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呀,妳怎么连名字都挑剔呀!难道一定要对方叫张王八、李大猪的,妳才愿意见呀!」
在曼英的嘟嚷声中,她们就进了餐厅。
凌芬梭巡了餐厅一下,怎么还没看到一个单身的男性?她们是算准时间才进来的,赴约的男人应该不会让女人等吧!直到曼英向其中一桌的一男一女打了招呼,凌芬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原来那个张力宏一身书卷昧,看来是符合学者的形象,而他身边 居然跟着他母亲。喔,我的天啊!怎么有人相亲就把母亲给带来了,这 这只是很平常的一顿晚餐呀!
她烫了个鬈发,戴着金边的眼镜,臃肿的身材、一脸的精明干练,十足十就是一副恶婆婆的形象。她一直以为电视里演的恶婆婆太滥情了,怎么都是同样的面容,现在才觉得编剧都是有生活经验的,才能刻划出那样的形象出来。
「宋小姐吗?妳好呀,我是力宏的妈。」
说完后,她一双眼睛不客气地开始上下打量她。凌芬笑容有些僵硬,觉得自己像是在屠宰场的猪仔,正等着被拍卖。
「张伯母,您好。」
宋凌芬在心中打着鼓,脸上仍挂着美丽的笑容,但一脚已经毫不客气地踢了曼英一下。
这就是那个从美归国、年薪百万的学者??她递一个眼神给曼英。
我不知道他妈会跟过来,曼英无声的用眼神传递给她。
妳居然介绍这种人给我。
曼英无奈地耸耸肩,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无辜。
她再给曼英一个杀人的死光,曼英小手做了个哀求状。
她脑海里已经开始幻想要曼英请自己一顿大餐,以告慰自己受惊吓的心灵了。
「宋小姐,长的真是漂亮呀!不知道会不会打扫家里、做家事呀?」
妳找个菲佣算了!宋凌芬嘴角仍然扬着美丽的弧度。「我妈妈固定每两天来帮我打扫 。」
张伯母的脸上垮了一下,然后再度振作起精神。「小孩子是最可爱的了,我们家力宏是独子,将来可是要生一打儿子才可以的。」
那妳该去曾文溪水库上游找能下种、耐操耐劳的母猪!她在心里无声地加了这一句。她眨了眨眼睛,故做惊讶状。「小孩子太烦人了,我才不想生呢!」
小孩子是很可爱,但绝不能跟一个有这么可怕的婆婆的儿子一起生,她不想成为那种可怜的小媳妇。虽然她不会是那种逆来顺受的受虐媳妇,但也不想浪费生命生活在这种刀光剑影之中!
凌芬满意地看到张伯母的脸色抽搞了一下,并从鼻孔哼了一声。
旁边听到闷笑一声,凌芬悄眼观到曼英优雅的拿起餐巾擦嘴。
「我们家的力宏人品、学历、家世都是最好的,随便的女人怎么配得上我们家的力宏。」
一整个晚上,凌芬就看着张伯母的嘴张了文合、合了又张,用高分贝的音量左一句「我们家力宏」、右一句「我们家力宏」。凌芬听了直想打呵欠。
凌芬带着悲悯的眼神扫了张力宏一眼,从头到尾没有听到他讲几句话,自始至终都是乖巧地应和着母亲。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么好条件的男人娶不到老婆,一个成功的儿子背后一定有个努力的母亲,一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男人背后一定有个可怕的婆婆。哀哉!
凌芬为他默哀三秒钟,敢拿自己下个月的薪水打赌,他一辈子大概都无缘结婚了。这样也好,现代台湾女性早就找不到阿信了,就让他对女性保留一个美好而古老的印象吧!
她决定再也不要浪费时间要走人了,但张伯母亲热地抓着她的手,一句话接着一句话,连停都没有停下来喝口水。曼英最受不了这种没完没了的妈妈经,她一看脱身不了,早早就尿遁了。凌芬心中又哀嚎一声,悔恨交加自己平常不祷告,不但交友不慎,连上帝也不来救救她。可恶的曼英,居然弃她于不顾!
然而,上帝终于听见她的祈求,决定派下一个天使来拯救她了。喔,不!不是天使,是她命中的煞星廖至伟!
「芬,真巧,遇到妳了。」
一个高大、颐长的身影站在她的身边,他浓黑的眉下有对炯炯有神的眼睛,好看的脸上是很有个性的五官。他不是漂亮的美男子型的,但有一种生气蓬勃和男性的魅力,站在那里就很吸引人。
他熟稔地搂着她的肩,倾身亲了一下她的脸颊。若是平时,她一定会毫不客气地一个手肘拐过去,得意谛听他哀哀叫。但是现在,她只觉得感动得想亲吻他的脚。
「伟,你来了。」凌芬也亲昵地偎过去。
他的眉高高地挑起,嘴角也似笑非笑地扬起。而张伯母的眼睛都快突出来了!
凌芬有点同情地看着她受惊吓的样子,但她的同情心也仅止于此而已。她早就迫不及待地要退场了,让别的女人上场加入张力宏的生命吧!
张伯母厉声地说:「妳是有男朋友的人,可不能和我们家力宏交往!」说完后,她气唬唬地站起身就走了。
宋凌芬看着张伯母肥敦敦的屁股,一扭一扭地扭出了餐厅;而张力宏则慌张地跟在她后面。「妈妈,妳别气了,妈」
看完这一幕后,凌芬轻笑出声。「你怎么会在这里?」
「妳的手机关了,我打电话问曼英的。」
算曼英还有一点的良心,没有完全弃她不顾。
「芬,我说我今天从美国回来,妳怎么没去机场接我,让我好伤心。」
「你有铁打的心脏,耐操耐打,偶尔伤心一下也没有关心。」她没好气地看着他装模作样地捧着心脏。
「我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妳,刚下飞机没多久,就想找妳这老朋友叙旧,妳居然」
语毕,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够了,太恶心了!这太超过我这正常人的容忍范围了。」
「妳居然这样对待妳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她开始装傻。
「刚才那个恋母症的男人呀!啧啧,这是妳的眼光吗?这种型的婆婆会参加你们每次的约会,以后结婚了,她还会每天晚上进来帮你们盖棉被。」
凌芬听了心有戚戚焉,至今仍心有余悸。想到张伯母高八度的声音,还有那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的嘴,她不禁打个冷颤,猛一摇头,试图挥去那印象。
「明天不会再遇到那种人了。」
「明天?」
「对,我还要再去相亲一次,你快走吧!」
「喂,妳过河拆桥得也太快了吧?最起码也应该送我回家和请我喝一杯咖啡吧!」
凌芬递给他两百元。「唔,一百五十元是出租车钱,麦当劳一杯咖啡是30元,剩下的算我赏给你的好了,不用谢我了。」
他习惯性地将手搭在她的肩上。「我说咱们好歹也认识十几年了,就算妳不看在这么多年来,我照顾妳的分上,好歹也该为我接风、洗尘吧!妳看看我,一下飞机就飞也似地来到妳身边,连东西都还没有吃,而妳居然在相亲吃大餐,现在又这样子打发我,实在是太伤我的心了。」
凌芬动了侧隐之心。「好啦!别讲得那么可怜,请你吃一顿,行了吧!」
他立刻精神大振。「那我要吃龙虾、鲍鱼、鱼子酱」
见她威胁似地瞇了瞇眼睛,他马上改口。「其实我比较喜欢吃蚵仔煎和牛肉面。」
她噗吓一笑,也扬起了嘴角,一扫刚才那场相亲的不舒服。虽然有时觉得这家伙很讨厌,但和他在一起却有着说不出的轻松和自在 o
第五章
一大早,廖至伟就提着早餐在她家楼下出现了。她睁着惺怯的睡眼开斗让他进来后,她就继续蒙头大睡,一直睡到中午。在这段时间内,他又发挥了他的老习惯,将她的家里打扫了一下。
因为这几年来,宋家和廖家的两老越处越好,简直比亲人还亲。在用力地、努力地凑合他们两人「送作堆」不成后,四人也想开了。这种事就留给廖至伟自己去操心好了,反正他们两人孽缘天注定,跑也跑不掉。所以四人提早退休后,就结伴到处去游山玩水了。他们玩得不亦乐乎,留在台湾的时间倒是变得越来越少了。偶尔匆匆来去就为了看看老朋友、然后见见儿女。
而偏偏宋凌芬对家事的能力是属于低能的程度,但是她总是振振有词地说:「屋里脏,是因为我要节省更多的时间致力于文学事业。」
廖至伟只评她一句话—— 「懒!」
所以,只要他待在她家里,看到她屋里的乱,他就会受不了地开始东擦西刷,久了也就变得理所当然了。而她呢?就煮一杯咖啡稿赏他。
「咱家父母现在又在哪里了?」
廖至伟满意地环视屋里几近洁白如新的瓷砖,以及一尘不染的家具,然后问了正在吃午餐的宋凌芬。
「上周他们打电话说要去西藏看晒大佛。」
「宋叔他们还常打电话给妳,我老爸、老妈像是不管我的死活了,三、五个月也没有一通消息。」他抱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