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绫甄不像语眉那么喜欢小狗,关剑尘诚心感谢幸运之神的眷顾,苍天为证,他最恨家中到处都是狗毛。
“你不吃肉就算了,至少要把汤和面吃完。”拗不过绫甄,他退而求其次,淀粉也能提供营养。
看来她不吃,他也不会动口,饿坏了他也不好,绫甄勉强拿起筷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挑着面条咀嚼。
虽然有些心不甘、情不愿,这妮子终于习惯了他的管东管西,关剑尘十分快慰。
等绫甄把面条吃得一口不剩,他才动手吃自己的份。吞下第一口,关剑尘立刻把筷子一扔,震怒地按下叫人铃。
“关先生,您有什么需要服务……”空中小姐兴高彩烈地跑来,看到他难看的脸色后,下面的话吓得说不出口。
“这叫牛肉面吗?肉炖得不烂也就罢了,面条这么硬,用锅粉揉的吗?”
关剑尘心疼的看着莫名其妙的绫甄,替她擦去嘴角的汤汁。早知道联航空厨这么不能依赖,他就不逼她吃那碗面了。
“你觉得很难吃吗?”绫甄同情无辜的空中小姐,忍不住替她说话。“我倒觉得口味不差,还满道地的。”
关剑尘冷冷地对空中小姐说:“小姐,把我的意见反映上去,东西这么难吃,联航趁早别飞了。”说完他像赶苍蝇一般挥手命令空中小姐退下。
嚣张跋扈!绫甄看不惯颐指气使的关剑尘耍威风,仗义直言道:“飞机上要准备牛肉面应付你已经很迁就了,你还嫌东嫌西。”
关剑尘不以为然地道:“话不能这样说,头等舱的服务不能让客人满意,机票就贵得没有道理。”
绫甄想想也对,航空公司把人当凯子,贵一倍的机票也敢卖!不过,如果关剑尘不是故意打碴,那他真的认为面很难吃吗?
“面食不是面加水和一和揉成一团就可以了,其中的学问可大了。哪天你跟我回家尝尝福婶的牛肉面,就知道我今天的反应不算过分。”关剑尘笑着捏捏她的鼻子,这女人还真不挑嘴。
绫甄半信半疑地问道:“差那么多吗?”
她去过关家几次,吃过福婶的锅贴,那真是不折不扣的人间美味,她现在回想起来还齿颊留香。
当时福婶还不厌其烦地教她锅贴秘技,似乎不知她和语眉乃是一丘之貉,不会烧饭作菜之外,妇德、妇言、妇功统统零分,此乃天缺。
“不啻十万八千里!”关剑尘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面食做法,“面食分冷面和热面,冷面是用面粉加冷水揉,热面则以面粉先加入滚烫的热开水,再和入冷水一起调拌,热水与冷水比例为一比四,揉得均匀面食才有嚼劲,然后盖上微湿的毛巾醒个半小时,发完的面团就可以做烙饼、馅饼、锅贴、抓饼……”
“别再说了,够了。”绫甄连声求饶,摇着头说。“你说那么多我也是鸭子听雷,雾煞煞,光从吃食这一点,就可以证明咱们俩活在不同的世界中。敝人食无求饱,居无求安、衣无重采……”
关剑尘扣了她一记,笑道:“我还一担食、一瓢饮;人不堪甚忧,吾不改其乐!又没人叫你亲自下厨,你大概也不会烧菜吧?”
绫甄不服,细数她会做的料理,“煮面我也会啊!锅烧面、正油拉面、乌龙面……开水一冲,加包调味料就可以吃了,多方便啊!”
关剑尘惊奇万分,这妮子吃速食包长大的吗?他忙说:“你别再吃那些垃圾食物了,以后我去接你下班,让福婶给你补一补。”
绫甄舔着舌头,又期待又有点不好意思,她问道:“无功不受禄,这样禄婶会不会觉得我很厚脸皮?”
“不可能的,福婶欢迎你都来不及了,她最喜欢年轻人到家里来拜访,哪会嫌你?”他信誓旦旦地保证。
福婶一天到晚叨念她,怎么不快点把薛小姐娶进门呢?绫甄一来,她老人家铁定拿出看家绝活,留住绫甄的胃,也让绫甄从此离不开关家。
绫甄不知道关剑尘正在算计她,问道:“你好像跟福婶比较好,反而跟你养母没这么亲近。”
他坦诚不讳道:“没办法,妈这十几二十年来被爸宠得跟她嫁过来时一个样,自己都还要人照顾,哪懂得照顾孩子?从小就是福婶把屎把尿地拉拔我,每次我生病,陪在我身边的一定是福婶,妈陪不到一小时就睡着了。”
“这么说不太公平吧!”绫甄不尽相信,语眉老是说婶婶对她呵护备至,怎么关剑尘反而说母亲不会照顾人呢?
关剑尘笑笑说:“你慢慢就会明白了,当年她和福叔两人随着大伯母来到关家,一待就是一辈子。她视我如子,我待她如母。”
绫甄好生羡慕他的家庭,“你等于有两个妈妈,真幸运。”尤其是,两位都跟他没有血缘关系,却这么爱他,她的生身母亲却……
不愿她再想起她特立独行的父母,关剑尘结束妈妈经,故作神秘地说道:“把手伸出来,有东西给你。”
从外套的口袋中拿出一枚玉,他把它塞给绫甄,顺便把她的温软柔滑的小手包在他粗糙的大掌中。
“那是什么?”她拼命地想打开手掌看个究竟。
“是我最珍贵的宝贝。”关剑尘还在卖关子。
“青玉,只怕年代很久了,至少可以追溯到元代之前。”好不容易挣脱他的箝制,绫甄张开手来,一窥掌中之物的堂奥。
“色泽好美,我从来没见过这种一半湛青、一半淡青的古玉。”绫甄衷心地赞美,忽然她像发现新大陆般喊出来,“奇怪!这块玉怎么摸起来又冷又热的?”
“这叫温凉玉,上半是玉,玉生凉,下半是璞,璞生温,所以摸起来温温凉凉的。”他笑着解释。
“好罕见呢!你哪里买来的?”绫甄也想买一块,送给喜受古玉古瓷的仙叔公。
“我也不知要去哪儿买,我被好心的人抱来孤儿院时,身上就有这块青玉,他们说这块玉是我妈妈的东西,她出车祸没能救得活,医院把这块玉留给遗族。”关剑尘平静地叙述不堪回首的身世,“那时我还不足月,没有人知道姓啥名啥,直到两岁时被爸妈收养为子,才正式取名叫关剑尘。”绫甄脸色陡变,不敢再打哈哈,原来他的身世这么凄凉,外人还以为关总裁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呢!
“这么有意义的东西,你应该留着才是。”她把玉还给他。
“玉能消灾,也能代主受过。你经常摸黑上山下海勘验现场,比我更需要一块辟邪除崇的古吉祥物。”关剑尘把她的手推了回去。
绫甄无法拒绝,只好把玉收下,恼怒地直叹气。关剑尘这么精,每次都充分利用她吃软不吃硬的盲点!
关剑尘温柔地帮她把玉戴在脖子,青玉在她胸前闪烁生辉。说来奇怪,绫甄真的觉得全身有一道暖流通过,令她通体舒畅。
昨晚在化验室熬了一晚上,早上又开了好几场记者会,焚尸案的情节生猛热辣,记者们当然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节。雪儿等招架不住,只好祭出绫甄牌,她素孚人望,记者才不敢太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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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台湾乡间清新的空气,六月耀眼的阳光,使得坐在车内的关剑尘精神为之一振,而神清气爽的绫甄,好想快点回家看奶奶。
绫甄看着时速表,连声催促关剑尘,“别龟爬了,开快点好不好?”她一伸脚就想帮他踩油门。
开车可以这样胡闹吗?关剑尘挡开她不安分的脚,好整以暇地安慰道:“别急,再一会儿就到了。”
绫甄委屈地诉说:“我当然急啦!快中午了,我没回去拜拜的话,仙叔公一定又有掷不成爻,害大家不能把祭品收回家。奶奶爱面子,会骂死我的。”
关剑尘不太懂得道庙祭典的顺序,又不想暴露自己的孤陋寡闻,只好凭常识问道:“哪会因为你一个人没回去,香案就不能撤下?”
坐车反正无聊,绫甄索性讲古给他听,“就是发生过这种事,所以我才说不能太晚到嘛!两年前的城隍爷圣诞前夕,苏文主任突然丢给我一宗强奸弃尸案。”
那是一宗绑架撕票案,被害人是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关剑尘记忆犹新,他问道:“是你侦破的吗?”
绫甄得意地说:“我在树叶上找到了一个关键血手印,就是靠它才将凶手定罪,不过因为我提早离开,记者采访时就由雪儿应付。”
“所以功劳也归你那些子弟兵喽!”他知道她提携后人一向不遗余力。
“总得给她们机会表现,何况我也懒得理秃头鸟。”记者老像兀鹰般盘旋在凶案现场不走,叫他们秃头鸟有什么不对?
“你这么耽搁下来,还来得及回台湾吗?”他接着问。
“我到达机场的时候,当天飞台湾的最后一个班次正在登机,航空公司说客满了,不让我进去。我说我爬也要爬回去,他们只好让我进登机室中跟旅客拜托,看看有没有好心人愿意让出机位,我出双倍价跟他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