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今夜的他格外暴躁,脸上像冰一样地凝结住,让她的心也冻得化不开。
「不关妳的事。」他瞥了她一眼,两道浓眉蹙起。
「可是我不喜欢看你这个样子。」一时间,她也跟着闷闷不乐,都是他害的!
言曦拿起筷子,愤愤地吃着自己带来的点心,似乎要将所有的闷气都吃进肚腹内。
「早知道就不要做这些点心了,害我忙了一整天。」她边吃,边含糊不清地嘟嚷着。
官剎的脸上有着被困扰的颜色,她究竟是什么该死的东西?莫名其妙地跑来他这儿,莫名其妙地说些他不懂的话!
一丝前所未有的迷惑闪过他的眼,她为何不怕他的红眼珠?从他懂事开始,除了娘,没有人不害怕他的红眼,没有人不视他如妖怪,但她却一再地接近他,为什么?难道她没有看清楚他的眼珠?
「看着我的眼睛。」他攫住她的手,将她拖近,两人的眼交缠在一块。
言曦手上的筷子掉到地上,凌乱的发丝拂在他的手臂上,她闻到了属于他的气息,心头突然怦怦跳个不停,脸蓦地红了起来。好羞啊!这要让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他们是一对恋人,正含情脉脉地看着对方呢!
她纯净的大眼含带着羞意,但手却伸向他,想完成她一直存在脑海内的冲动。
官剎抓住她的手。「做什么?!」
「你的眼睛好温暖。」
好温暖?!官剎像瞪着怪物一样瞪着她,这是什么鬼话!
「看到自己在你眼中,就觉得好暖和。」言曦柔柔说道。
官剎震了下,面容扭曲地甩开她,从来没有人敢正面迎视他的眼,她凭什么敢看他?还一副令他作呕的模样!
被甩到一旁的言曦头昏眼花,红润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左手臂不自然地弯着。
「妳瞎了吗?妳应该怕我、躲我,就像那些人一样!」在她清灿的眼里,他可以清楚地瞧见自己的模样,但却寻不到任何一丝的惊骇,他怒瞪着她,无法理解她究竟在想些什么,也厘不清心中那股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是什么。
「我为什么要怕你?」她不懂,难道因为他的眼睛是红的,所以她就必须怕他?言曦蹙起眉。「天上的太阳是红的,花是红的,天底下那么多的东西都是红色的,我都不怕,为什么要怕你的眼睛?」
「住嘴!」她愈说,他的脸色愈是难看,像被人一脚踩中伤处的野兽,既痛且怒。「没有人、没有人敢当面提我的眼睛,妳凭什么敢!」巨大的怒意排山倒海而来,他捏紧拳头,以免自己会失控地冲上前去折断她的颈子。
「滚出去!」他转过身,不让她纠缠自己的视线和已经够复杂的心思。
一片安静。
「我不想说第二遍。」他抡起了拳,无法再忍受她用沉默挑战他的耐性。
还是一片安静。
他的唇抿得死紧,灼灼的目光里有着熊熊怒意,突然,眼里凶猛的戾气已然迸裂,他迅速回身大掌抓向她的颈项,准备拿她作这股戾气下的祭品。
但手才触及她,还未使力,她苍白汗湿的脸庞却让他收回了掌。
「妳搞什么鬼?!」他对上她痛苦的眼时,甚少表情的脸上闪过一抹异样,像有根小小的刺正扎着他。
言曦咬着下唇,想给他一抹笑,但力不从心。「我的手……」豆大的汗珠一颗颗地淌下她的脸,直落到地上。
他睖瞪着地上的斑斑汗珠,周身的杀焰全被这几颗汗珠给浇熄了。他意会到是那时的旧伤,而视线移向她渐渐闭合的眼,她要昏倒了……
官剎僵硬地伫在原地,看她合上眼,昏厥在地,脆弱的身子透露着无助的哀求。
哀求什么?哀求要他救她?他蹙起了眉,他不曾救过人,更不会为她而改变,但该死的!他的胸中为何不断累积着沈郁的乌云,压得他几要发狂,他恼恨自己不受控制的情绪,而这一切都是她所引起的。
「咳!」
一声刻意发出的轻咳让官剎敛回心神,目光移向发声处。
「别恼,是你自己太专注才没发现我,我可是有敲过门。」十四王爷自顾自地走向前。
退去了敌意,官剎的目光仍是冷淡。「有事?」
十四王爷只是抿着嘴笑,并不回答。
「没事就请回,顺道将那女人带走。」官剎径自走向床边,逐客的意味明显十足。
「这姑娘是你救回的那一位?」十四王爷望了地上的女人一眼,好整以暇地问道。
官剎顿了下,才声色俱厉地回道:「人是你救的,不是我。」
「别这么说,人可是你带回来的。」十四王爷的视线落到桌上一碟碟的小点心。
「我可以再把人丢回运河下。」
「好狠的话,可别让小姑娘听见,否则定要伤心半天了。」他谴责地睨了官剎一眼,走向倒在地上的她。
「这姑娘叫什么名字?」他拨开了她脸颊上的发丝,指尖沿着她纯净的脸庞滑过。
官剎瞇起眼,一股冲动让他想折断那只手。
「嗯?」他抬起头,正对着官剎怒气腾腾的眼。
他的怒意让十四王爷唇边勾起了笑,看来这姑娘真能影响咱们家官剎那颗硬梆梆的心呢!
「看来你也不知道。」他低下头,目光被她胸前的玉佩给吸附住。
指尖挑起了那玉佩。「言曦?」他念着上头的字。
「这应该是妳的名字吧?言曦。」十四王爷对着昏迷不醒的人儿问道。
「你说这名字好不好听?我倒觉得不错。」他站起身,笑看着脸色早已僵得很难看的官剎。
「我想睡了。」官剎上了床,不看他一眼。
「听府内的总管说,这姑娘的脑子好像有点问题,以前的事都记不得了,你说可不可怜?」躺在床上背对他的男人微微动了下,虽只瞬间,但让他捕捉到了,十四王爷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说完了,烦将烛火吹灭,不送了。」
「真无情,人家小姑娘特地帮你准备了这么多道可口的点心,这会儿手臂断了、昏倒在你房里,你竟然可以不闻不问。」
躺在床上的男人,这次真的对他的话不闻不问了,半晌,没有任何的回应。
「言曦啊言曦,妳可睁大眼看清楚了,以后要夜奔,千万别找官剎啊!来我房里,我不会像他这样待妳的。」他故意说着暧昧的字眼,引诱着另一个男人的怒气出洞。
一想起那画面,官剎胸膛内起了一阵波涛,他厌恶那女人,可也不喜欢看到她贴在别的男人的怀里。「你到底说够了没有?」他下了床,拒绝再忍受他刻意挑衅的一言一语,怒灼的眼扫过十四王爷一眼,烦闷地走向屋外。
忽地,官剎瞇起了眼,身形一闪,大手准确地攫住躲在门口的人。「妳是谁?」他不善地问道。
「她是我送你的女人。」从屋内走出的十四王爷双手怀抱着昏迷的言曦,慢条斯理地回道。
「王爷,花妍的手好痛啊!」听到熟悉的声音,被官剎捉住的女人忙不迭地娇呼。
「你没见她的双眼被覆住了吗?别伤了她,她是用来取悦你的。」他的眼滑过那女子绝艳的脸庞和曼妙婀娜的身躯,这可是朝中大臣特地献给他的妖娆美女,他这个做主人的沾都未沾就给了官剎,够慷慨了吧!就不知合不合官剎的意,讨不讨得了官剎的欢心?
「花妍,我把妳给了这位爷,妳可得给我好生伺候。」他将那女子的柔荑按到官剎的胸膛上,两个男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会,冷冽的红眼罩着一层阴霾,另一双则是蓄满深沈的笑意。
为什么覆住她的眼,两人心知肚明,怕是让官剎的眼骇住了那美女。
十四王爷缓缓走下石阶,深沈的眼底除了笑意,还有更多的算计,深幽得令人发寒。
远山的鸡啼醒了沈睡的夜,黑夜拖着不甘愿的身躯慢慢地走回去。
天亮了。
※※※
言曦的视线落在自己胖嘟嘟的左臂──两块木板夹住了她可怜兮兮的手臂,一圈又一圈的白布条幸灾乐祸地将二者绑在一块,使她的手看起来臃肿又可笑。
「好丑。」她皱着眉,轻敲着左臂上的木板,吐了吐舌。
「嫌丑,就安分些,别东蹦西跳的再把自己弄伤了!」淑姊儿将大夫送出门后,皱着眉头叨念着坐在椅子上的言曦。
「淑姊儿,您别再说了,从我一清醒,您就开始念到现在,我耳朵都长茧了。」言曦用着没受伤的那只手覆着右耳,小脸上尽是求饶的神情。
「妳还说!今儿个一早总管大人唤我来妳这儿照料时,一看见妳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样,差点没把我老人家给吓死。」一想到言曦失血的脸蛋,她到现在还惊魂未定。
「对不起嘛!害您担心了,人家下次会小心的。」言曦愧疚地垂下头,眼眶儿滑过薄薄的雾光,她站起身,走向前揽住淑姊儿,像个撒娇的小孩在寻求着慰藉,孺慕之情,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