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像电影中的情节一般,脸上挂着满足、灿烂的笑容,跑过短短的阶梯,跑过众人筑成的廊道,在飘着如柳絮雪花般的拉炮中,奔向那辆结婚礼车,然后忽的停了下来——
尹于尘那国色天香的堂姐,一转身便朝着众多的宾客笑喊着:“我好快乐,愿你们大家也一样!”
众人的脸上也都闪着喜悦的光芒和祝福的诚意。
“谢谢大家来分享我们的快乐!”尹雪如说。新郎在她身旁,脸上挂着男性自满的笑意。
接着尹雪如将她手上的捧花往高空用力一抛——所有人的眼光都不约而同地转向那束花,看它将落向何方。谁将是下一次的幸运儿呢?
尹于尘站在原地,只见一团黑影从天而降!她本能地伸手接住,定睛一看,吓得魂飞魄散!反射性地扔给身旁的尹风如。不料,身侧发出的声音却不是堂妹娇柔的细语,而是她未曾听闻过的陌生嗓音——
“男人拿到捧花也算数吗?”
尹于尘侧首一望,是那个一笑起来就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的家伙!此刻正朝着她露出那森森白牙式的笑!
尹于尘有种世界末日到临的感觉!再看到那气势汹汹、走在众人之前的母亲时,她知道,她的好日子真的过完了!
第二章
闹钟像摧魂铃似的鬼叫个不停,尹于尘翻身一把拍停它!
闹钟只能叫醒一个巴掌和一条手臂!她昏沉沉地想,凉被里的身子则蜷曲得更舒适。
就让我睡到地球下沉、末日来临吧!
就在她即将再度进入梦乡的前一秒钟,她倏地弹坐起来!
可恶!她得去交稿呀!想到主编那副变态嘴脸,她叹了口气,乖乖下床。
她工作的地方是一个小小的、名不见经传的女性杂志社。从社长、发行人到主编清一色是男人;而这所谓的清一色是男人,其实指的就是同一个人。
尹于尘在社里的职称是采访兼撰稿记者。在社里,常常是一人身兼数职。美其名为操练能力、累积经验,其实根本是廉价劳工、剥削劳力!
说起那位社长、发行人兼主编的顶头上司,还真不是普通的变态。与其说他是男人,不如称他是拥有女性灵魂的假性男人!他比她这个货真价实的女人更像女人。因此之故,他对她的意见最多,总骂她是女人之耻,是女性主义的败类、叛徒!
对于他扣的这顶帽子,尹于尘根本懒得理会。虽然她是在女性杂志社工作,可不代表就得服膺女性主义的每一项教条规范,而不去管它是对或错。如果因此而开罪冒犯了谁,她也莫可奈何。反正大不了笑骂由人,但求自己心安就好!
她呆想了一会儿,又瞄了一眼时钟——差三分钟就是午后一点钟了!但她可是太阳露出大脸、万物都苏醒了后才上床的。都是那篇该死无聊的报导给害的!
哎——她叹了口大气,赤着脚,搔发打哈欠地开门打算去浴室梳洗。经过客厅时,却很讶异地发现她母亲居然没在看那已重播无数次、粗制滥造、赚人廉价泪水的连续剧。
随即她发现原因何在了!
那匹闪着白牙的狼,此刻正大剌剌地坐在她家最气派、最显目的沙发椅上,眯着眼朝她露出一脸揶揄的笑!
尹于尘趁母亲还未发作,在闪进浴室前,恶狠狠地瞪了那匹狼一眼,然后“碰”的一声甩上门。
她无力地靠着洗脸槽,望着镜中衣衫松散、发丝纠结、满脸困倦之色的自己;更兼想到此时正坐在门外的那匹狼。她无法自已地又叹了一口极大的气。
她知道她的好日子总会有过完的一天!只是料不到这天会来得这么快。她把漱口杯装满水,再拿出牙刷挤上牙膏,她刷牙的动作渐渐转慢,眉头因想到即将到来的灰惨日子而纠结成一团。
难不成从堂姐结婚当天,被她无意中接到那束可怕的捧花,又阴错阳差地将它扔给那个可以为黑人牙膏做广告的疯子时,就注定了她永无宁日的生活的开始?
那天……
母亲领着一大票人围住那个男人;而原本应受注目的尹于尘反而被三推四挤地推挤到最外围去!
置身事外的尹于尘望着那堆人,很阿Q的想:很快她母亲就会弄清楚,她完全不认识那个人,和他没有半丝瓜葛,她的费心盘问完全没有意义。
无所事事的尹于尘猛一转头,总算看到那个刚刚应该站在她身边,却神秘消失的尹风如。
“你刚才跑到哪儿去了?”尹于尘微愠的问。
尹风如不理她的问话,只是用那双闪着梦幻神采的大眼睛,迷地看着她——
“尘姐,这真是太美了!我有预感,你将会展开一段美妙的恋情!”“那我一定第一个宰了你!”尹于尘假装凶恶地说。
尹风如仿若丧失了听觉,一味地用陶醉的眼神望着她,口中喃喃自语道:
“啊!如鲜花般绽放的恋曲!而且是和那种人中之龙!是一段不寻常的恋曲……”
尹于尘实在无法再忍受尹风如这种一厢情愿、不切实际、又兼疯颠无聊的胡言乱语。于是她走离她几步,抬眼想看她母亲搞清楚状况了没?如果已经搞清楚了,她就可以回家了!今天的太阳实在太毒辣,把大家晒得都有点儿不正常。
谁知她看到的是一个令人血流冻结的景象!她母亲居然和那个疯子相谈甚欢,一副达成某种共识的神态。
尹于尘真想朝母亲尖叫!她根本不认识那个疯子,她还不太老,做母亲的根本没有权利把她强推给随便一个陌生男人!
当然,她不可能真的这么做,她必须保持风度,耐着性子看着母亲偕同那个不知是谁的家伙,笑盈盈地走过来。
而那家伙依旧露出那令她看来觉得非常非常刺眼的森森白牙……
尹于尘面无表情的喊了声:“妈。”
“小花。”
母亲竟然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喊她的小名!这令尹于尘无法不飞红了双颊,她偷眼去瞧那人有没有注意到她母亲对她的昵称。只见他一迳咧着嘴,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再者,她母亲根本没留意到她那微弱的抗议之意,只自顾自的拼命说:“这位先生叫翟曜,是××医院的外科主治大夫,可说是年少有成啊!”
尹于尘才不管他姓啥叫啥,或是年少有成无成,她只想知道她母亲究竟要玩什么把戏?而她母亲对她面无表情的冷淡态度显然很不满意。
“小花,我是怎么教你的?还不快向阿曜问好,怎么这么没礼貌!”
阿曜?
才几分钟的工夫,她母亲已经和这个“摘要”混这么熟了?她是不是低估了母亲要把她嫁出去的决心?
但她仍试图挣扎。“妈,我们走了啦!我……”
“阿曜请我们去吃午饭呢!”
“妈,我等会儿还有……”
“闭嘴!总算今天有点好兆头出现了……”
尹于尘瞪着一直站在一旁、好整以暇看好戏的那个人,不知道她是该骂他或是干脆勒死自己比较好?!
她想,太阳真的太毒烈了,因此大家的脑子都变得不正常了……
而现在的她——
阴郁地瞪着镜中的自己,显然她的母亲真的非把她推销出去不可,即使对方是什么阿狗阿猫也不在乎了!
哦!当然,那个姓翟的并不算是什么阿狗阿猫之流,而是××大医院的主治大夫!
她讽刺地想:医生和大地主比起来似乎差不到哪里去,而且她相信母亲绝对能找出前者比后者更优秀的证据!
她用力地刷牙,喝了口水漱一漱,又狠狠吐出来。
反正不管她母亲想做什么,她都一定要坚持立场,绝不任她随意摆布!
她胡乱地用毛巾抹抹脸,再看看镜中的自己,总算有点人样了。接着她又挥一挥双拳,算是为自己打气。
对!她要坚持到底,不管她母亲心里打什么算盘!
至于那人“摘要”,管他去死呢!
她再看看镜里的自己一眼,然后开门走了出去。
经过客厅时,尹于尘不屑地看着那个“摘要”,只见他仍然舒舒服服地坐在她家最气派的沙发上。这会儿她已比较有力气表现她的不快了,于是她非常用力地瞪他一眼,而他则回报以一个更无赖的讪笑。
天啊!这个人的脸皮简直比十斤面皮都还要厚!理他只会自讨无趣!尹于尘显然被打败了,今后她决定放弃任何能表现出她感觉的任何机会!于是她扔下一句话给她母亲——
“我待会儿有事要出去办。”
哼!要她去和那个“摘要”对看,还不如去看鳄鱼打哈欠!
但是当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却听到由客厅传来的大笑声,是她母亲和那个“摘要”的,尹于尘觉得刺耳极了!于是扭开收音机,转到最大声,如此才稍稍遮掩了那令她神经紧张的笑声。
尹于尘脱掉睡衣,套上衬衫,又拿出一件牛仔裤穿了上去。然后用梳子随意梳理一下头发,再用发带把它绑起来。最后她不忘检查要交的稿有没有乖乖的躺在袋子里后,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