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曦使劲撑起他的身子,好几次都差点被他给压得跌倒。
「闪开,我自己走!」他拧着眉,因身上的痛楚而扭曲了脸庞。
她恍若未闻,只是咬着牙,一步一步地扶着他走向内室。
好不容易扶他上了床,她已经是汗流浃背。「你躺着,我去找王爷。」
「站住!」他冷喝一声,左肩上的伤口撕裂了开,让他痛得连声咒骂。
「你需要大夫。」言曦心疼地用手帕擦着他不断冒出的冷汗。
「我们遭乱党伏击,他也受了伤……」官剎深吸了口气,才忍着痛继续往下说。「我是属于黑暗的杀手,不能曝光。」
言曦望着他,沉默地点点头,泪如雨下。他都是这样一个人独自舔着伤口吗?一个人忍受着伤口的痛楚,没有人关心、没有人照料,要是他死了,也没有人知道,没有人!想到官剎一直是这样一路走过来的,她突然胸口一阵心痛。
「不会了,从今以后,你不会再是一个人独自承受痛苦了。」她抹去了脸上的泪。「告诉我,我该如何帮你?」
按照他的指示,她的手颤抖却坚毅地慢慢剥开他身上的衣服,伤口上的皮跟着衣服被扯下,左肩的伤口处血肉模糊,又涌出了大量的血液。
官剎抖着手,连点几处周身大穴,止住了血液的潺流,他虚弱得几乎睁不开眼。「竹柜里有酒,淋在伤口上。」说完,他半昏了过去。
言曦依言取了酒,不忍地闭上眼,将酒淋在他的伤口上。
「啊!」官剎疼得睁开了眼,发红的目光射向她,凶狠的手紧紧抓住她的衣襟。
但这不过一瞬间,他整个人就昏了过去。
※※※
三天了,她不眠不休地守着他已三天了,白天还得趁着淑姊儿不注意时才能跑来这儿,只有夜间,才可以全神贯注地看护着他。
愈是夜深人静,她愈是不敢闭目,深怕他……她咬着下唇,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看着他平静的眉眼,她哽着声说道:「只要你醒来,无论你要怎么凶我都可以。」她靠近他,心里头堆着满满的话不断地在他耳边轻诉。
「好吵!」低沈嘎哑,又不耐的一句抱怨。
她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见他睁开了眼。「你醒了!」她揉了揉眼,再次确定这不是自己的想象。
「你终于醒了!」说着说着,她的唇角竟尝到了咸味,一颗颗的泪珠迫不及待地奔出,迎接他的醒来。
「水。」
言曦点了点头,赶紧回身倒了杯水,并吃力地扶起他沉重的身躯,让他缓缓饮下。
「还要不要?」她小心翼翼地望着他。
官剎摇头,只顾着极力伸展四肢,他小心地避开了受伤的左肩,尽情舒畅酸痛的筋骨。
忽地他注意到了言曦泪湿的脸庞。「妳哭什么?我又还没死。」她的泪水总让他无法正常思考。
言曦脸一皱,她抹干了泪,气得上前狠狠咬了他一口。「不要吓我,不准吓我……」话还没说完,泪先流出来了。
官剎瞪着臂上的齿痕,不敢相信她竟敢咬他,手臂上的那抹刺痛直通到了他的心脏,他的心像也给咬了一口般。
一股贴着脸庞的热意,让他突地回过了神,他伸手扯下了脸上的热毛巾。「做什么?」
「帮你洗脸。」言曦将毛巾放回脸盆里,再重新拧过。
官剎瞪着她手上的毛巾。「不必!」他习惯用冷泉和雪水,她手上那热热的东西让他不自在,就像她手上的温度,热热的,令他想逃开。
「来不及了,这几天,我都是用热毛巾帮你擦脸的。」她抿起了笑,笑得像只得逞的猫儿一样。
缓缓地,夜里的淡薄回忆流回心间,她的细语,她的轻泣,挑动着他胸膛间最细的那根神经,望着她的眼,笑得两颗黑眼燃着小小的火焰,官剎一阵震颤,心房剧烈跳动。
他终于清醒了,可见他身上的伤大概也不碍事了。言曦用热水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因为这阵欣喜,言曦感觉自己的精神也比昨日好上许多。
「你能移动吗?」她试探地问道。
官剎仍沈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道道不熟悉的热意滑过他的心。
见他不语,言曦只好自己猜测。「应该不行,你才刚醒,还没什么气力。」说完,她的手已经扯下了绑着他头发的绳子。
「你这带子已经脏得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了。」言曦一副趁人之危的模样,打算欺负没有抵抗能力的病人。
她转过身,在水盆里轻轻搓洗,眉间则得意地轻扬。
「啧啧,原来是蓝色的。」她拿起已洗干净的布绳,在官剎面前扬了扬后,晾在窗台上。
官剎的黑发散了开,更显狂野的气息,他野性的红眼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
「哇!你的头发也好乱。」言曦拿起木梳,坐到床边帮他梳头,真将他当成毫无抵抗能力的娃儿了。
他瞪着她,然而她却有恃无恐地朝他眨了眨眼,手上的动作未停,仍是细心地梳着他的发。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没有阻止她的行为,这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但她的笑,却让他下不了手。
「妳真的把我当成一只病猫了。」他笑了,笑得高深莫测。
「你笑了!」言曦呆愣地看着官剎笑,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笑,手无意识地抚向他的脸庞。「你应该常笑的,你的五官很深很漂亮,如果不要冷冰冰的,会让天上的星月都黯然失色。」她不知道自己竟将心中的话全说了出来。
官剎的脸庞闪过一抹狼狈的暗红,他忘了身上的伤,倏地压向她,迫使她的身子平贴在床板上。
「你?」她惊愕得连手中的木梳都掉了地。「你怎么会有力气?!」鼻间嗅到的男性气息,让她不甚自在地想挣开,但他牢牢地压着她,让她无法翻身。
不想和她多费唇舌地解释练武之人与平常人的分别,官剎只是弯起笑,眼灼灼地锁着她。他承认,她是特别的,由她身上一点一点传来的温热,每每在他心口狂猛流窜,他心底的某个部分正不知不觉地为她所影响……
「你的伤口会压到。」她忽然想起了他的伤口,情急地想推开他,但却一点也撼动不了他巨大的身躯。
「我要妳。」他俯下身,狂乱的发散在她脸庞的两边,将她罩进一个黑暗而迷离的世界。
他的动作虽轻柔,但对初次体验男女情事的她而言,却似大军压境,在亲密中有着十足的压迫感。
他的情欲怎会因她的胆怯而熄灭?他固定住她的脸,要她也尝尝那焚身的烈焰,他的唇舌在她细致的颈间辗转吸吮,大手在她柔软的身上肆虐。
言曦突然咬住唇,克制着唇内的轻吟,他愈来愈激烈的举动,让她无法再思考,浑身的热气不断游走。
一阵冷风吹了进来,吹灭了茶几上的烛火,黑暗的室内,只剩薄薄月光落在贴合得再无隙缝的二人身上……
突然,外室的门被人推了开,耳尖的官剎脸色一凛,掀起了被子覆住身下赤裸的言曦。「穿上衣服。」他跳下床,警戒地护在她身前。
「官剎?」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虽让他缓了脸色,但却让言曦涨红了脸。
她还在和衣裙间的带子纠缠不清,官剎不发一语地迅速帮她一一系上。「先委屈妳了。」说完,他抱着她放到窗户外头。
「官剎,我要进来了。」十四王爷戏谑的声音由远而近。
他走进内室,官剎恰好躺回到床上。
「你的伤口愈合了吗?」他的眼在窗台转了一圈,才回到床上的男人身上。
「嗯!」官剎面无表情的冷冽,不想让外人窥见真正的情绪。
十四王爷的眼蓦地一沈,看来,他还是无法让官剎真正信任啊!他还像只未被驯服的野兽,埋在血液里的野性总会不时地显露出来。
「我来看看你,既然你已经没事,那我先走了。」他走向门口,忽然停住脚步。「要我唤花妍过来吗?」他勾起了笑。
两个男人的眼再度对上,是在试探他吗?官剎的眼眸一转,胸膛内的怒涛在酝酿。
「有何不可?」官剎冷道。
「那我明日唤她过来服侍你。」说完,他便走出了门外,身形与夜色融成一体。
他走后,官剎奔至窗边,但窗外已空无一人,他闭了闭眼,浓密的黑发狂肆地占据了他的脸侧,随风遮住了眉眼,而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让人不寒而栗,像千年不灭的寒风冷雪。
又来了!尖锐的回忆像一把把小火烧着官剎的身体,他不断地向前跑,在烈日当空下,在那些人恶毒的攻击下,赤裸的脚底像被火烧,但他不能停,后头有着鬼魅追着他,嘶吼着要撕裂他。
这就是昔日的官剎,一个只会逃命的弱者!
此刻已烙在骨子里的凶残再次吞噬了初冒出头的良心,回忆过后,如今眼底里那股凶残却教人打心底害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