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天宗而言,那柔如无骨的身躯也没有多大的改变,那发丝,那香气,那柔滑的肌肤……天宗十分震荡,他只能努力按耐。
他抱起她,将她轻轻安放在椅子上,转头便想步出亭子。他不能留下,他今夜的迟疑留下,将为袁府带来无可预期的风暴,更违背他自始至终要她幸福快乐的心意。
天宗要走,却被湘君唤住。
「等一下!」湘君叫住了天宗。
天宗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会克制不住自己。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湘君略激动的提高了声音。
「问什么?」天宗艰难答道。
「你不知道该问我为什么?还是不愿意问?」湘君恢复了一贯冷静。
天宗闭上了眼,逃避了那么久,他该怎么说才好呢,这么令他痛苦的问题,天宗黯然粗哑着声:「我没有资格问。」
湘君心里暗暗难过,「天宗啊,天宗,如果你都没资格,那普天之下还有谁有资格?我又何必来此一趟?」
湘君禁不住哀伤的笑了:「是啊,你没有资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媒还是荣妃做的,别说你没资格,我也没有资格。」
湘君敛下眼,天宗再难掩激动,突然回头问道:「那么,拋开荣妃之言,父母之命,妳自己呢,妳真的愿意嫁给天俊吗?」
湘君沉默看着他:「你这句话,会不会问得太晚?」
天宗咬紧了唇:「是我对不起妳。」
湘君视线一转,望着墨黑的夜,轻轻说道:「这三年来,我都在想,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三年前,你只差人给我一封信,信上说,你要选择大好前程,于是只能负我而去,要我选择一名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门当户对的官家子弟,而你为了自己的前程,要娶一名将军之女。如今,你真的成为了一个威名远播,为人敬重的常胜大将军,但……那个将军之女呢?」
天宗看着湘君,有些迟疑,但未回话。湘君话语一停,调转目光看着天宗:「你为什么要骗我呢?骗我你已结亲?要我对你死心?」
天宗声音粗哑,听得出来十分克制:「我……」
湘君并不让他说下去,只接着说了下去:「我的确心已死,谁来说亲,只要爹说好,我无话可说,荣妃来谈了这门亲事,爹说好,已订下,我才知道,原来是你们家。而你,又那样的巧,就在我来的那一天,你回来了。」湘君又笑:「这是太晚,还是太早呢?」
天宗十分痛苦:「太晚了……」天宗悲极突然惨笑了出来:「是太晚了,既知太晚,妳又何必要我入这个亭子来?」
湘君看着他,许久,轻叹自语:「是啊,我何需叫你入亭来,何需在如此深的夜晚,还弹着琴,与你合奏呢?」
天宗抬眼,两人互望,天宗看到湘君的眼中似乎有着泪光,在微弱的光线下,竟如星星一般闪动耀眼,他伸出手,想擦去那泪,湘君并不避开,天宗抚过那如丝缎般的脸,五年前,他也这么拭去她的泪,不同的是,这次,湘君的泪彷佛只在眼中微微地转着,并未落下,天宗有些情动,低头想吻,但湘君突然避开。
「天俊是一个好人。」
湘君突提到天俊,天宗楞住,登时从云端摔落到现实来。
「嫁给他应该会幸福的。」湘君竟又如此意外的补上一句。
天宗看着湘君,湘君已转过头,那原本流转在眼眶之中的泪,早不见踪影,又是那黑影幢幢,复杂看不清的眼神。
「湘君为什么这么的不可捉摸?」天宗沉默许久,才缓缓的说:「妳真的决定嫁给天俊?」
湘君咬了咬唇:「我说了,他是个好人。」
天宗看着湘君,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但眼神却像下了什么决定:「我懂了,五年前我说过,妳的所有愿望我都会为妳做到,这誓言不会改变。」湘君看着天宗,嘴角突地扬了扬:「你做不到的。」
「我一定做得到!」天宗看着她,不再回话,大步地走出了亭子,他不能让湘君看到他的泪。
湘君看着天宗离去的背影,轻轻地说着:「傻子……如果你真的爱我,为什么不让我看到你爱我的决心?你不知道我在等你吗?天宗……」一层轻泪浮上湘君清亮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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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没有月,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天宗一夜未合眼,想到今天亭子中湘君的话,他说他做得到,但他知道,他会做得很辛苦。
命运竟如此弄人,如今他功成名就,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光明正大与湘君求亲,湘君却已被许给天俊。
他不甘心。
他重搥了一下床,袁中被惊醒,立刻进来察看天宗,袁中一见天宗大惊失色,因为天宗那天为救湘君小姐而受伤的手臂,正汩汩的流着血。
袁中惊:「大少爷,您是怎么回事?我立刻找大夫来。」
袁中想跑出去叫人,却被天宗喝了回来:「不用,去帮我拿酒!」
袁中楞,但没楞多久,又被天宗大吼了一下:「还不快去!」
袁中惊愕,天宗一向持重,怎么今天竟这样失了分寸,但他也不敢多问,只是连忙跑了出去。因为他看得出来,天宗的心里有事,袁中想,虽然是威名远播的大将军,但其实也还是个年轻孩子,身上背的这许多苦,偶尔也该清一清吧,袁中思及至此,更加快步离去。
天宗拿着酒,在湘君待过亭子喝着。看着时而被云遮住的明月,又想到今早湘君的话:「话语是会过期的,过了期再说,没有意义了。」
天宗饮上了一大口酒,因为喝得过急,呛了起来,正巧槿香为要帮贵美拿茶经过,一看到天宗呛着,急忙过去,帮天宗拍起背来:「大少爷,您还好吗?」
天宗摆摆手:「没事,我没事……」
槿香看了看桌上的三、四个空酒瓶,关心问道:「大少爷,您何必喝这么多酒呢,来,我扶您回房去吧。」
袁中其实在旁很久了,一直不敢说话,如今多了一个槿香,终于敢发声了:「是啊,大少爷,您酒量并不好,待会若是让老爷看到您醉醺醺的样子,又少不了一顿骂了。」
天宗闻言,嘴角扬起,苦笑了一下:「骂?不会的,爹才不会骂我,爹只会关心天俊是不是娶了湘君,我就算是醉上三天三夜,醉死在这里,爹也不会说什么的。」
语毕,天宗此时突然酒气上冲,作呕了起来,袁中两人见状大惊,忙着又拍又扶的:「大少爷,您别喝了,回去吧,贵美小姐旧病犯了,天俊少爷脚又扭了,您的手伤又还没好,如今又喝这么多酒,如果也受了风寒生了病,那可怎么办,那可会忙坏我们的。」
天宗推开二人:「我没醉……没醉,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不劳你们……」
天宗自己站起,想走,但马上脚步踉呛了起来,差点摔倒。袁中急忙扶住,天宗仍摇摇晃晃。
槿香心急:「大少爷……哎……袁中,你扶得住大少爷吗?」
袁中有些艰难,但还是撑住了天宗:「槿香,我先扶着大少爷,妳快去叫袁平一起来帮忙。」
槿香立刻点了点头,转身快步离去。
一番混乱,天宗终于被送回去,喝了太多酒,天宗意识迷离了起来,他彷佛来到那天的家宴,西塔琴琤瑽地响着,舞娘跳着舞,向他舞来,那轻软的薄纱遮着舞娘的脸,那身形和脸庞都好象某一个人,天宗走向她,她仍跳着舞,天宗轻轻一拉,薄纱掉了下来,舞娘转了头,是湘君。
湘君的眼神中,闪着晶莹的光,突然,她向他倚来,他笑,往后跌,跌回床上。
但他紧紧抱着湘君不放,他曾放手过一次,他不想再放手了。
他狂野地吻着那渴望已久的樱唇,那次在樱花树下的吻,是他一辈子难忘的记忆,这一次,他不愿意再分开,湘君似乎也十分狂热地响应。
湘君问着他:「你爱我吗?」
天宗狂吻着湘君,眼里是掩不住的热情,重重抱着湘君激动道:「我爱妳,我爱妳,我当然爱妳,我第一眼见到妳到现在,这五年来,我没有忘记过妳,真的,我本想等我功成名就后,就能与妳门当户对,明媒正娶。」
「你忘了,三年前我就愿意跟你走的。」湘君似乎在娇嗔着。
「当时不行,真的不行,湘君,我是袁家的私生子,是爹在外面一时风流留下的孽种,我在前线奋力杀敌,建功立业,一切都只为了妳。湘君,妳明白吗?」
湘君沉默,天宗紧紧抱着湘君,就怕湘君这一沉默,转头就走。
但湘君没有,湘君反而笑了,送上了吻,天宗大喜,天宗吻着湘君,湘君除去天宗的衣物,一双温暖的手轻轻的抚着天宗的肩、天宗的胸,湘君倾身往前吻着天宗,天宗狂烈的,紧紧的搂着湘君,一翻身将湘君锁在怀下,重重的压着他朝思暮想的一缕记忆,天宗亲吻着湘君全身,彷佛要像确认般的用他的双唇烙印着他的爱,他感受到怀里真实的颤动跟低吟,天宗低头看着怀里的湘君,这一次,她终于确实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