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原拓北的注意力被其中一张印着某知名医院的信封给吸引住,他抽起它,不解地拆开信封,拿出里头的纸张。
DNA血液检验单?他的眉拧了起来。
直到他看到了检验单上头的两个名字,激动的手差点撕碎纸张。
高木悠和凉风真世的DNA检验相同,这代表什么?他霍地一声由沙发上站起来。
刹那间,泽原拓北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几乎站不住脚。
难道他们真是兄妹?
早春的凉意中,冷汗流下了他的额际。
他早该知道的,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竟还如此地怀疑她,实在连个畜牲都不如。
一思及自己临走前写的那封羞辱加交的信,胸口自责的心跳声差点击溃他。
没有一个女人可以承受得了这样难堪的侮辱。
悠……她还愿意原谅我吗?一向狂傲的泽原拓北顿时手足无措,茫无头绪。
“少爷,车子已经准备好了。”武伯恭敬地说道。
“车子?”泽原茫然的眼直望着武伯。
武伯镜片下的老眼闪了闪。“您不是要去高木家吗?”
这位自他出生便在泽原家的老仆,头一次得到他全副的注意,泽原审视着武伯镜片下的双眼,竟被其中的睿智所震慑。
泽原朗笑一声后,说道:“我是要去高木家没错,没错。”他拍拍武伯的肩,一切尽在不言中。
泽原拓北离去后,武伯严肃的面容拉开了一道微笑,他虽然不明白少爷与高木小姐之间的曲折,但他看得出两人之间的情意。如今,少爷回来了,理所当然应前往高木家去挽回一切,这才是男子汉该有的行径。
泽原火速地赶到了高木家,迎接他的是高木家的所有人给他的冷硬面孔,这其中还包括了高木司。
原本高木司单纯地以为冷却悠的住院只是身体不舒服引起,没想起隔日的报纸竟大幅地刊登高木家解除婚姻的报导,高木夫人无法面对高木司的诘问,只好将泽原拓北寄给高木悠的信拿给他看。孰知,高木司看完后,马上怒发冲冠地跑去泽原家登门问罪,幸好,泽原当时出国,才免于一场灾难。
如今,泽原亲自上门来,高木司焉有放过他之理。
和室内,两个男人面对面坐着,热烘烘的白雾由茶杯中缓缓上升,弥漫在两人之间。
“泽原先生,真难得您本人今天大驾光临,何必呢?捎封‘信’过来就可以了。”一向称泽原为大哥的他客套地近于苛刻,眼眸像两块冰雹射向泽原。
泽原拓北第一次尝到了被人数落的滋味,而且数落他的人竟还是以往最崇拜自己的小鬼,真是闷得可以。
“司,悠在吗?”抽掉不可一世的傲气,他硬挤出个笑脸,低声下气地问着。
高木司闲闲地喝了一口茶,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悠?”他微微提高声调。“不在!”
“不在?她去哪里?”泽原狐疑地瞟向后室。
“怎么,不相信我,那你自己进去里头找。”高木司的蓝眸不悦地瞪视他。
“司,我……”傲气的泽原拓北竟被一个小鬼给逼得说不出话,这说出去,谁会相信。
“如果没其他事,你自便,我不送客。”高木司从榻榻米上站起,赶人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等等,悠她去了哪里?我……我有话对她说。”他拉住高木司,英挺的脸上一片腼腆。
“用‘写信’的不就好了,你应该很在行才对!”高木司一想到悠苍白的脸,火气就翻腾上升。
依泽原以往的傲慢性子,此时早就拂袖而去,哪会任由一个小子侮慢,可他心中狂慢的一角早被冷却悠削软,并深深进驻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真挚的眼神对着高木司。“我爱她,没有了她,我会痛不欲生。”
“咦,我好像记得某人曾说过不用担心他会寂寞,他身边多得是人陪伴。”高木司鄙夷地瞧着衣冠楚楚的泽原。
泽原拓北的俊脸一片煞白。“我知道我罪该万死,如果要用死才可以让她原谅我,我宁愿一死以表示我的决心。”没有了她,他的生活就如同行尸走肉,生不如死。
“请你自己下次当面将这段感人肺腑的话告诉悠,我忙,不送了。”高木司拍拍衣袖,冷冷地掉头而去。
高木司不原谅他的态度宛若一盆冷水,狠狠地泼洒在泽原的头上,他独自一人僵立在和室内,害怕失去悠的念头如火蔓延,烧上他的心,他紧绷地由口袋拿出香烟点燃,干紧的喉头苦涩地咽了一口口水,他还挽得回悠吗?
泽原拓北走后,冷却悠悄悄地推开滑门,她刚刚一直在隔壁的房间里,本以为他这次来是要作个结束,没想到他竟是要来挽回她,一再拒绝掉下的泪,还是决堤了,清丽的脸上珠泪点点。
自她在医院醒来后,便开始费心地筑了一道墙,不再让人窥探、进占,她以为自己的心已像无云的晴空,再无牵挂,可他刚刚的话,却教自己的内心又翻腾了起来,高筑的墙全都白费了力气、白费了力气啊!
泽原拓北几乎天天往高木家报到,他的身旁不再有美女相伴,可是他还是始终见不到冷却悠一面,天天在失望的深渊中游走。一到夜晚,他追赶着冷却悠的影子,辗转难以成眠,狂傲的脾气愈来愈火爆惊人。
这一天,他又从高木家锻羽而归,再次的受挫驱使着他前往酒吧里买醉,麻痹自己的神经。
他醉意朦胧,摇摇晃晃地坐进了宝蓝色的保时捷,在月明星稀的公路上肆意地飞驰。
公路上的车子并不多,泽原拓北的宝蓝色保时捷像股激烈的蓝浪在车子间穿梭,他一个急速的转弯切入左侧的车道,就在他为自己精湛的技术感到得意之际,对面一辆大型的货车宛如脱缰的野马,失去控制地冲向他的车子,泽原拓北把方向盘一偏,脑中一片空白……
满坑满谷的花篮从一间病房外直排到走廊,花篮上的纸条不乏一些日本政经方面特出的人士,病房上虽未署名,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三天前出了一场大车祸的日本商业巨子——泽原拓北。
“悠,该歇一歇了,你已经三天没好好睡过了。”凉风真世站在冷却悠消瘦的身影旁,忧心地看着她凹陷的脸颊几乎与躺在床上的泽原拓北一样苍白。
冷却悠摇摇头,纤柔的手牢牢地握着泽原拓北,仿佛她一放开,泽原就会被从窗缝钻进的阳光蒸发般。
“悠,你真傻,泽原这小子对你如此薄情,你还执迷不悔。”凉风真世为悠感到不值,他冷眼地瞧着病床上左手左脚上裹着石膏的泽原,左半边的脸上被玻璃给划了几道,报应!早该让这小子受一点苦了。
自从在获知泽原拓北出车祸后,悠便守在他的身边,从十六小时的紧急手术开始,悠一直在病房外枯等,分针一分一秒无情地移动,她的心也被那根针给绞得紧痛。
手术过后,加护病房的危险期,是最难熬、也最磨人的时候,冷却悠被绞痛的心还未平复,接着就被高高地吊起。
她后悔,后悔自己为何不及早原谅他,要是早原谅他,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冷却悠无法捱住差点失去他的恐慌,憔悴的眼眶里,泪珠儿还是落了下来。
她捂起了嘴,不致让口里的呜咽声脱出,她不想让凉风真世发觉她的异状。
“悠,我有事得先离开,记得照顾自己的身子,不要太劳累了。”凉风真世知道再怎么说,也劝不动她。他叹了一口气,拍拍冷却悠的肩膀后,走出了病房。
凉风真世稳健的步伐在想到待会儿得参加水絮订婚典礼时,蓦地犹豫起来,一阵苦涩翻搅到他的喉咙,他靠在墙壁上甩着头想破除那种不舒服的奇怪感受。
该死的,他着了什么魔,水絮要订婚,做哥哥的应该为她高兴才对,怎么自己从知道她要订婚后,心底直像有针在戳刺般。
不小心踢倒了几个大花篮后,凉风真世极力地控制自己乱烘烘的思绪,将花篮扶正后,他又回复了以往的冷静持然。果然,待会儿出现在会场的凉风真世又是一个魅力十足、举止优雅的男士了。
冷却悠细细地看着泽原拓北虚弱的脸庞,他不适合现在这副模样,他合该是自负狂傲的。醒醒,你醒醒,无论你醒来时有多霸道,我都愿意陪在你身旁,只要你醒来,求求你醒来……
她的指尖抚过泽原没有受伤的右半脸,指尖的温暖肤触让她好不容易止泪的眼瞳又渐渐朦胧。
在得知他出车祸的霎时,颓然放下电话筒的手,不断地捶打着自己。都是自己的错,要是自己早点原谅他,他就不会……不!要是他从没爱过自己,今天的事就不会发生,他的脸庞一定还神采飞扬,不会像此刻虚弱地在死亡边界中徘徊,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