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覆上面纱,在奴婢的引领下,缓缓步入金碧辉煌的大厅。
薄软的纱帘被拂了开,红雀羽扇率先燃亮了众人的眼,待红扇如孔雀开屏般地分开,罩着红纱的曲琉衣宛如最耀眼的火炬灼热了所有人的眼。
把把燃焰的火炬倒映在她黑亮的双眼中,像是点点跳动的火焰,将她的眸子染上一层灿丽的红,炫得众人如痴如醉挣不开那红艳的漩涡。
她雍容地登上大厅前的华座,站在爹爹的身畔,碧夫人紧跟上前。
曲琉衣眼底盛满笑意,傲然地望着底下神魂颠倒的众人,这戏码从她十五岁生辰开始,便一年一年地重演,对于众人痴迷的目光,她早已习惯自如。
曲丰山笑呵呵地挽过曲琉衣,众人的目瞪口呆,更加深了他脸上的笑纹。
“诸位惊艳的目光,可说是给小女的最大贺礼。”他调侃地说道。
众人讪讪地低下头,痴迷的眼仍为适才的惊艳而圆睁着,虽早已素闻曲琉衣的绝色,可今日亲见那绝艳的红,六旬老翁竟像小伙子一般,心神荡漾。
嗤,曲琉衣轻笑一声,芙蓉般的脸蛋上那抹轻蔑的笑意绽放得益加艳丽。
众人的老脸皮在听到曲琉衣鄙夷的笑声后,难堪的烧红,都已是垂垂老翁了,竟还参不透表相,无地自容的尴尬弥漫在众人间。
“诸位请回座。”
待众人落座后,曲丰山挽着女儿也相偕坐下。
“琉衣,别笑了,他们经不起你小姑娘的取笑。”曲丰山好言轻劝,舍不得轻斥女儿。
曲琉衣轻抿着嘴,闷不吭声,可倔强的眉早已扬起,诉说着她的反抗。
“好,你不喜欢听爹就不说了,快吃饭。”曲丰山见不得女儿受到半丝委屈,赶紧和颜悦色以对。
碧夫人望了曲丰山一眼,无可奈何地暗叹口气。
“琉衣,快动筷,爹知道你骑了一下午的马,肚子早饿了吧!”曲丰山体恤地继续安抚女儿。
琉衣这才拿起桌上的银筷,水样的黑眸有一丝得意。
觥筹交错,笑声不绝于耳,大厅内一片和乐,倏地,一抹高大的身影由金碧辉煌的正门视若无人地走进。
男人的身影后,左右各站两人,两人的眸子在厅内环视一周后,戒备地跟在男人身后。
黑亮的眼底掠过众人的惊愕,男子的唇边放开一抹冷笑。
男子倨傲地穿过大厅,不知是因为众人过于震慑男子所散发出的森冷气息,抑或被男人尊贵俊美的脸庞给下了符咒,竟没有人上前拦阻。
直到男子站在主位台下,与台上的曲丰山视线相交。
好狂傲的眼,曲丰山的老眼几乎快被男子眼中的狂狷给逼得移开视线。
“大胆,谁准你无礼地盯着我爹!”曲琉衣见到爹爹眼中的狼狈,没多想,娇斥声便率先响在静寂的大厅。
男子黝黑的眼缓缓移向曲琉衣,冰冷的黑眸有一丝玩味。
两人四目相交,男子的眼,像狂烈的泼墨,恣意地朝她张牙舞爪;高傲的鼻梁底下是两片薄削的唇,无言地诉说他的冷酷无情,而挂在耳边的银环则闪耀着诡谲的光芒。
曲琉衣双颊莫名地烧红,有一瞬间,她几乎想别过头去,可倔强的性格又不许她畏缩。
男子眼中的兴味因为曲琉衣的大胆直视而益加深浓了。
“想必这位便是刁蛮任性的曲琉衣姑娘。”无礼的黑眼邪魅地直视曲琉衣。
男子的嘲讽声直刺入曲琉衣耳中,她怒眼圆睁地瞪向他,从没有人敢用挑衅的眼神望着她,这男人不羁的态度着实比她还要狂妄不已。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像两朵火焰?”男子近于调戏的语气让在座的人倒抽了口气。
“你!”砰一声,曲琉衣素手往桌上一拍,整个人由椅上站起,粉嫩的双颊不自觉地荡起一阵娇艳无比的红晕。
“我的赞美竟可使曲琉衣姑娘起身相迎,真令人惊喜万分!”男子干脆环胸而立,好整以暇地与曲琉衣对望。
怒火烧化了曲琉衣的理智,她抄起桌上的小酒杯,不由分说便往男子的方向疾射。
“多谢姑娘赐酒一杯。”男子气定神闲地接住,高大的身躯没有半丝晃动。
“咦,这杯口怎会有红印,莫非……”男子目光邪肆地瞟向琉衣,故意一口含下杯沿的红印。
“你——”曲琉衣从没像这般受辱过,她握紧拳头,欲上前打掉男子脸上可恶的笑意。
“琉衣!”曲丰山看出女儿脸庞上的怒意,赶紧牢牢抓住她的手臂,不让她轻举妄动。
“报上你的名号,年轻人。”曲丰山强拉着琉衣坐下来,威严地问道。
“你是想知道我的名号,还是想知道我今日来的目的?”男子眉宇间的尊贵霸气如烈日般令人不敢逼视。
“目的?你有什么目的?”曲丰山不解地皱起眉头。
“我要曲云山庄。”男子一字一字缓缓说道。
这话要是换人来说,铁定笑掉众人的大牙,可这话经由眼前威势逼人的男子口中吐出,众人的背脊莫不窜出一股凉意。
“大胆恶徒,竟敢口出狂言!”曲琉衣挣脱父亲的手臂,霍地一声又从席上站起。
男子蔑笑出声,狂倨地转过身面对众人。“就请诸位端看我矵九霄是否有这份能耐!”矵九霄话一落下,陵金殿外顿时火光大现,十条人影飞快地跃入大厅,稳稳地跪在矵九霄身前。
矵九霄大手一挥,十人立刻分作两边,快速地退至他身后。
“矵……九霄,你是矵风山庄的主人?”宾客其中一人问道。
众人听闻矵九霄的名号,莫不瞠目结舌。传说中的矵风王英明神武,曾在一场争斗中,兀立于奔腾的大江上,当场把敌人惊得俯首称臣,不敢再犯。
可传说并没有提到矵九霄朗目如星,面如冠玉的俊美,众人皆暗自赞叹不已。
今日一见,矵九霄虽无锦衣加身,周遭也无翻滚奔腾的浪花来映衬他夺人的气势,但只消被他凌厉的黑眸一凝,来人便再无招架之力。
傲慢的击掌响起,矵九霄戏谑地勾起嘴角。“好眼力。”
“什么?你是矵九霄?来人哪!贵客远临,快备酒席,别怠慢了。”曲丰山完全忘了适才矵九霄的威胁,兴高采烈地要下人备席。
“爹!”曲琉衣惊愕地扯着他的衣袖,不明白爹为何要赐座给那个狂妄男人。
矵九霄似笑非笑地看了摆设完毕的酒席,昂然的身形动也不动。
“坐啊,方才真是怠慢你了。”笑容可掬的曲丰山看着神采俊逸的矵九霄想起了应君崴,这两人皆非池中物!
“坐?可以,但我要坐你身下的那把椅子。”矵九霄目光如炬地燃向曲丰山。
“我身下的椅子?”曲丰山不解地重复他的话。
“放肆,来人将他拿下!”曲琉衣素手往桌案上一拍,窈窕的红影如疾风般,迅捷地跃向矵九霄。
“琉衣!”等到曲丰山惊觉已来不及了,伸出的手掌只有冷风扑过。
“琉衣,快回来!”曲丰山着急地喝着女儿,琉衣这孩子太不知天高地厚了,眼前的男人似敌非友,万一有个闪失,天,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爹,这人太狂妄了,竟想染指曲云山庄,这口气我吞不下!”曲琉衣好胜心升起,以往与她交手练习的皆是庄内的侍卫,每人都小心翼翼怕伤了她,实在没味,今日终于有机会同外人一较高下,她怎会轻易放过这个大显身手的好机会。
“护卫何在?护卫何在?”曲丰山终于发觉情况不对,赶紧召唤着护卫,担心的眼睛不敢稍离女儿半分。
矵九霄冷笑一声,嘴角微微牵动。“不用喊了,有武功的人全成了我的阶下囚了。”
他扬起手,身后的十人迅捷地将一干被绳索绑住的护卫押进大厅,瞬间,整厅内的人神色凝重,宛如化石。
“反了!真反了!”曲丰山暴喝一声,整个人颓然地倒入椅中。
“庄主,请保重身子。”碧夫人撑起他,忧心地抚着他的后背。
曲琉衣惊见此景,气急攻心,一个箭步,便往矵九霄攻去。
矵九霄双手反握在身后,衣袂飘飘地闪过曲琉衣凌厉的攻势,黑眼闪着嘲弄。
“手脚无眼,姑娘你得小心自个儿的花容月貌。”矵九霄依然只是闪躲,并未还击。
曲琉衣怒斥一声,怒火狂烧的双眼对上轻蔑的黑眸,她来势汹汹地发了一掌直攻向矵九霄,孰知矵九霄闪也不闪,左手掌硬生生地接下她一掌,右手倏地攫住曲琉衣的腰际,猛地一扯,佳人便直挺挺地倒入他的铁臂内。
曲琉衣还不及惊呼,身上的穴道便被矵九霄制住,整个人在他怀里动弹不得。
“姑娘主动投怀送抱,真令在下万分荣幸。”矵九霄轻佻地笑道。
“放开我,否则——”曲琉衣咬牙切齿地瞪着眼前眉开眼笑的男人。
“否则如何?麻烦姑娘再大声点。”矵九霄的脸庞俯向她,薄削的唇几乎要贴合在她的脸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