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在擎嵩阁里的闺房,她走到梳妆台前,正要拿起木梳梳理青丝,却瞥见胭脂水粉下压着一封信,她抽出一看,看到信上写着一首诗;虽然她识字,但诗词她懂得并不多。
她逐句地研读:“风急花飞昼掩门,一帘疏雨滴黄昏,便无离恨也销魂。翠被任无终不暖,玉杯终举几番温,这般情事与谁论。皓”她皱起细眉,“皓?靳袁皓?不会是他吧?这怎么可能呢?”
她再仔细地读了一遍,还是不太明白。“这般情事与谁论?”她坐在椅子上,一手支着头,思考着这句话的意思,突然一个坐正,“这该不会是他在告白吧?”
她蓦然脸红,一时慌乱起来,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湖,因为这封信像是被扔了块大石般,激起的涟漪不断地扩大。全身燥热的她,起身走向梳妆台旁的水盆架上,掬了一把清水拍打在脸上,籍以冷却红透的脸颊。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倒影中的娇羞女子真的是她吗?可是她并没有觉得自己也对他有了情感,像他那般脾气古怪又冷血的人,她才不可能会喜欢他。
可是他对她一直都很凶呀?怎么会喜欢她?想起靳袁皓的怒颜,他会如此生气是因为她为上官晋抱不平吗?他是在吃醋吗?
在她看了这首诗后,她该以何种态度面对他呢?捧着自己发烫的脸,她若有所思地看着躺在桌上的纸片,想到种种的可能,心思更加地混乱。
第七章
次日,天才刚亮,一夜未寐的靳袁皓来到楚楚房门前,敲着门喊道:“楚楚,把门打开。”
被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楚楚,坐起身眺望着窗外仍然昏暗的天色,皱起不能再皱的眉头,埋怨地朝门外大吼:“你疯啦?这么早吵醒我做什么。”
“你再不开门,我就直接踹门进去,听到了没有?”他沉着嗓音道。
楚楚叹了口气。这人总是如此,不顺他的意便威胁人家服从他,真是霸气。
她气急败坏地跳下床,拿了件披风套在身上,小跑步地来到门前,重重地拉开门闩。一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靳袁皓一脸的阴郁,她下意识地问道:“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柔声的关切化去他沉淀了一夜的怒气,他目光炯炯地凝视着她的脸,脑里充满着她的各种倩影,想着她时而温婉、时而气呼呼、时而像黏人的小猫、时而像火爆的小虎般,不管何时的她,都是这般令人迷眩。
楚楚看他竟看着她发起呆来,颇有微辞地说:“我说少爷,你一大早来敲奴婢的门,不会是要我晾在这儿给你瞪着看吧?”
才刚说完,她便被他一把抱住,突如其来的紧拥,令楚楚呆愣住,“少爷?”
拥着他朝思暮想的软玉温香,却听到她杀风景地喊他少爷,他蹙眉道:“别称呼我少爷,叫我皓,知道吗?”
“皓?”讨厌,让她又想起那首诗了。
头一次见她这么顺从他,听她轻柔的喊着他的名,顿时令他满怀喜悦,“再说一次。”
出神的她不知所措地又想到那首诗,埋在他胸口的脸蛋红透而益加低垂。
以为她是害羞,他笑容可掬地俯首看着她黑压压的头顶说:“瞧你刚才还喊得很顺,再叫一次我的名有这么困难吗?”
没听到她的回声,他疑惑地抬起窝在他胸口上的俏脸,看见她失焦的眼神,明白她根本没在听他说话。
他有种被忽视的愤慨,惩罚地低头堵住她的粉唇。
楚楚在感觉到唇上的温热时才蓦然回神,想撇开头,却被他用手固定住,根本动弹不得。
她虚软地推拒着他,感觉即将袭来的黑暗就要吞噬她,自她认识他以来,这是她第二次被他的粗暴给弄晕,她真的觉得自己好倒霉。
靳袁皓抱着昏厥的她,得逞似地扬起一抹奸笑,将她抱回床榻上,盖上被毯,笑看着她的睡颜,心里更笃定了自己对她的爱意。
突然,他看到枕下有张纸条,好奇地抽出一看,拧着眉看到信末的落款竟是他的名,但他却不记得自己曾写过这样的诗词。
看着那颇为熟悉的字迹,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人,恨恨地想着:他到底在搞什么鬼?这么做有何用意?
楚楚再睁开眼,就看到他阴森森地盯着手中的纸;那张原是压在她枕下的纸,怎么会跑到他手上?
“你怎么随便拿我的东西看呢?”她羞赧地问。
他回过头看着她浮现红晕的脸蛋,心里起了个顺水推舟的主意。“这是我的东西,你怎么说是你的?”
“你!”她不禁怔愣。
“是你擅自从我的书房里拿出来的吗?”
“才不是呢,我是在那里看到的。”她理直气壮地指着不远的梳妆台说。
他依她所指的方向看了看,随即又说:“那可怪了,你既然没有拿,那这张纸又怎会在你的房里出现?显然在我们之间有一个人说谎!”
他意有所指的话,令楚楚急忙否认:“绝对不会是我。”
“那你的意思是我说谎?”他在心里窃笑着,她果真是很单纯。
她面有难色地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那你觉得会是谁说谎?”
“我不知道。”她烦极了,她怎么会晓得这张纸条的来历,早知道便撕了它,那就什么事也没有,更犯不着搞得自己这般尴尬。
他真觉得冥冥之中有些什么,昨夜才决定展开攻势,今早就有题材可以发挥,虽然冒用他的名写了这封信的人是挺欠揍的,不过倒是帮了他一个很大的忙。
不给她有喘息的空间,他又问:“你觉得这封信是写给谁的?”
楚楚厌烦地吼了一句:“我不知道!”她又闷闷地说:“你别一直问这些有的没有的行不行?我都快烦死了。”
“有的没有的?会吗?我倒觉得这个问题挺严肃的。”靳袁皓摊平那张纸,置于床沿。
楚楚郁闷地看着那句“这般情事与谁论”,又承受着靳袁皓炽热的目光,竟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袭上心头,令她觉得难受极了。她刚才不该醒过来的,若能就这样昏睡下去,她就不用面对这种令自己万分不自在的场面,那该有多好。
唉!她在心里大大地叹了口气。
看她垮着小脸,靳袁皓眼中闪过诡谲之色。“还记得我曾说过‘你温暖了我冰封的心’这句话时你当时的反应吗?”
她低着头,不愿回答。
他无所谓地接道:“当时你把我的真心话当成笑话看待,现在我将赤诚的感情诉诸于文字,难道你还不肯相信吗?”
她不是不相信,只是除夕夜那晚他对她的嘲讽仍回荡在她耳畔,他对她所做逾矩的事仍然存留在她脑海里,种种的不愉快并非三言两语就可化消。
这些天以来,他对她的用心她是明白的,但是,以目前而言,她很难就这样接受他的爱意,这对她来说太勉强了。
“我不知道。”她为难地摇摇头。
“你怎么一直回我这句话,你心里都没有别的意思吗?”她愈是无措,他就愈是紧张,难道她喜爱的人真的不是他?
“你别逼我好吗?我心里乱得很,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伤脑筋地双手环抱着屈起的膝头,脸蛋紧靠在上头。
他伸手抚着她未插上发簪的乌发,柔声地说:“我并非是在逼问你,而是我心里有太多的不安。每当你展露欢颜对其他男人自若地谈笑,对我却不是板着脸孔,就是一脸惶恐,这样的差别看在我眼里,你可知我有多心痛?”
楚楚一脸匪夷所思地斜睨着他。
“坦白说,一开始我是对你抱着很大的疑心,所以才会如此重伤你,但经过这阵子的朝夕相处,我知道是我误会你了,因为你待人是如此诚恳,个性又乐天知命,根本不可能有恶毒的心肠,若真的有,想必也是遭人陷害。”他的手游移至她的脸庞,轻轻地触摸着,“我为我做了那些伤害你的事道歉,你愿意原谅我吗?”
楚楚睁着盈满讶异的眼眸看着满脸歉疚的他,很吃惊一向刚毅又高高在上的靳袁皓,竟会拉下脸如此低姿态地求她原谅。
楚楚眼里漾起水雾,闪烁着奇特的光泽。
靳袁皓痴情地望着她,心里明白她对自己已有了不同的观感。“你不用多说,我都明白,只要你肯让我们有机会相处下去,这就够了。”
楚楚不安地想着她是否该接受他的感情,“你对我是真心的吗?”
闻言,他笑逐颜开,“小傻瓜,当然是真心的,你还怀疑吗?”
她强忍着快夺眶而出的泪水,哽咽不已的说:“没骗我?”
他搂着她的细肩,让她靠在他的胸膛上,“你听,这怦怦的心跳声,从今而后只为你一个人跳动,假使你有朝一日离我而去,那我也将随你而去。”
窝在他胸前,聆听着他的话语的楚楚,破涕为笑地说:“甜言蜜语。你何时也变得如此轻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