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振宇共有六个女儿,他为每个女儿在后院各建一个小馆,有自己独立的花园、书房、女红室和闺房,各分派了一个老妈子和三个丫环。
六个女儿由于都是不同的侍妾所生,又分明别栋居住,感情并不关亲匿甚至为赢得父亲宠爱,常有些争风吃醋的事情发生。
基中,人缘最好的是君儿。她的母亲据说是一个落魄贵族的侍妾,贵族死后,她流落民间,她那酷似柯诗音的面容被凌振宇看上,不问过去就纳她为妾了。
生下眉宇间总隐隐有一股威严的君儿,不很严厉的那种威严,使她的气质像极了官家出身的柯诗音,因此她备受凌振宇的宠爱。
她在姊妹中又以善长交际,排解争执着称,见人总是一张温婉的笑脸。
也只有她能压下因受宠而气焰高涨的宝儿。
宝儿是最得凌振宇宠的女儿,因为君儿只是气质和柯诗音想像,宝儿却是柯诗音的翻版。
宝儿喊他“爹”时,他常错觉以为是柯诗音在唤他。
宝儿连嗓音也没漏,像极了柯诗音。
凌振宇把她宠上了天,只差没把月亮摘给了她。
也因此养成宝儿势在必得,不可一世的个性。
绿衣丫环原伺候的是凌振宇最不得宠的女儿——柳儿,不受宠的原因很简单,她的母亲至少还有一对眉毛像柯诗音,柳儿却连边也没占着。
她完全不像柯诗音,以另一种方式绽放她的美丽,加上她不懂得用心计捉住父亲的心,从小,就被凌振宇冷落忽视。
绿衣丫环也跟着受了不少苦,早就向往宝儿馆里的热闹辉煌,优渥舒适。
她心里一点也不把柳儿当小姐主子看待。
柳儿也不理会她的怠职,便得绿衣丫环乐得轻松,三天两头往宝儿馆里跑,一副誓死效忠的模样。
有一次,她为了宝儿扑蝴蝶而撞伤了头。
宝儿却像看见却像看见好玩事似的卟哧一笑:“傻妞,你捉得那么卖命干嘛!我又不是你的主子?”
绿衣丫环见机会千载难逢,忍痛笑说:“我心目中只有宝儿小姐一个主子啊!”
这一句话正好敲进宝儿唯我独尊的心坎,把绿衣丫环留在身边,因心情颇佳,所以周到了此,改派了一个最讨厌,偏爱说教的红衣丫环给了柳儿。
柳儿什么也没说,留下了红衣丫环。
红衣丫环原先也有些自怨自艾,后来发现柳儿小姐极好伺候,不像宝儿小姐那样爱颐指气使,也就不再说话。
“红姐姐,你怎么不说话?”绿衣丫环故意挑逗地说:“每位小姐都已经开始争奇斗艳,想要引起上官公子的注意,不过,我说,那是白费力气!”
“是吗?”红衣丫环不以为然地说。
“老爷早愿意把宝儿小姐许配红上官公子!”绿衣丫环沾沾自喜地说。
仿佛上官翱已娶到凌宝儿为妻,她陪嫁了过去,凭着她向来自负的美貌,也升格成了妾。
“上官公子可不一定会选你们宝儿姑娘?”
“是吗?最没希望的可是你们柳儿小姐!”
绿衣丫环在她的背后扮了个鬼脸,骂了句狗仗人势。
不过,她也真的哑口无言。
因为连她也摸不清柳儿小姐的心思!她对上官翱和凌家联姻的这桩天大喜事,竟不闻不问,毫不关心,浑然忘了自己也有六分之一雀屏中选的机会。
柳儿小姐的心底到底在想些什么?
※ ※ ※
大厅里,凌振宇摆上了丰盛的筵席,为风尘仆仆由洛阳前来的上官翱及他的部属洗尘。
“对不起!”绿衣丫环花容失色说。
她负责为上官翱倒酒,上官翱不过碰巧抬头对她笑笑,她的手劲立时松了,让酒泼溅了出来,淌得上官翱满手都是。
“没关系!”上官翱把酒一饮而尽,并不追究。
绿衣丫环自然对上官翱更加倾心迷醉。
她几乎要以为上官翱对她有情,才会对她一笑,就连她犯错,他也没出口责备。
凌振宇笑说:“上官贤侄,当年我和你父母指腹为婚,订下这一段良缘,你可欢喜?”
“凌伯父,”上官翱立刻起身作了个揖:“这是小侄前世修来的福份。”
“我有六个女儿,虽不敢说六个都是倾国绝色,但绝对不是寻常人家的庸脂俗粉,相信不至有辱于贤侄。”
“就怕粗鄙如小侄,委屈了贵府千金。”
“贤侄说笑了,你上官翱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多少丈人眼中的乘龙快婿,好在我这门亲事定得快,定得早。“
凌振宇的一抹得意和诙谐的语气使得全厅哄然大笑,拍手叫好。
“贤侄,你身边的丫环叫绿珠,是我三女儿宝儿的侍婢,在我女儿调教之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虽是个下人,可也比别家的千金好上一倍。“
绿珠明白了老爷的心意,立刻机灵地说:“谢谢老爷夸奖,但小的在宝儿小姐面前却是微不足道,不能及小姐的千万之一!”
这时,全厅起了一阵骚动。
因为绿珠的美貌和谈吐已经是千人中少有,百人中绝无,令人不禁好奇那名宝儿小姐又是何等模样?
上官翱却只是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凌振宇极中意上官翱,频频劝酒,宾主尽欢。
喝到三更天时,酒席才散,大家各自回房安歇。
“少爷,小心!”
江邦把微醺的上官翱小心翼翼地扶进房里,在床上落了座。
上官翱揉着昏沉的脑袋,接过江邦递过来的热茶,啖上了一大口,一股沁心脾胃的清香使他齿颊生香,驱走酒气,他的精神顿时一振,开口向江邦道了声谢。
江邦只是笑吟吟地又递上一知绞好的毛巾。
“江邦,别为我做这些杂事,你又不是我的上厮。”
上官翱平日使唤的小厮福儿,在途中水土不服,生了大病,被上官翱派人给遣了回去。
“是的,少爷!”江邦点头笑着。
“你这人有奴才性是不是?”上官翱笑骂他一句。
平日在外人眼前他们虽一主一仆,实际上两人却是情同手足,一同成长。
江邦是上官宏毅买来陪读的侍童,和上官翱特别投缘,年长以后,他生得一表人才,能干精明富有谋略,且幽默风趣,是上官翱手下的第一红人。
更是上官翱少不了的左右手。
像这次前来凌家下聘,上官翱就只带了江邦,和一群随从。
“阿翱,你看这些礼物!”江邦聪明地改变话题和称谓。
私底下,他和上官翱以小名互称对方。
“谁送来的?”
“凌家的各馆千金,说是向少爷问好!”江邦掩着嘴偷笑。
上官翱瞪他一眼,笑斥:“有什么好笑?”
江邦笑得更加厉害:“看来你在凌家点燃一场战火!”
“战火?”
“良人争夺战!”江邦笑嘻嘻地看着上官翱,“少爷成了战利品!”
“闭上你的嘴,少消遣我!”上官翱佯装摩拳擦掌,准备揍人的样子。
江邦知道上官翱现在说的是玩笑,而不是命令。
所以,他就放胆地继续说:“只不过不知奖落谁家!”
“江邦,你皮痒!”上官翱嘴里说着狠话,眼光却被礼物中一把匕首给完全吸引住。
这把刀外型极美,一出鞘就泛出令不人敢直视的青白锋芒,拿在手里却轻若无物,削铁如泥,是把万中选一的好刀。
刀下压着一张纸,上面有着端整娟秀的字迹。
“宝刀赠英雄!凌宝儿?”
“看来,凌家三千金势在必得,送了这么一份重礼”江邦大惊小怪地说着。
“好刀!”上官翱似乎爱不释手,但他依旧把刀递给了江邦。
因为他有好东西,一向都和江邦分享,共同玩赏。
“阿翱,你可看出这把刀背后的涵义?”江邦突然一脸莫测高深地说。
“什么?”
“凌宝儿是在提醒你这位大英雄,自古英雄配美人,要你难过她的美人关!”江邦调侃着。
“是吗?”上官翱扬眉一笑,没再多说什么。
他陆续发现一些绣工细致抢眼的荷包、鞋、香囊,背面都绣有或镂有礼物主人的名字。
“凌家姑娘可真多情!”
“江邦,我说过,闭嘴!”
“囊不成,”江邦跟着上官翱的脚步忽东又忽西,促狭地直视少主人的脸:“少爷你是在难为情?”
上官翱回瞪了他一眼,虽然江邦和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但也不禁被他威风凛凛,与生俱来的王者风范给吓了一大跳,心下凉了半截。
江邦自怨玩笑不该开得太过火,垂头丧气着。
上官翱却趁着他低头的时候,漾出一个像男孩般淘气的笑容,他瞪人的功夫真不是盖的。
连了解他如江邦之深的的人,竟也会误以为他生气发火了,给江邦这个无法无天,有空闲就出言亏损他笑他的兄弟一个教训也好。
以免,少他三岁的江邦爬到他头顶来。
上官翱在心里满溢着对江邦浓厚的手足之情,只可惜,江邦没抬头,没能捕捉到上官翱平日坚忍刚毅下的柔情,他不轻易示人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