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也不让我多做事,只让我陪小谨玩,更让我学琴棋书画,虽然如此,我并没有恃宠而骄,而是一直满怀感激地想找机会报答夫人和老爷对我的恩惠。只可惜老天爷不长眼,竟让善良的夫人和老爷得到如此的下场;为了不辜负夫人对我的疼惜,因此就算贴上我的命,我也要保全魏家唯一的命脉。我也不知道当时我怎么有办法带着小谨一路来到扬州,我只是想完成夫人的遗愿罢了,根本没有你所说的勾结外人的行为。”话一说完,她扬了扬下巴,示威似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靳袁皓。
靳袁皓只是冷笑数声,“这么说来还真感人肺腑。”他站起身走向窗旁,看着外头魏立谨和福伯嬉戏的景象,“我怎么知道这一切是不是真的,还是你早就计划好的?”
“反正你摆明了不相信我所说的一切,那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她真搞不懂这个人在想些什么,阴沉得令人感到莫名其妙。
“谈?从头到尾我有说过要跟你谈吗?”他好笑地问。
“你明明说要问我一些事的呀!”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
“这就对了,是问而不是谈,何况你有什么资格与我谈?”
如此嚣张狂狷的话,令楚楚恨不得能不顾身份,拿起能丢的东西往他的后脑勺扔去。深吸了一口气,她努力压抑心底的不满,“好,既然我方才所说的话你根本不信,那夫人信中应该有交代关于我的事吧?”
“姐姐只说要我好好照顾立谨和寻出姐夫的下落而已,至于你,她只说要我好好谢谢你,答谢你对魏家的付出罢了。”
“就这样吗?”不是她不相信,而是这么一来,任谁也帮不了她了。
“要不然你还想怎样?要我们靳家重金答谢、包养你一生吗?”
姐姐怎会昏了头地要他娶她做媳妇呢?蠢也就算了,像她野心如此大的女人哪里配得上他?她连替芙蓉提个鞋都不配。姐姐竟还说她乖巧伶利,虽出身贫贱,但品德性情、才华气质并不比一般的大家闺秀差。但他怎么看就是看不出来,她明明就是一个脾气极差的女人,姐姐没搞错吧?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个人不替人乱加罪名会死是吗?真是欺人太甚。“你可以让我看看内容吗?”
“有什么好看的?”靳袁皓皱起剑眉,给她看了还得了。
“我看得懂的。”她以为他是认为她看不懂。
“我知道你看得懂,但由我转述还不够吗?难道你怀疑我?”靳袁皓有点不快。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最好,既然我姐姐交代要我好好答谢你,而且立谨目前仍需要你的照顾,那你就给我好好地遵守本分,别给我惹麻烦。你的身份来历我会再去查清楚,你最好是没有任何不当的举止,要不然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他凌厉的语气让楚楚深深地觉得遇上他是她一生恶梦的开始,自己想报恩的心竟被他扭曲成不怀好意!
可就算她心中再怎么不悦,“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她仍知晓。他都这么警告她了,她哪会不明白他的暗示,但她问心无愧,不怕他去查,事实会证明她是清白的。
“是,少爷,没事的话我先下去了。”她欠了欠身,看着背对她的靳袁皓,皎洁的月光洒落在他伟岸挺拔的身躯上,那背影让她觉得很寂寥、很孤独,令她想起有关他的一切,心生想抚慰他的冲动。但随即想到他对她的态度,刚才的傻念头顿时全抛诸脑后。
如果他不是那么愤世嫉俗、疾言厉色,或许她会对他更有好感。为了往事一再束缚自己,就算人家会心疼他,却也只是一时半刻,他如果一味地目中无人的话,到时候可悲的只有他自己罢了。
她再看了他孤寂的背影一眼,便步出大厅,小碎步地跑到庭院与魏立谨、福伯一齐同乐。
靳袁皓看着外头快乐的三人,见楚楚与魏立谨拿着烟火笑闹着,他不自觉地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但仅只一瞬间便随即抹去。他惊觉自己怎么还会有笑意,那个曾经开朗乐观的他不是早随着芙蓉死去了吗?
如今只不过是一幅和乐的景象就让他一展欢颜,是什么因素让那个死去的他渐渐复活呢?该不会是因为她吧?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为那个蠢女人动心?一定是最近累昏了头,他还是早点歇息好了,免得又胡思乱想。
他转身离去,脚步飞快得像在躲避些什么似地。一个箭步地踏进擎嵩阁,关起门,阻隔了一切欢乐。他环顾着四周萧飒的景象,马上平复了混乱的心思,他阴郁着脸,看着姐姐留下的遗物,陷入沉思。
天际渐渐飘下今年的第一场瑞雪,片片雪花缓缓降落在大地上,皎洁的月色依然动人。白皑皑的雪映着月光,勾勒出一种寂静的美,只可惜,现在的靳袁皓早已没兴致抬头望一望这浑然天成的美景。
第三章
一连几天,楚楚发现除了用餐时才可见到靳袁皓以外,其他时候便很少看见他在府里走动。其实这样一来也好,少了照面的机会,她也稍微自在一些。
她曾好奇地问过福伯,福伯却见怪不怪地说他一向如此,没想到他除了说话尖酸刻薄以外,习性还挺古怪的。
但见小谨成天徘徊在擎嵩阁外却令她不忍,她明白他心里对亲情的渴望并没有因为她的爱护陪伴而稍减,故将一切的精神寄托在靳袁皓身上,可是靳袁皓却不曾真心过问过这孩子的心情,亏他还是小谨唯一的亲人。
不行,她得去跟靳袁皓说明白,再这样下去,她担心小谨的心灵会因为他的漠不关心而产生某些缺陷。
虽然不愿再面对他,但为了小谨,她还是硬着头皮,举起微颤的小手,敲了敲擎嵩阁的棕红色拱门。
等了一会儿后,里头并没有回应,她再次敲了敲门却依然如故。她深吸了口气,试图缓和内心的紧张,再用力地推门而入。
耳边传来物品划过冷空气的声响,她循声走到院落的一角,只见靳袁皓站在一棵松柏下,寒冬的暖阳正穿过树叶洒在靳袁皓俊伟的身上,晕出一抹光晕,让人不自觉地受到魅惑。见他专心地挥动着有力的臂膀,射击的速度快得令楚楚看不清自他手中丢出的东西是什么。
楚楚感兴趣地观看着,并没有见到靳袁皓对她投注的审视目光。
她一踏进擎嵩阁,他就知道是她,因为也只有她敢如此胆大包天。
见她忘我的举止,靳袁皓挪移身形至亭阶上坐下,眼眸微眯地直视着被金黄色光芒围绕的她,发丝因阳光照射而显得十分乌亮,长长的睫毛卷翘,白净无瑕的脸蛋也几近透明。
他这才发现其实她还满漂亮的,只可惜她是泼妇一个,坏了她仅存的温婉气质。想到这儿,靳袁皓不禁感到有些可笑,他竟在观察一个令他厌烦的人!
过了一会儿,楚楚见四周寂静无声,才忆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她一回头便看见靳袁皓坐在不远的石阶上望着她。她望进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只见那炯炯有神的眼眸流露出一种勾人心弦的光芒。
楚楚不仅有些胆战心惊,“你看什么?”
“人前称我少爷,人后却直呼你我,你可真是随心所欲啊!”
被他这么一说,楚楚红着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嘲弄地轻笑,“怎么?你那凌厉的舌被猫给咬走了吗?”随即眼神一敛,“没有我的允许,谁准你擅自入内的?”“这点是我不对,不过,我是敲了门才进来的。”她理直气壮地说,却见靳袁皓不以为然地挑起眉,“你不可能没听到的呀!”
他噙着冷笑,“谁说我应该听到的?就算我听到了那又如何?可没人准许你自作主张。”
“我不是来找你斗嘴的,我有事找你商量。”楚楚不自在地搅弄着双手,他要盯着她看到什么时候,怪令人觉得不舒服的。
“我跟你之间有什么好商量的?”他眼一闭,把玩着手中的炫已石,摆明了不想理她。
“我今天是为了小谨来找你的,麻烦你稍微放点注意力听我说好吗?”她尽量放低姿态地询问。
只见靳袁皓挑了挑眉,眼眸依然紧闭。
楚楚没想到他竟如此冷淡,无可奈何地说:“算了,随便你爱听不听,反正,今天我没把话说清楚是不会走的。”
无礼的话激得靳袁皓张开眼,“别逼我把你丢出去。”
楚楚被他瞪视得有些胆怯,却仍忍住想逃跑的冲动,故作镇定地说:“小谨这么小就面临家变,虽然他懂事得不曾哭闹过,但你以为他心里没有任何伤痛吗?”她哽咽地吸了口气,“你可知道他每天一大早都会在擎嵩阁前怔愣地望着那扇拱门,那孤伶伶的背影瞧得我好生不忍。你是他唯一的亲人,却那么吝惜付出关怀,就算我再怎么全心全意地照顾他也是没用的,你如此冷淡的行为,对一个才七岁的孩子不觉太无情了吗?”她鼻酸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