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唐突姑娘。”黑衣客说着说着,自己竟笑了,他是怕自己再被她的美貌吸引,再次失魂落魄似的紧盯着她看不放。
“不是要你别叫我姑娘?”上官翎伸手拍他的肩膀说:“我叫上官翎!”
黑衣客因她突如其来的举动看傻了眼,不明白她为什么能那么随性地拍一个陌生男子的肩膀,坦然自若。黑衣客心里不但没生嫌恶之心,反而对她另眼相看,被她明朗爽亮的笑容所深深吸引。
她和其它富有千金的矫揉造作全然不同,至少,和他心目中的千金小姐形象大相迳庭。
“嘿,你又盯着我不放了。”上官翎拍手大笑,极力调侃。
黑衣客迎上她笑弯成新月的明眸,朗声道:“我叫孤雁!”
“孤雁?好奇怪的名字?”上官翎发现自己穿着女装真是瞥扭极了,皱皱鼻子说:“你爹姓孤吗?”
黑衣客凄然一笑说:“我是孤儿,从小就没了亲爹,有如孤雁。”
上官翎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孤雁一刹那间的落寞萧索,竟令她莫名的难过起来,心口震了一下。
她发现自己竟笑不出来,所以有些没好气地说:“不要说这些好不好?”
孤雁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知不觉对她倾吐身世,他并不是一个爱说自己隐私的人,更何况,上官翎只是他素昧平生的千金小姐。
上官翎刚才语气中的嫌恶实在欺人太甚,让他觉得自尊受损异常。
“喂,你怎么一句不吭就要离开?”上官翎急忙拦住他的身影。
“你这位千金小姐不是瞧不起孤儿吗?既然如此,道不同不相为谋。”
“谁瞧不起你来着?”上官翎皱眉不解地说:“你连告辞也不说一句就瞧得起人吗?”
“你……”孤雁叹了口气,哭笑不得说:“我们只是萍水相逢,再无相见可能!”
“谁说的?”上官翎笑吟吟地说:“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男女怎能成为朋友?”孤雁苦苦一笑说:“更何况我们家世悬殊,不可能相与为伍。”
“这些都不是问题。”上官翎鬼灵精怪,不怀“好”意地觑了他一眼说:“除非,是你不想理我?”
“是我高攀不上!”
“你这人真爱生气!”上官翎把嘴一嘟说:“好吧,你爱谈那些令你难过的身世就尽量说好了,顶多我陪你一起难过!”
“一起难过?”
“我也觉得自己怎么多愁善感起来。”上官翎叹道:“你说吧!奇怪,你笑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了什么?”遇到上官翎这样的姑娘,他就是想笑。
上官翎也回应了灿笑,觉得两人之间的乌烟瘴气已经烟消云散。
“小心!”
上官翎赫然发现头顶上的巨大花灯突然当头向她砸下,就在她的惊疑不定中,孤雁扑向了她,紧紧地抱住她,将两人的身子从地面拔起,像旋风似地旋转上升至半空。
花灯下坠至地,着火燃烧,火花四溅,火星随风飞散,有如缤纷落英。
上官翎惊魂甫定,但眼光随即被脚下的熊熊火景所吸引,就连孤雁将她带回地面,她依旧没有回过神来,依旧偎在他的怀里动也不动。
“好美!”她喃喃地吐出两个字。
直到火灭,偌大的花灯已成灰烬四飞,她才回过神来,看了凝望着自己的孤雁一眼。
孤雁发现自己一直忘了松开她,倏地和她一分为二,保持距离。
“看来你又多管闲事了一次!”上官翎还是笑嘻嘻地打趣着。
“他人在那里,快追!”一个捕头模样的宫差领着几十个弓箭手向孤雁直扑而来。
“发生了什么事?”上官翎在张惶中交握上了孤雁的手。
“快走!”孤雁搅上她的腰,带着她一纵,就纵跃上了屋顶。
“为什么要逃?”
孤雁没暇回答她,只是极力地拉开和后头追兵的距离。上官翎虽然不认为自己有任何紧张害怕的必要,但孤雁脸上的忐忑表情,教她愈来愈焦躁不安起来。
那个捕头真是穷迫不舍,如影随形。
孤雁在转角处,带着她冲进一间客栈,向伙计要了一间最僻静的上房。
上官翎和孤雁由窗边往下一望,那群捕头已经追进客栈,根据楼下吵闹的声音看来,那位捕头有意搜房,他已在各个出口布下重兵,想来个瓮中捉鳖,让孤雁插翅也难逃。
“快脱下你的衣服!””上官翎当机立断地说。
“做什么?”孤雁不想拖累她,“你快走,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你改扮女装!”上官翎边说边解衣服,催促地说:“快啊,被他们捉个正着就来不及了!”
“但是你……”
“我什么?”上官翎不耐地说:“老实告诉你,我今晚是男扮女装,我是上官家的四子上官翎!”
“你是男的?”孤雁望着她渐褪罗衫的曼妙胴体,愣得不能言语。
上官翎没好气地说:“快脱衣服,你在磨菇个什么劲?你没看过男人脱衣服吗?”
“我……”孤雁心慌意乱地解着衣服。
倒不是楼下的追兵惹得他惶惶难安,而是他今天才知道自己会因看见赤裸的“男人”而热血澎湃,心猿意马。
上官翎手忙脚乱地抢过他的衣服,罩在身上,却发现长了一截,但眼前情势危急,只得将就。
她及地的衣裙穿在孤雁身上却只盖到他的膝盖,露出两条毛茸茸的腿,看得上官翎笑得肚疼抚腹,眼泪直流。
这时捕快前来敲门,声音如狼似虎。
上官翎以眼示意要孤雁上床躲好,然后她拖着及地的黑衣裳前去应门。
“吵什么?”她自然没好气地骂着。
天下第一名捕,有“三头六臂”之称的展获向上官翎作了个揖,脸上满是剽悍的笑容,“小兄弟,打扰了,我们奉命捉拿一名钦犯,请准我们入内搜查!”
“钦犯?什么样的钦犯?”上官翎不得不让他和两名随从进房来。
“是伏牛山上的飞贼,这群不知死活的家伙,竟然洗劫洛阳王爷家的奇珍异宝,小兄弟不曾听闻过吗?”
上官翎倒是耳闻过这一件轰动洛阳的大案子,只是未曾放在心上,难不成,孤雁是飞贼?
“等一下。”上官翎发现名捕展获有意翻开床铺上的被子,连忙上前阻挡说:“老兄,你看不出被窝下是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吗?”
“女人?”展获倒是对床铺上那个异常高大的女人起了疑心,“她是什么人?”
“‘飘香居’的姑娘,老兄!”上官翎急中生智地说。
展获露了一个男人间“互解”的笑容,“小兄弟为什么不留在‘飘香居’,却要辛辛苦苦带这位姑娘来‘悦来客栈’?”
上官翎见了他“了解”的笑容,心上的一块大石头才略略落地,随即露出男人才有的“暖味”笑容,自以为聪明地说:“老兄,你难道不知道在‘飘香居’睡觉等于是做坏事吗?所以当然得来客栈。”
展获大概被她奇异的论调给唬得一愣一愣,啼笑皆非地说:“小兄弟,请问尊姓大名!”
“我是洛阳上官翎!”
“阁下是洛阳上官家的人?”展获扬了扬眉。
“上官宏毅正是家父!”上官翎知道父亲的名字搬出来向来很管用,上至皇亲,下至三教九流,多少都会卖他面子。
“失敬失敬!”展获拱了拱手,准备离开地说:“既是上官家的人,就没有什么好查的了!”
本来就是,谁不知道洛阳王爷和上官宏毅有着过命的好交情。
上官翎兴高采烈的把房门关上时,听见两个捕怏在嘀嘀咕咕,大致是说世家子弟的生活真是放纵荒唐,竟狎妓狎到客栈。
上官翎不服气地吐了吐舌头,自顾自地说:“我高兴,你管得着?”
她转身两个跨步,跳上床去,拍了拍身旁的孤雁说:“大美人,起床了!”
孤雁钻出一颗长发披散的头,朗朗一笑说:“多谢你了!”
“谢什么?”上官翎得意非凡,迳自躺踞床铺的一角说:“没想到你是飞贼!”
“那你为什么还帮我?”孤雁自认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所以直往角落退,上官翎近在咫尺的迷人麝香味使他心旌动摇难以自制。
而上官翎脸上却是丝毫不以为异的巧笑倩兮,坦然自若,她天真澜漫的神态更令孤雁对自己的遐思泛起很强的罪恶感。
“我说过我们是朋友啊!”上官翎把身子向他挪近,亲热地搭上他的肩膀。
孤雁却像被雷劈中一般地推开了她,狼狈不堪地挪开身子,和她保持距离。
她打算把他逼疯,折磨至死吗?孤雁倒抽一口气,告诉自己得不窥暗室,不恩将仇报,学她的率真坦若才对。
上官翎大概也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着了,赫然发现他满脸通红,纳罕道:“你怎么了?她想挪身子过去探视他。
“你别动!”他的声音里有一丝哀求的气味。
“好好玩?”上官翎像发现最新鲜的事似的,“你好像很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