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臭洋鬼子还敢在我们这里乱来!”
“别理他了!我们赶快到林边去看好戏吧!看看阿雄怎么教训他那给他戴绿帽的女人!”
几个三姑六婆正要离去,却倏地被高大的身影拦住去路,吓得她们缩在一块。
“你们刚刚是在说玫吗?她人在哪?!”急慌了心,他压制不住的大吼出声。
眼前的女人们因此更视他如邪魔。
“你们快说呀!”
“在……半山腰那片林里啦!”
“林里?到那里要做什么?”他喃喃自语,心头却涌现一股前所未有的躁动不安。
“还能做什么?偷人是一件见不得人的大事,当然是要好好教训她呀!哎呀!不跟你扯了,我们要赶紧去看热闹了!”
无视于他的怔愣,几个女人赶忙闪过他朝着林里而去,生怕去晚了会来不及看好戏。毕竟玫是个童养媳,又没人疼爱,镇上的人早就欺负她惯了,这会儿有好戏瞧,怎能错过?
“长官,我们要不要也去瞧一瞧呢?”
身旁的下属提醒他,他才收回心神,一个箭步,立即向着林里飞奔而去。
他不能放着她不管,他已经害得她背上不清白的罪名,怎能再置身事外任由他人随意欺压她呢?
他厌恶这里的男尊女卑,更反感于镇民欺善怕恶的劣根性,如果他不救玫,肯定也没有人会出面,他们只会像打落水狗一样的等着看戏。
所以他一定要救她!
愈接近林里,嚣闹声愈大,但在人声鼎沸中,依稀可听闻一声声断肠的呼救声。
他知道那是玫所发出的哀怨声,他的心更加的窒闷难以喘息,他不知现在阿雄是怎么的在伤害她。
打她、鞠打她,还是更残酷的折磨?
她有着一颗善良的心,不该被如此的对待!
不该呀!
挥去额上的冷汗,他冲到人群聚集的小空地上,用力的挤进人群中,想看清楚人们围观的中心点,却震慑的僵住脚步。
阳光正强,却比不上眼前的炽热吓人!
“玫!”嘶哑的叫喊划破天际,他震惊极了。
他以为人们在战争中才会失去理智,他以为人们为了生死存亡才会残酷至此,但……玫何错之有呢?她只不过不想再过着任人欺凌的日子,她只不过……拿出勇气想追寻她的梦罢了!
为什么要如此待她?
太残忍!太残忍了!
熊熊的火焰舞动着令人惊心动魄的艳舞,一片火红在玫的裙摆肆虐的焚燃,仿佛玫的哀号更加呼唤起焰火高炽。
而一旁,阿雄则手拿火把,咧嘴笑得忘我,观赏着眼前残忍而美丽的画面。
“你这禽兽!”
无视于耳边的怒吼,阿雄只是不断发出呵呵笑声,目不转睛的看着渐渐被火吞噬的人影。
“玫!玫!”他扑向前去想救她,怎奈伸出手只是被火烫得忍不住缩回手,怎样也碰不到玫的身子。
“长官!没用了!火已烧着她全身了!你别再靠近,太危险!”两名下属一人一边架住他的双臂,不让他再靠近火红的焰簇。
“放开我!放开!我要救她!她不能死!这辈子她没有过过一天快乐的日子,我要带她去看看世界,我要她知道这世上还有人爱她!我要她的梦想能有实现的一天!”
“长官……”别说他要痛苦的发狂了,连在他身边的弟兄都难过得红了眼眶。虽然他们才刚经历过大战,但看见眼前这惨绝人寰的画面,心里还是会起战栗的。
“玫……”看着火焰渐渐将她吞噬,他痛苦的看着她的容颜,想将她的容貌牢记心中,却意外的看见她对他露出平静的笑容,一点也不像正沐浴火舌烧烙中的人。
“谢谢……这辈子遇见你是我唯一欣慰的事,今生未完的梦留待来生,不管要沉浮多久,我要在来生寻找你……”
像最后的誓言般,玫在倾吐这番话后,便再也捺不住火焰纹身的剧痛,踉踉跄跄挣扎几下,便颓然的倒地,最后滑落的泪珠滴落在泥地里,却一下子便被高热的温度给蒸发掉,不留任何痕迹。
他呆滞的看着她的离去,心湖里承受不起的悲痛让他无力的跪在地上。即使在战场上见多了生离死别,他仍然忍不住伤痛的落下泪来。
他爱她却害了她!
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呀!
那一年正值民国三十八年隆冬,一个永难忘却的冷寒日子。
后来,南北韩战争爆发,他自动申请调往战场,不久死于异邦……
第一章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而层层飘浮的烟雾,味道闷臭得吓人,但满满的观众却仿佛毫无所觉,反倒在响亮的热门音乐中,睁着贪婪大眼沉醉的瞧着台上的表演秀。
台下的观众几乎清一色是男人,有人静静的观赏,有人则兴奋的随着影像的晃动而喧嚣,口哨声和叫好声此起彼落。
五彩缤纷的灯光旋绕在台上,将那具窈窕而灵活舞动的胴体照射得更加引人遐思,长长的马尾随着她的晃摇而极富生命力的在半空中跳跃舞动,清秀的脸蛋略施薄粉,却在那一双灵动妩媚的双眸中泄漏无尽的诱人秋波。
短短一年,她在这里窜起了声名,许多男客慕名而来,她虽没有令人迷惑的倾国姿色,也没有妖魅撩人的气韵,说实在不该有能耐吸引那么多客人,但柔似无骨的身子却能舞动出让人迷魂忘我的钢管舞。
每当站在台上,她的肢体动作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那爆发般的活力让她的舞蹈似乎都快燃烧起来,烧灼了每个人的眼光,让人无法挪离焦距。也因此有些男人便贪婪的渴望带她出场,但结果往往是被不留情面的狠刮一顿。
由于她的热舞像火焰燃烧,而脾气也不太好,加上她的背部有着红似火焰的胎记,因此久而久之一个封号便流传在这圈内,大家都唤她——烈火舞伶。
“小玫!”
好不容易摆脱缠人的客人,江玫踩着疲惫的脚步才刚走出秀场便被熟悉的声音叫住。她转过身,表情已由烦闷变成淡淡的笑容。
“嗨!骆彬哥!”
“下班了?我刚来,正好可以送你回家。”何骆彬指了指车子的方向,示意她一同走去。
“不会是刚到吧!我猜你已经等了好一会了,是不是?”
掩饰住尴尬的神情,何骆彬干笑了一下。这些日子他几乎天天来接江玫下班,因为她是蔷薇的好友,何骆彬也一向将她当妹子看待,但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份单纯的感情竟走样了,尤其在他妹妹何蔷薇嫁到美国后,这份怪异的感觉更加的明显。
初时,迟钝的何骆彬还不明所以,后来才顿悟自己是喜欢上了江玫,所以他便天天在这守株待兔。
“哈!我……我是真的刚到……”
“别骗人了!骆彬哥,你不善说谎哟!”江玫好笑的伸出手指着他的耳朵。“小木偶一说谎鼻子便会变长,而你则是双耳马上染红了呢!”
“真有那么明显吗?”何骆彬狐疑的拉扯着耳朵,好奇着自己的情绪真的这么好识破吗?
“别拉了!喏!你看!”江玫拿出化妆镜递向他,好让他看个清楚。
“啊!真的!看来我结婚后可不能在外乱来了,免得老婆一审问,我这双耳朵就出卖了我!”
被他的话一逗,江玫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整个上身微微前倾,几乎靠上何骆彬的胸口。
哈!哈!好……好机会!
看着江玫近在眼前,何骆彬不禁怯怯的伸出手想放到她腰际,用行动表达他说不出口的爱意,但就在差点勾到之际,耳边的话语让他心虚的连忙缩回手。
“哟!传说中绝不让人带出场的人这会儿跟男人在这打情骂俏的,看来也不过是假装清高罢了。”
何骆彬和江玫同时抬头看向眼前唐突打扰他们的人,是个陌生人,那就表示他应该也是秀场里的客人?
不管他是何人,他方才所说的话教人听了觉得刺耳,因此江玫不客气的揽上何骆彬的手臂,冷哼一声便想走人。
“也不过是个在台上搔首弄姿、取悦男人的女人,神气什么!这会儿恐怕是要跟人去开房间了吧!”
龌龊的言语让何骆彬恼火得想骂人,但他还没开骂就见一道黑影迅速挥动,接着眼前的男人哀叫一声,哀叫的向后跌坐在地。
“嘴巴放干净点!”江玫气呼呼的甩了甩她疼痛的右手,一个转身又勾上何骆彬的手臂,倨傲的往车子方向走去,不再理睬那无端挑衅的男人。
“好个右勾拳!”何骆彬扬高了眉,开心的看向江玫。
好!很好!她主动勾他手耶!这感觉真棒!
而且……手臂还偶尔可以摩擦到那饱满的胸部。嘻嘻!艳福不浅!艳福不浅!
看来江玫也许也暗恋他呢!一时,何骆彬只顾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
“骆彬哥……”
“啊?”
“你发什么呆?嘴角都流口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