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可以对一个女性说这种话?太没有礼貌了。”她故作轻快地说道。
他抬起眼看她。“能不能不要理我?”
“不行。”她想也没想就回答了,他此刻就像是一只受了伤却还维持着高傲自尊的小兽,极需人安慰,她怎么忍得下心丢下他不管,这是犯法的。
他看了她两秒,然后移开目光。“随便你。”
深潭似的黑眼里没有情绪,只有孤独,看得纪云若心微微地抽痛,酸疼地几乎要为他一掬同情之泪。如果是她妈妈看到他这副“惹人怜爱”的模样,一定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当场将他拖进怀里,哭上一顿了。
“少年咧,有些时候不要太难受了,想大喊大叫都没关系,将心中的委屈全发泄出来,才不会得内伤。”云若用手肘轻轻撞他。
他仍然没有回应,她也不奢望他能将自己的话全听进去,可总不能让气氛这么尴尬下去。“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希望借着她的魔音传脑,可以打断他的胡思乱想,不要钻进牛角尖。
“你是太阳--”
“你为什么不怕我?”他曾在无意间听到仆人对自己的批评:阴沉。每个人都敬畏的看着他,觉得他是难以接近的……异类;而她呢?他不曾在她眼里找到任何厌恶他的情绪,为什么?
才刚唱了四个字的云若忘了将嘴巴合上,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他。
“很难看。”蓝聿观皱了皱眉,这女的真的很不顾形象。
“失礼,失礼,你刚说啥,再说一次。”她兴高采烈加上手舞足蹈,心里直想放鞭炮。
“你怕我吗?”他问得认真。
“我为什么要怕你,你又打不赢我。”她答得率性。
蓝聿观表情有些扭曲,这是什么答案?!
看他的神情古怪,云若以为自己伤到了他的男性自尊。“呃,我这样讲,是不是太直接了点?”她小心翼翼地说道。
直接什么?他赏给她一记白眼,觉得自己好像在和外星人讲话般,白费唇舌。
“对了,你的手痛不痛?我爸他有独门酿制的药酒,治跌打损伤非常有效。”
“多事。”蓝聿观撇了撇嘴,心里头却有股奇特的感受,是一种像经过阳光曝晒过的温暖。
“才不多事!”云若不由分说地将他从地上拉起,柔软的手拉着他冰冰的手,传递着手心的热度。“走,跟我去敷药。”
他黑眸闪过一丝讶异后,困窘随之而起。“你放手。”他挣扎,奇怪的是却怎么也挣不开她的手。
“作个好孩子,听姐姐的话。”云若边走边回头看他。
“不准回头!”他喝道,胀红了俊脸,浑身不自在,恨意突然离他好远好远,黑眸里只有纯然的清澈。“我跟你走。”
既然人犯都乖乖点头,答应跟她走了,她这个狱卒也乐得轻松。“好,你跟我走,我就不回头。”
走在前头的云若,嘴角弯成大大的弧形,笑得跟偷了腥的猫一样。哈!来不及了,刚刚那电光石火的一刹那间,她已经全看到了,没想到只不过牵牵小手,蓝聿观的脸就可以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一样,好纯情、好可爱喔!
一前一后,年轻的手牵着另一只年轻的手,走向灯火光明处,情愫悄悄在蔓延,微微起伏的胸脯下,各自怀着一颗温暖的太阳。
夜渐渐深了,天上的月将乌云当成被子,盖住了胖胖的身子,星星也直打吨,眼睛半开半闭,万物都逐渐进入睡眠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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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云若的书包和外套成了破案的工具。
外套上头绣着纪云若的名字,书包里的课本写着她读几年几班,人证物证俱在,她想逃都逃不掉。
那天被救的男学生就是依着书包和外套循线查到了他的女恩人住所,并登门拜访送上水果礼盒一大篮,活像要提亲一样。这还不打紧,他还将此事报上学校,让云若记上大功一支。
此事一传十、十传百,大伙儿猛然觉得这“武云馆”不简单,追查之下才发现“武云馆”虽地处咱们南部偏僻山区,却早已名传千里,几位“武云馆”出身的武术高手,曾多次夺得世界武术大赛冠军,一些对武术有兴趣的人士,立刻不远千里而来,慕名投入门下。
于是,校内兴起了一阵习武的风潮,数十位“孝子、孝女”的父母捧上大把银子前来,要求武云馆开班授徒,纪武云迫不得已只好收了这么一小班学员,但分文不取,纯粹做口碑,敦亲睦邻。
每日的傍晚时分,学校下课后,“武云馆”宽敞的庭院便会传来响亮的“呼!喝!”声。
院子里排排站的少男少女忙着拉筋、练腿,活络筋骨。
汗水从每个年轻的脸庞上滑落,红通通的两颊显示出健康的色泽,尤其在纪云若和她身后的大白狗来回巡视时,更是精神抖擞,每一拳的力道和呼喝的嗓门,全开到最大。
看着一排排练功的男女,纪云若脸上浮上一朵满意的笑。“王文男,你如果早练个几年,就没有人敢向你勒索了。”
“汪。”跟在她后头的“大白”也附和地叫了一声。
戴着眼镜的王文男胀红了脸。“是,都是师姐教导有方。”没错,他就是当初被勒索的倒霉男学生,自从纪云若用她的腿将三名勒索者踢得落荒而逃后,王文男已俨然将她视为心中的偶像。
“咦,这是勇夺全县演讲比赛冠军的王文男吗?怎么每次在纪云若面前讲话就结结巴巴的?”爱吐槽的大毛暧昧地说道,外加挤眉弄眼,惹来了其他人的讪笑。
“叩”!大毛的头上挨了一诂爆栗。
“纪云若,你干嘛打人?”大毛捂着头上的肿包,他虽然才刚加入师门,还属菜鸟级,可她不能这么欺负人啊!
“这一下是打你的不尊敬,不称呼师姐,竟敢直呼我名讳。”纪云若将手背在身后,一阵微风吹来,衣袂飘飘,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哇靠!你在演古装片啊?”
在看到纪云若的手又举起来的同时,大毛的话自动吞进了肚子里,虽然他比她足足高了一个头,但在气势上,就是矮她一截。
“哼,好男不与女斗。”他别过脸,继续打他的拳、踢他的腿。
“只有打不过女人的男人才会这么说。”纪云若凉凉的握着拳,挫挫他的锐气。
“哼,我大毛岂会怕你区区一个女流之辈!”
“大毛,你也在演古装片啊?怎么讲话也文诌诌的?”旁边传来插花的声音。
“女流之辈又如何?用拳头打人也是会痛的哟!”纪云若脸上堆满了笑,故意将拳头弄得格格作响。
瞄了瞄她的双拳,大毛吞了一口口水。苦恼啊苦恼,他该硬着头皮跟她单挑以保全面子;还是罔顾男性的尊严,来保全肉体的平安才好?
“咕咕咕,天亮了。”刚才插花的声音催促道,看来在一旁看戏的浑然不知戏中主角内心痛苦的挣扎。
“你到底要考虑多久,需不需要去庙里求神问卜一番替你做决定?”王文男口齿伶俐地讽道,完全恢复他全县演讲冠军的水准。
云若叹了口气,慢慢地走向大毛,全场目光的焦点全凝聚在她和大毛的身上。
“大毛,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不服气,觉得我仗着拳脚功夫比你厉害,就随便敲你的头--”她站在大毛的身前,语重心长地说道。
大毛的眼里闪过一丝错愕,不懂纪云若在搞什么把戏。
“这其实是我的一番苦心啊!我敲你的头,是为了让你学会尊师重道、学会谦虚,你不懂得谦虚、不懂得收敛自己的狂妄,就学不好真正的武术。”
她的一番话让大毛的内心起了化学变化,也让在场的师弟妹动容。“师姐……”他们难掩激动地低喊,差点就要上前请她签名。
“大毛,你说,我这只手能不能落在你的头上?”她举起纤纤玉手,停在大毛的头上。
大毛含着泪轻轻地点了点头,他完全慑服于纪云若的师姐风范。
她的手落了下来,不是敲向他的头,却是拍拍他的肩膀。“你已经学到了最重要的一课。”
“大家继续练功。”她击击掌。
“是,师姐。”齐声一应,大伙儿立刻擦干感动的泪水,更加卖力地练拳拉腿。
纪云若转身离开,脸上带着一抹神秘的微笑。
嘿嘿,老爸,云若没让您失望吧!我将您教训弟子的那一套全学会了,无论是举起手打头、还是拍肩膀的角度,都算得刚刚好,您一定很以我为荣吧?对上夕阳,纪云若抬起了脸庞,一脸骄傲。
“真恶心。”
闻言,她倏地回过头,看着树下那个和她一般高的少年。“你说什么?”她听错了吗?谁恶心了?
蓝聿观轻哼一声,漂亮的黑眼瞄向她。“刚才那一番话,真令人作呕。”
“尊师重道?谦虚?只能骗骗三岁小孩。”蓝聿观双手环胸,脸上露出轻蔑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