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点道理!”可馨有了笑容。
“本来就很有道理,如果是要观摩彼此的作品,一定是在家里事先写好的,你根本不用担心!”
“嗯!”
“踏实多了吧!你只要不要睡著就好了!”
“要是我又睡著怎么办?”
“嗯,只要你有想睡的念头,就冲著卓越笑,包准你睡意全消!”
“喔!”好怪的法子,不过以可馨溺水的心境来说,楚楚现在说的每句话都是救命浮木。“楚楚,你今天头脑特别清楚吔!”
“这得归功我的心情特别好。”
“是因为丘辰三天没出现了吗?”
“宾果,如果这种美好的日子天天都来,那就太美好了,现在,我看什么都顺眼!”
“楚楚,丘辰的手伤好像被细菌感染,发了高烧,昨天才出院返家休息!”
楚楚足足呆了有一分钟之久。
“不可能,开什么玩笑,他星期天人还好好的?还在我家活蹦乱跳……一定是他在骗人……”方才可馨的不安,好像全数转移到楚楚身上了。
只是,她浑然不自觉。
“他妈妈也从美国赶回来了!”
丘辰大一入学的那一个月,他父亲就将总公司移往新加坡,工厂早在三年前,就逐渐地移往劳动力和人力资源充足的马来西亚,最后,他们一家人也移民美国。
身为独子的丘辰却坚持留在台湾,当时丘家还引发一场家庭纠纷,但丘家夫妇拿平日虽率性不羁,但认真起来,说一不二的爱子没辄,只好先行移民。
根据可馨的情报网,他妈妈这次是下定决心来架他去美国一家团聚的。
“是喔!”楚楚已稍稍回复冷静,因为丘辰虽病,但必已无大碍。
但这一次她和丘辰恐怕是真的分开了。
自从,国一那年,她和丘辰同班以来,就一直耳闻他们家已经做好移民美国的准备,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天而已,或许是明天,后天,后年……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她就知道,她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当当寻常朋友还可,若要有进一步的交集,便是强求。
这种傻事,丘辰却也坚持了六年多。
他说她是绝缘体,不肯为他激出一朵火花,一朵也不曾!
就算有过,又能如何?他就要去美国了,一切不都又回到原点了吗?那她这样无动于衷,不是最好吗?若是有过什么,定要伤心流泪,无法轻易释然,然后再由时间的流逝,将那盈满的感伤消磨殆尽。
她生长在这座蕞尔小岛上,有的是小聪小慧,她的落脚处是在这里,根属于这里,不像他,风般的性子,天下有多大,他的世界就能有多广。
她想,她是跟不上他的脚步的,不论是先天的家世上,还是后天的个性使然。
但她只剩她的骄傲,虽然这样的她,未免太过吝惜,吝惜自己的感情。
“楚楚,不去探病吗?不去,以后想再见面,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不去了,他一定会活得好好的!”她倒是笑了。这是认识他多年的信心。
一切都回到原点了,不过,这一次不是开始,是绕了七年之后的结束了。
那天晚上,楚楚没什么胃口,有些恹恹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没人猜得透她在想些什么,所以都识趣地不去打扰她,让她享享难得的清静。
谁说天色尚早,难以入眠,躺在床上躺久了,不免有些睡意袭上身来,楚楚只觉意志一刻刻恍惚起来,陷入游移的状态。
睡梦中,她又回到了国中时期,梦中的她,正在跑道上竞赛著,紧追在丘辰的身后,不管怎么卖力,总是落后他一段距离,无法急起直追,并驾齐驱,进而超越……
他就要越离越远了,快要看不见人影了,但哽在她喉头的那三个字“等等我”就是喊不出口……!
“姊,姊,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她被活活吓醒,神智不清,险些拙劣地摔下床去。“中共要炮打台湾本岛了吗?”
“不是啦!”她的弟弟笑得挺阴险的。“丘辰的妈妈到我们家了。”
“那关我什么事,少大惊小怪!”她原先没听清楚,躺回床反覆咀嚼之后,大呼小叫道:“什么,丘辰的妈妈来了?她来做什么?”
“说不定是提亲喔!”
“提你的大头啦!”楚楚没好气地推开挡路的弟弟,冲到梳妆台前,将睡乱的长发刷了两、三下,略表心意,便迫不及待地到大厅一窥究竟。
“楚楚出来了!”
叫喊的人是她的大姊、二姊。
楚楚却在将丘辰妈妈的模样纳入眼帘之后,呆立在原地不能移动。
好好好……美,好好好……有气质,好好好……高贵,好好好……典雅,反正只要把所有赞美女人丰采的形容词拼凑起来,就是丘辰的妈妈。
奇怪,她真的是丘辰的妈妈吗?
那个号称台湾近五十年来的第一才女,博得“缪斯希腊神话中的诗神最珍宠的小女儿”美名的她,怎么会生出丘辰那种儿子!
以前,丘辰的诗作就常得奖,偶尔还会用美丽的信笺,塞一、两首优美的小诗给楚楚,但楚楚一直以为他是从哪里抄来的,不然就是别人替他捉刀的。
后来,才知道,他除了有一个摇钱树的爸爸之外,还有一个才女型的妈妈。
不但才学出众,人也长得脱俗得很。
丘辰真是把天下的便宜都占尽,世界从没公平过。
“你就是楚楚?”丘辰的妈妈,衣若雪,用惊喜的声音及目光迎向楚楚。
楚楚被她这么一叫,这么一看,益发自惭形秽,无地自容起来,因为,她浑身上下,都只能用邋遢两字一言蔽之,谁教衣若雪突然造访,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不过,这种想法,也只不过困扰她一下下而已,因为她想到自己根本不必讨好丘辰的妈妈。
“楚楚,我能单独和你谈谈吗?”衣若雪用著最恳切的目光问道。
她那好听的嗓音,令楚楚无法推拒。
她鉴于家里人多嘴杂,自己的房间又十分杂乱,便请衣若雪等她换上外出服,两人一同到巷口的咖啡厅详谈。
她好奇心比地球还大的家人,自然是一阵捶胸顿足,因为她们想知道衣若雪的来意想死了,现在楚楚将她从家里带开,很明显地就是想回避他们。
他们一个个都投给楚楚回来可要说清楚的眼神,楚楚自然装傻,不予理会。
十五分钟后,她们在咖啡厅落了座。
“楚楚,你非常适合穿长裙,你刚才走出房门的那一刹那,连我这个老女人也看傻了眼!”衣若雪一开口便是给楚楚一个大褒赞,说得十分诚恳。
楚楚想的却是衣若雪到底意欲为何?无缘无故赞美自己一定不怀好意,虽然,她真的换上了她最心爱的一件长裙,梳齐了长发,将她的气质较十分钟前提高了数倍。
但衣若雪绝不是想讨好她,她告诉自己,这只是女人的本能,谁都不希望容貌输人太多吧?何况是衣若雪这般无懈可击的美人。
“谢谢!”楚楚决定开门见山道:“阿姨找我的用意是……”
她原想称呼衣若雪为“伯母”却发现怎么也唤不出,因为衣若雪看起来像“姊姊”
最后,她折衷选了“阿姨”这个称号。
“楚楚,既然你是这么直爽的女孩子,我就直言来意,为的是我儿子丘辰。”
丘辰?她默然。
楚楚不说话沉思时,一张脸就越发惹人怜爱。所以,连衣若雪也不禁多望了她几眼。“楚楚,你对丘辰有何观感?”
“我们只是不熟的普通朋友,生活没什么交集……”楚楚越说头越垂得越低,生怕说了些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话,会被充满智慧的衣若雪识破!
衣若雪却是笑了,很好听的笑声:“楚楚,你就这么讨厌丘辰吗?”
楚楚蓦然抬起头,昏乱地想自己总算遇到知己了,不过,好在她很快理智地意识到衣若雪可是丘辰的妈妈,否则她还会真开口数落丘辰的不是。
“楚楚,别的不说,丘辰也喜欢你六年了?他每次向我提到你,总是有著极端的情绪,不是眼神喜亮地很,就是略带寂寞地说他一定会坚持下去的,惹得我都不知是该骄傲还是心疼他好!
“楚楚,他为了你而考外文系,联考前,连他最讨厌的三民主义,他也念得甘之如饴!他可以为你,放弃移民美国!为了送你那一大束玫瑰,发狠地敲著键盘,我却觉得,那指头是敲在我的心上……”
楚楚起初默默地听著,脸上的神情十分古怪,瞧不出她脑里想的是什么。
“阿姨,”楚楚总算开口了,笑容有点冷。“你心里一定把我当做冷血无情的坏女人了……”
“楚楚,你别这么说,是我自己的儿子傻!”
“我知道,你们大家都说丘辰对我好,但我总不能因为他对我好,我就得强迫自己接受吧?”
她现在心里益发看不起丘辰了,这么大的人,竟还向他妈妈诉苦,还要他妈妈出面来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