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南下经过就回来了。”上官翱其实是想回来探望宛露。
他看得出,她进上官家后,惊惶失措的模样。
他想,在平常人家长大的宛露大概有些被吓着了,想立刻抽空回来陪陪她。
他的父亲见他精神恍惚,以为是旅途所致,也不留他,赶他回房休息。
“爷,我先回房整理整理。”江邦说走就走。
“宛露,替我换套衣裳。”上官翱向他走近。
“这套绿衫可以吗?”宛露也不直视他,把两眼投注在他的衣服上。
“喜欢上官家吗?”
“有爷的地方,我都喜欢。”宛露把颈子垂得更低,露出一段雪炫人的肌肤。
上官翱心中蓦地一荡,伸手拥他入怀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爷,宛露是爷的人。”她强忍羞意,深情款款地说。
“别说傻话,你知道我没把你当奴才看。”
“我知道。”
“如果我对你做了你不喜欢的事,你一定要推开我。”上官翱从身上取出从小随身的匕首,递进宛露的手里。
他反抗自己的意志,把宛露从自己身上推开。
“爷,我不懂?”宛露不安地望着手中的利刃和上官翱。
上官翱以最认真的神情说:“如果我对你有进一步的侵犯,你就拿匕首自卫伤我。”
“爷,宛露绝对不会用这支匕首来伤你!”宛露把刀抛至地上,决绝地说。
“宛露,把匕首收起来,否则你别想再留在我身边!”上官翱在这件事上绝不会妥协。
“爷,我……”
“捡起来!”上官翱凶暴地说。
“我捡!”宛露把刀收了起来:“但我一辈子也不会伤爷,我做不到。”
她的泪潸潸而下,哭得上官翱的心都碎了。
“别哭,这只是以防万一!”上官翱把他拉进怀里:“要是别人伤害你,你也可用上这把刀,我才不用为你操那么多心。”
“嗯!”她破涕为笑说:“我不会让爷以外的人碰我。”
“傻孩子!”上官翱再次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放纵情感。
这一天,上官翱兴起舞文墨的念头,要宛露在一旁磨墨,他自己则画幅从小师事名师的人物画。
“爷,你画的人好像我。”宛露兴高采烈地叫着。
那深逐情亮的明眸,秀丽娇挺的鼻梁,和画般的双眉,紧抿的双唇,怎么看都像是宛露,其中唯一差异是画中的女子身着一件绿色的衣裳,衣裾飘飘,仿佛就要随风逝去似的。
宛露却做少男打扮。
“我不是画你!”上官翱像没见过宛露似的直瞧着她:“难怪,第一次见到,就好像见过你的感觉。”
“见过我?”宛露的心中怦然一跳。
“你和我想像中柳树精的模样不差分毫,不过,她是女的,你是个男人。”上官翱恍然大悟说。
“爷还念着柳树精?”宛露试探地问。
“忘不了,可是有你在身旁,就不觉得难过。”上官翱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地说。
宛露掩嘴偷笑,心里流过强烈的感觉,她没有能比此时更乐的时候了。
“爷,凌家送消息来了。”江邦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
“喔?”上官翱冷淡地应声。
江邦只好讪讪地说:“凌家的柳儿小姐已经到风陵渡了,明天就可以进入河南境内。”
“不可能!”宛露惊呼失声:“不可能!”
“不可能?”上官翱纳闷地望着她笑。
“她不可能是柳儿小姐,爷,她不是。”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就是……知道。”
她才是名副其实的凌柳儿,是谁顶替了她的坐上花轿,凌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君儿可替她劝父亲回心转意了?
“一定是宝儿!”宛露上前扯着上官翱的袖子说:“爷,你花轿上的一定是凌宝儿!”
“你知道凌宝儿?”上官翱愈来愈一头雾水,他挥挥手示意江邦下去:“宛露,你在慌些什么?”
“爷,我才是……”
“宛露别再说傻话了!”上官翱扶着他的脸庞打断说:“你怕我成婚?”
“爷,你不能和她成婚,她不是……”
“宛露,别为了我说谎,我不喜欢这样。”上官翱掩了她的唇:“我不会丢下你不管,在成婚后也不会,所以,别说些孩子气的话。”
“爷,我才是凌柳儿!”宛露痛苦地说。
“如果我的妻子该叫做凌柳儿,那你就是我心目中的凌柳儿。”上官翱站起身子抱紧浑身哆嗦的她。
“翱儿?”一个娇柔却又威严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
上官翱立刻松开宛露,回头惊呼:“娘?”
柯诗音虽已过四十,但风韵不减当年,一双眸子流露出慧黠和慈蔼的光芒,不愧是上官家的主母。
可是,她现在却异常地紧绷着一张脸:“跟我来。”
上官翱向宛露摆摆手,要留下,不用跟去。
如果有事,他要一个人提,绝不让宛露跟着他受委屈,一切都是他的错。
“把他带来!”柯诗音冷冷地说。
“娘,不关他的事。”上官翱嚷了出声。
“翱儿,把他带来。”
上官翱知道,这是第一次,他母亲一句话对他说了两次。
第八章
宛露丝毫不惧地回望柯诗音,她姐姐的模样果真像极了柯诗音,眼前的这个女人,真的就是让她父亲痴狂二十七年,她母亲伤心致死的人吗?
柯诗音没有她想像中的美,但她绝佳的气质和眉宇间若隐若无的英气大概是她软弱的母亲所望尘莫及的。
上官翱则被柯诗音丢给他的一本册子而惊疑不定着,上面记载了他和宛露在何时何地亲匿举动。
“翱儿,你有什么话说?”
“一切都是真的……”上官翱不想撒谎:“我无话可说!但娘派人监视我,我难以接受!”
“难以接受?”柯诗音苦苦一笑:“我才难以接受,我的儿子,人人口中的大英雄,竟然和自己的小厮厮混起来?”
“娘?”上官翱松了口,放软语气。
“你叫什么名字?”柯诗音不理上官翱,转头望向她。
“宛露!”她冷冷地说,没有畏意,也没有羞意。
“果然长得好,果然长得好!难怪翱儿会心动,可惜你是个男孩。”
“娘,一切都是孩儿的错。”
“你还知错,你舅舅修书来,你为了一个小厮打伤自己的表弟,吓唬表妹致病,甚至差点惹火石霸天,我原本一件也不信,如今我不得不信。”
“翱儿任凭娘处置,宛露是个孤儿,什么都不懂,只求娘别怪罪于他。”
“你自己做个决定,是把他留在我身边当差,还是把他赶出上官家。”
上官翱知道柯诗音向来说一不二,所以立刻决定说:“把他留在娘的身边,他是个孤儿,除了上官家,无处可去。”
“我不要。”宛露冷不防地冒出一句话。
“宛露?”上官翱迎向她的眼,示意她不要意气用事,他们来日方长。
“我死也不服侍你。”宛露忿忿地叫嚷着,她转身想要跑走。
她母亲一生活在柯诗音的阴影下,服侍她父亲记忆里的柯诗音,她做不到死也无法服侍这个间接害死她的母亲,现在又想拆散她和上官翱的女人。
她知道自己的恨意很荒谬,但就是无法不恨。
“等等。”柯诗音唤住她:“桃儿,拿五十两给宛露,翱儿说他在洛阳无亲无故。”
“不用了。”宛露冲了出去。
“翱儿,别让他回到上官家,你就要娶亲了。”
“我知道。”上官翱头也不回地离开母亲的房间。
柯诗音想唤住他,但转念一想,还是让他冷静一会好,她了解自己的儿子,上官翱是不哭的,但他比谁都重感情。
由他和江邦之间便可以看得出来。
可是,她不能放纵儿子亲狎一个少男,毕竟,他是上官家的继承人,不能有污点的继承人。
“江邦,是你。”宛露把江邦迎进屋里来,这间平房,是江邦替她张罗来的。
算来她离开上官家已经有五天的时间。
那一夜,她一奔出上官家,江邦就追了出来,拦下梨花带泪的她。
江邦一得到柯诗音把他们两人带走的消息,就暗叫不好,偷偷躲在柯诗音的房外。
一见宛露被赶了出来,就立刻跟了出来。
江邦边走边骂,骂她不识好歹,竟然顶撞主母,怪她隐瞒是女儿身的事实。
宛露一张嘴抿得紧紧的,一句话也不吭。
江邦拿她没法,只好替她张罗住的地方。
这五天来,他从上官家带来不少日常用品给宛露,全是上官翱的意思。
“别怪爷不来看你,他来,主母一定派人把你赶出洛阳。”江邦叹了口气。
“我不想见他。”宛露赌气地说。
“别说傻话,等爷成婚后,你就可以以女儿身的姿态回到爷的身边。”
“我不当妾。”宛露总是在说完后咬住下唇。
第十天,江邦又单独来看她。
“爷原本想跟来的,但是,凌家的花轿队遇劫,听说是上官家的仇家所为,爷和二爷、三爷都赶往开封查探情况了。”
“遇劫?”宛露捉住江邦的手激动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