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间,两人就勾肩搭背,亲亲热热地躲进她弟弟的房间。
令楚楚不能平衡的是,一向刁钻、一发起脾气就让楚楚也没好日子过的弟弟,竟和丘辰称兄道弟起来。
她这时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这种可怕的认知延续了十天,丘辰没有一天在她家餐桌上缺席过。
她的父母一天到晚夸丘辰给她听,视她这个亲生女若无物。
她两个姊姊直问她丘辰有没有亲哥哥,不然堂哥或表哥也好。
不晓得,反正就在一夜之间,她认识的每个人,就连她最亲的家人,口里全是丘辰。
从那时候起,楚楚就立下一个伟大的宏愿,她一定要想尽办法存很多很多的钱,远走高飞去一个永远见不到丘辰的地方。
可馨则想存钱建立她的情报组织。
楚楚笨女人榨财钻营双拍档于焉形成……
一个紧急煞车,紧邻车门的楚楚顿时被挤得透不过气来,后面那一个可恶的中年男子根本是蓄意想吃她豆腐。
楚楚当然不会放他为所欲为,用手肘大力地撞上他微凸的肚子,不用回头,光听他吃痛的嚷嚷,也知道他痛得泪直流。
她突然发现自己最近常心不在焉,动不动就回想起以往的琐琐碎碎。
这种事一向只有她那戴著老花眼镜的外婆,甚至是缠绵床榻的姥姥才会有的行为。
她想该不该去看个心理医生?明明理智上那么讨厌一个人,脑子里却常常回想起和他相处的情景和身影。
看心理医生好像很贵。想到这一点,楚楚对丘辰的厌恶不禁又加深了一层,都是他害的。如果没有他,她将是一个充满希望及无限可能性的大学生。
她叹了口气,突然明白每天社会版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凶杀案了。
人总是有自虐的倾向,丑陋讨厌的人事物总是比美好可爱的人事物印象深刻,难以释怀。
一旦对一个人埋下仇恨和厌恶的种子,那种情绪就会如影随形的在人身上滋长发芽。
就像她每次一想到丘辰,对他的偏见就多了一分,对他越是讨厌,就越想到他。
这样恶性循环下去,很少人会不发狂,凶杀案就是这样多了起来。
对于自己完全没有理论根据的胡思乱想,楚楚还觉得真是正确极了,想想都有些不寒而栗起来。
蓦然间,她发现车子没有驶动的迹象,而且她听见一个嚎啕大哭的男声。
接著她听见车内开始议论纷纷起来,责备司机为什么不开动车子,两个女孩子窃窃私语的对话更是传进了她的耳里。
“这个司机最喜欢邓丽君了!”左边那个女孩子胸有成足地说。
“那跟他不开动车子有什么关系?”右边那个女孩子不解地问。
“我从小就坐他的车子,国小六年,国中三年,高中三年……”
“喂,你到底要告诉我什么?”右边那个女孩不耐烦地打断著。
“这么多年,他的车天天播放邓丽君的曲子,她的每首歌我都会唱了,我还打算去电视台参加小邓丽君的歌唱比赛!”
“司机痛哭失声和你要去参加比赛有什么关系?”右边那个女孩迷惘地说。
“你还不懂,我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
“什么?”
“算了算了!真拿你没办法?邓丽君刚死时,这个司机开车就经常横冲直撞,车上的旅客往往像乘坐云霄飞车一般地尖叫著,我们班男生都不飙车了,改搭他的公车找刺激!”
“等等,飙车和他现在停下来哭有什么关系?”
“你真的不懂,这个司机刚才听见电台播邓丽君的歌曲,自然情不自禁地难过起来!”
“可是,他,我们……”右边那个女孩在不敢置信下,有些胡言乱语起来。“他怎么可以这样……怠忽职守……”
“他重感情嘛!”
“奇怪,你刚才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这些就好?要大老远扯东扯西?”
女孩搔头笑说:“我说故事都喜欢从头说起。”
“真是有够明白!”右边的那个女孩子干笑说。
“司机先生!”楚楚在明白前因后果后,还是忍不住要打扰一下那位不可自拔的痴情种。
虽然他是真的很难过,但楚楚如果不能在十一点前回家的话,她绝对也不好过。
她的爸爸会以为她在向他的威权挑战。那可是吃不完兜著走的事。
司机没反应,楚楚迫于无奈只好再叫一声。
“不要吵我!”那司机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又趴在方向盘上痛哭流涕著。
“司机先生,我们都急著回家!”
说实话,楚楚被瞪了一眼后,心里著急有些害怕,所以把“我们”两字加重了语气。
“急著回家不会自己走路?”司机哭丧著一张脸,开了车门。“统统给我滚下车!”
“司机先生,我已经投钱,你就该负责任把我送回家!”楚楚可不是好欺负的弱女子,自然据理力争,只差没卷起袖子。
“你这女人怎么这么烦?”司机极不友善地瞪著她。“再不走我就揍你!”
楚楚正在瑟缩的时候,一双手冷不防地袭上她的肩膀,吓得她尖叫出声。
“楚楚?”丘辰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上了公车,兴高采烈地说:“是不是公车爆胎了?”
其他乘客已经不耐烦地骚动起来,边诅咒边下车,司机也不客气地回嘴著。
这时电台主持人的感性声音再度荡漾在空中,宣布要为全国邓丽君迷再播放一首她畅销曲“我只在乎你”
那个司机凶神恶煞般的表情顿时消失无踪,像个孩子似的惊天动地哭著。
“楚楚,只是车爆胎了,为什么司机要那么伤心?”丘辰有搅局的天性。
楚楚发现司机的座位旁还贴了一张邓丽君的玉照,上头写了几个歪歪斜斜的丑字——“亡妻邓丽君”
丘辰好像没见过男人哭似的,在好奇心趋使下,不停地向前迈步,像看似的瞪著司机,想把他瞧个仔细。
“像她这么美好的女人怎么会死呢?”司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著。
“谁?”丘辰同情地望著他。
“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司机这下哭得更加厉害了。
“这就是你的错啦!”丘辰皱了皱眉头说:“对于自己心爱的女人,就是拼了性命也要保护她。”
“我?”司机呆茫了半晌,号啕大哭起来。“都是我的错!”
“你哭吧,要是我是你的话,没了楚楚,我连活都不想活了!”
看来丘辰是不会安慰人的,如果他成了心理医生或张老师的话,台湾的自杀率只会激增数倍。
楚楚再次抚额,不知怎么地,她的哭意也开始泛滥著,老天,她怎么老是遇上怪人。
她狂奔下车,想趁丘辰不注意她的时候溜走。
当然,她失败了,因为她错看了丘辰。
一来,丘辰虽和司机说话著,但注意注意力全放在她身上;二来丘辰骑了摩托车。
就算楚楚跑步速度可以刷新奥运纪录,丘辰还是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追上了她。
“楚楚,我送你回家好吗?”
“不好!”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楚楚,离你家还有十分钟的车程,你用走的,何年何月才会到?”
“你消失后!”她对他甜甜一笑,随即扬弃笑容。
“楚楚有时老爱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不管他是不是装傻,他投注在她身上的眼神是娇宠的。
“你才莫名其妙!”楚楚没好气地回望他。“你到底要什么?”
“要什么?”他不懂。
“你为什么要一直跟著我?”
“一直跟著你?”他摇摇了摇头。
每天至少有三分之二,不对不对,丘辰想应该是四分之三的时间,他不能看见楚楚。他真的能和她说话接触的时间就更屈指可数了。
楚楚不懂什么叫“一直”他叹了口气。
很好,楚楚咬著下唇,他想翻脸不认旧帐,但现在,他阴魂不散地跟著她,就做不了假了吧!
“你现在到底想做什么?”她说。
“送你回家!”他回答得真挚坦率,没一丝迟疑。
“不用了!”楚楚转了转眼珠,忽说:“算命的说我一坐摩托车就倒大楣,所以,谢谢你的好意,请回!”
“真的?”他瞪大一双眼,没有犹豫地,立刻熄了摩托车的火,看楚楚走得有些远了,就随随便便把车往路边一摆,也没上锁,飞快地向前急起直追。
楚楚不用回头看也知道他追了上来,有些赌气地和他比赛竞走。
丘辰没花多少时间就追上了她,亦步亦趋跟著。
“楚楚,小心!”他揽住她的腰,把她整个人往后拉。
一柄亮晃晃的匕首突然从树荫后伸出,差点画上楚楚玫瑰般的脸庞。
两个猥琐的人鬼鬼祟祟地冲了出来,狞笑著。
“长得真不错!”
两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善类,桀桀怪笑接头交耳,不知在打什么坏主意。
楚楚突然伶牙俐齿不起来,因为她格格地打著牙颤,她昨天才看见报纸报导了在这附近的凶杀案,一个独行女郎被狙杀,皮包里的财物被抢劫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