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顾一下室内,这里还可堪称是间雅室呢,小鹊卷起袖子着手准备,先将窗子打开,凉风徐徐吹进,让空气流通。
因为这房间还是有点规模,小鹊心想要全部都重新清理的话,也要花上几天功夫,只能一部分一部分慢慢清扫。
想起纳兰齐吩咐她来做打扫时,还一再的告诫她天一黑一定要马上离开。
而现在离日落还有四五个时辰,她绝对有足够的时间先将厅内的桌椅、柜子和窗棂擦过一遍,事不宜迟,立刻动手。
不知过了多久,该擦能擦的也做得差不多了,小鹊累得坐在椅上稍作休息,捶肩捶腿儿的,朝窗外蔚蓝的天空看去,几朵懒懒的浮云仿佛正在朝她招手。
看着看着,一股睡意袭来,小鹊算了算时间,大概还有两个时辰太阳才下山,再朝一旁看似诱人,铺着绫绸软榻的躺椅望去,躺在上头一定很舒服。
或许……反正还有两个时辰,她先在这小憩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一下子、就一下子而已,她只是暂时借睡个一下子,日落前一定会赶回去的。
她步向前轻巧巧的坐了上去,柔软的质感让她舒服地几乎一沾上就沉沉睡去。
酣睡中仍不忘喃喃念道:"一下子、一下下就好了……"
* * *
纳兰齐踏着沉稳的脚步,回到属于他一个人的私人天地。
每一回心情不好时,他便会来到额娘的故居坐一坐,好好沉淀一下心情。
刚刚面圣回来的地,脸色凝重的吓人。想起今天皇上对他所言的一番话,心里的压力就更形剧增。
难道,他当真摆脱不了既定的命运?
这孩子将来必成大气,定将成为我大清皇朝的得力武将之首,为我皇打下更多的天下。
那姻缘呢?
姻缘自是不用说,人中之龙定配凤凰女。
那太好了!我们都察尔家终于能出人头地了!齐儿,从今天起,你可要认真同老师习文练武,千万不可一天怠情,咱们都察尔家全靠你一人翻身呐!知道吗?
阿玛,我不想习字也不想练武,您让我出去玩好吗?
浑帐!阿玛是怎么教你的?!你将来可是大器之材,怎可同那些不长进又没前途的小鬼头混在一块。
阿玛,别再打了,呜……求您别再打了,您打得我好疼喔……
疼?!男子汉怎可轻易喊痛!身为大丈夫的你是不可以喊痛的,更不能哭!
啊……阿玛、阿玛……别打了……
不准哭!也不准喊痛!你再喊一声我就打一棍!
甩甩头,也甩不去小时的记忆,那些最阴暗的、最不想想起的回忆,却是人生中最难抹去的痕迹。
五岁时,阿玛不知从哪请来一位仙风道骨的居士来家中,千求万拜托的请对方替他看看未来的命相。
他还深刻的记得,阿玛听完居士的话简直开心得不得了,甚至不惜变卖家里所有的值钱货,替他找了最好的武师与有名的私塾老师,让他得到最好的文武教育。
如今,他成功的打响了都察尔家的声势,成了万夫莫敌的武状元,又深受皇帝的宠爱。之所以一直迟迟不肯答应皇上欲赐封的官职,是因为不想让自己应验那居士替他所断定的命运。
他不想让自己的命运被赤裸裸、一丝不挂任人看透,他的命运,他要自己掌握,他已经不负父亲所托,将都察尔这个姓氏重新出现在世人的嘴里。
接下来,他要过他自己的生活,不当叱吒风云的战场英雄,更不娶什么命定的娇娇凤凰女。
就是因为自己的坚持,使得皇帝三天两头宜他人宫,不论是威胁利诱,就是千方百计的要他点头人宫为官。
成效如何?当然未果。
不过他仍是应允了皇上,若是真有需要,他一定会代大清出战,即使战死边疆也无谓,但条件还是老样子--绝不当官。
才推开房间大门的一小条空隙,纳兰齐立刻感觉到里头不对劲,仔细地竖耳一听,屋内似有一丝微乎其微的呼息声。
抽起腰间配带的银刀,纳兰齐小心翼翼缓缓推门而人,黑眸如鹰眼地锐利扫了一下四周,终于发现异样。
借着微薄的月光映射,在前厅角落的躺椅上,似有-个状似人形的物体缩躺于上,看着形体随着浅浅的呼息而不明显的起伏,似是沉睡。
是哪个奴才这么大胆,竟敢偷溜进他的房里睡觉?!
还是偷儿?若是,这偷儿未免也太过胆大,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擎起刀步向前,纳兰齐决定给这不长眼的小贼一点小教训。
银白色的刀身因由窗外流泄而进的月光所照射,映射出耀眼白光投置在熟睡中人的身上。
纳兰齐将反射出的刀光由右至左,开始逐渐慢慢移动,接续入眼的是-大片柔软的罗裙、一双小巧的绣花鞋,再顺游其上,是属于女人才有的,不盈-'握的款款纤腰、胸前丰满的突起。
以刀缘轻轻挑开掩住她泰半脸蛋的发丝--
是她?!那个豆腐娘!不是已经再再告诉她要在日落后离去吗?竟然敢在这里偷睡觉!
突然,沉睡的人儿似乎感到奇怪的骚动,不安的动了动,抬手准备拂掉一直搔刮脸蛋的发丝。
纳兰齐察觉到她的举动,连忙要将刀身移开,但已经来不及了--
她的手正好和他移开的刀缘轻轻擦过,在手背上划下一道浅浅的血痕,小鹊顿时被刺痛得张开眼睛……
第六章
"啊--"
小鹊尖叫出声,不是为了手上的伤口,而是矗立在自己眼前的庞然黑影。
在乌漆抹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对方又背光而立,小鹊眼里所看见的除了黑暗还是黑暗,面前的大黑影像座小山似的,让她更感压迫。
老天,难道这里头真的有鬼?
"鬼……鬼大爷……我不是故意……蠢。闯进来的……"人一慌,说话连咬字都不清楚。"我……只是来、来……不小心睡着了、所以……"
小鹊慌张的忙着打躬作揖。没想到她这一睡竟睡到天黑,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虽然四周黑漆漆,小鹊仍能感受到"它"不友善的"青光",正怒瞪着她。
怎么办?
怎么办?
"闭嘴!"
纳兰齐受不了她抖得不像话的声音,出声喝止。
聒噪又没胆的女人,是他向来最敬谢不敏的类型,才受到一点点的惊吓就紧张成这副模样,故做矜持娇弱。
小鹊连忙以手捂住嘴巴,但身子仍是不住微微颤抖。
纳兰齐转身取出火折子将桌上的油灯点亮,霎时室内的黑暗被火光驱走,大放光明,小鹊这也才看清楚了在她面前的人是谁。
纳……
兰齐?!
瞠大一双美目,小嘴讶然的忘了合拢。
纳兰齐将火折子以手甩灭。
"不是要你天黑后就离开吗?你胆子倒大,竟敢在这偷懒睡觉,肯定连抹个桌子都没有厂纳兰齐冷哼出声,这小丫头未免也太过大胆。
"才不是,我有很认真勤奋在打扫的。"不过刚好被他说中她只有抹桌子。
"勤奋还会躲在这里偷睡觉?"这会儿,他的口气又变得带些嘲讽的味道。
一语中的,小鹊气势瞬间削弱大半,又恢复先前怯怯懦懦的小媳妇样儿,忽而听见他冷哼出声,她又努力强调自己真的是不小心睡着的。
"是真的,我因为有点困,所以想借你这小憩一下,没想到……"
"没想到一睡就睡到天黑?"
剑眉高高抬起,他从怀中掏出块布,就坐在她面前的椅凳上,开始反复擦拭起白晃晃的刀身,还不时故意借着光影的反射,用刺眼的刀光在她脸上乱晃。
他、他该不会是想杀了她吧?就因为她不小心睡着了?
小鹊难受的眯起眼,想努力看清楚他究竟要做啥,抬起手欲阻挡刺眼的光芒。
"坐好,把手放下,不许遮!"
纳兰齐恶狠狠的开口命令。
"是。"
小鹊不甘不愿的放下手端坐在躺椅上,继续承受他刻意的捉弄。
没办法,谁教他是主子呢!
纳兰齐许是觉得够了,将刀收回刀鞘搁在桌上,忽而看见她正低头看着自己手背的伤口,那是他刚刚不小心划上的。
微皱了下眉,走至她跟前蹲下,不容她拒绝地拉过她受伤的手,态度强势却很有技巧的避开伤处,垂眸审视她的伤痕。
小鹊有些诧异他的举动,却不敢多说什么,呐呐的任由他掏出药替她抹上。
他轻柔体贴的举动,不禁让她感到有些羞赧,心脏不受控制地扑通扑通乱跳一通,没料到看似粗鲁凶恶的他也会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两人靠得如此相近,小鹊趁着他低头专心为她上药,杏眼不住的打量起他俊美的五官、刚毅的脸部线条,愈看愈是着迷,摸起来不晓得该是怎样的感觉?
怎么有人可以长得如此好看,虽然自己平时很畏惧他,但她自个儿也很清楚,纳兰齐好看的长相的确是很吸引女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