看,竟是德隶贝勒!
“荒唐,你怎么可以如此轻生?!”德隶瞠大瞳眸,布满红丝,责备地瞪着脸色苍白的她。
“我……你怎么会……”她虽疑惑地为何会突然出现,但内心深处的空虚霎时因他的出现而填满。
“方才杜家小姐急急地派人给我送了一封信,信里道务必要我帮忙,我接到信之后赶忙出府,一路寻着你的血迹至此……”德隶越说心越慌,他不敢想象若他晚了一步,后果会是如何……
他也不明白为何一听到她出事,他会紧张到冒着风雪出门,他一心只想找到她,将她护在自己怀里……就像小时候那般……
他依稀记得当她头一次让他抱在臂里时,那样柔弱、幼小的感觉,她是那样的轻盈,像个水晶娃娃,仿佛大力一碰就要碎了,他……怎舍得?
“是大小姐……”雪妍心里涌上无限哀感,压抑许久的泪水终于溃堤而出。“呜呜……”
原来……他是跟着她留在雪地上的斑驳血迹……原来她那不值钱的咳血,竟还有这一点用处……多悲哀啊!
“雪妍……”见她伤心欲绝,德隶胸口紧窒地几乎感受不到跳动。望着她小脸上的凄绝,他心疼地搂她入怀,恨不得能立刻赶走她的忧伤。
他怀念她稚气的笑花,他看不惯她脸上的忧戚,当年阿玛没如他的愿将她送给他,他不得不承认,他一直挂念至今!
想他方才一路跟着雪地上殷红的血迹,心里越来越慌,意识到她咳了那么多血,他整颗心都拧疼了。
“我都听说了。”他抱住她,不舍地道。
“我……贝勒爷……”她的嗓音哽咽。
“别难过,有我。”他低沉的嗓音像是立誓般,触动了雪妍心里那股压抑许久,无法宣泄的伤痛。
“呜呜……贝勒爷……”雪妍依偎在他的怀里痛哭失声,将所有的委屈全化成了眼泪,小手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襟,“呜呜……呜……”
“别哭了……别哭了……”德隶温柔地安抚她,小心地呵护着此刻脆弱地像一只珍贵水晶的她。
德隶的拥抱有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雪妍此刻的心情像是即将溺水的人忽然抓住了求生的浮水般,她根本无法再去在乎什么礼教,什么男女有别,她只知道他的怀里好温暖,她真想永违依赖在这令人心安的怀中。
“呜呜……呜呜……为什么……为什么……”她哭得筋疲力尽,将之前肚里所憋住的一切委屈,一古脑地全宣泄了出来。
德隶始终极有耐心地陪伴着她,他讶异地发现自己竟会如此在乎一个女人的眼泪,想到方才她差点就要在自己面前香消玉殒,他的内心倏地狠狠地打了个突……
他是怎么回事?连他自己都无法探究原因,他只知道自己想保护她,她脸上的悲戚与眼泪今他无法坐视不管,他真恨不得替她承受所有的哀伤。
“我好痛苦……呜呜……”
“别伤心了……有我在。”德隶柔声相抚。
直到哭累了,雪妍吸了吸红通通的秀鼻,德隶身上一股特殊的麝香味窜入了她的鼻间,她这才注意到自己与他过近的距离。
她神色慌张地挪了身子,慌忙地想在两人中拉出一些距离。
“呃……对不起……贝勒爷……雪妍、雪妍逾距了……”
天,她怎么不顾男女之别,抱着一个谈不上认识的男人哭上了老半天。况且对方还是身份矜贵的贝勒爷?
“不必道歉。”德隶柔情地望着她。
雪妍知道自己方才已大大地失态,于是欠身道歉,语音仍然哽咽:“贝勒爷,方才是雪妍失态了,您不要见怪。”
都怪他的怀里太温暖,害她一沾上便放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