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第一个反应是杜圣中没有将他所托负的放在心上;但孟寒雨却只是一迳地摇头,而勉强装出来的笑,更让他的心不住地抽痛。
后来他想,一定是她听到了什么传言;对于这个揣测,孟寒雨连笑都装不出来,只能以呆滞、无神的目光回应他。
她那恍惚的神情令他不忍、令他心疼;他紧紧地搂住她,什么都没再说。
"第二天,适巧是星期日,童少陵辗转枕侧,一大早就醒了;心中想着,该用哪种方式与王漪对谈?!
吃过早饭,向他母亲说了声,他便心不在焉地出门了。
他踱着,不知不觉竟走到了王漪家外头。他犹豫地在她家门外徘徊,而那只想按门铃的手,却是怎么也举不起来。
再徘徊了一阵,他索性心一横,毅然按了门铃,而后就靠着墙壁,等待那扇门的开启。
出来应门的正是王漪本人;她一看到是童少陵,满脸就流泻出无法抑上的喜悦。
"少陵,你回来啦!"
童少陵对她微微一笑。"出去走走?"
"好!你等我一下。"王漪动作敏捷地奔回屋内,不一会儿,又快步地走出来。
"走吧!"她反手关上门。
沉默地走了一段后,王漪对他笑着说:"今天好难得,你居然会主动来找我!"语意中微妙的哀怨,重重地压在他心间。
童少陵突然心生一股对她的歉疚感;如果他肯对她多用点心的话……
只想到这儿,他便止住了这念头;到如今,再后悔,又于事何补?对她造成伤害既成事实,只好设法补救了。这不只是为了他自己和孟寒雨,也是为了王漪。"算一算,我们认识有超过十年的时间了吧?!"
他双手插在口袋中,轻声地说。王漪则点点头,不明白他为何会提起这件事。
"你和圣中,一向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在他的心目中,她居然跟圣中一样,只是他最好的朋友!王漪全身僵直,不能思想,不能言语,只能含泪地看着也停下脚步的童少陵。
"在你的心里面,我和圣中的分量是一样的?你只把我当成是你的儿时玩伴?"
"对!"童少陵轻而短地回答,充满了坚定,却狠狠割伤了她的心。
"你永远都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而我最爱的人,则永远只有寒雨一个人!"
他的告白仿若青天霹雳,才一瞬间,就将她的心炸得支离破碎。她一直认为,只要童少陵什么都没表示,那么别人的告诫,甚至连杜圣中的规劝,她都可以不予理会;甚至,她还可以抱着他只是一时迷惑的心情等他回头,可是现在……
"寒雨她是我这生唯一的爱人……"童少陵想要更明白、更快速斩断她对他的情丝,只好忍下心对她下猛药。
"你只是同情她而已吧!实际上你是不爱她的--我知道,她迷乱了你的眼睛,让你以为你已经爱上了她,其实不是这样的。这都是她的错!她不要脸!她不应该抢走你!她……"她疯狂得语无伦次。
"漪!"童少陵抓住她的肩,沉声说道:"不管我们之间有没有寒雨,我和你都不会有结果的;因为我对你没有那种想要与你相伴一生的欲望,我永远只当你是一个好朋友。你如果因此而怨恨、愤怒,那就针对我吧!寒雨是无辜的,她并没有错,请你不要对她怀有任何的愤怒……"
"不要说了!"王漪尖声地回应他,眼中的恨就如同泪那般的丰盈。"你还替她说话?!连圣中也一样,你们都替她说话--都是她!如果她不出现,你们也不会被她迷得昏头转向--她不要脸!她为什么不去死?"
她发疯似的狂喊,几乎要扯破喉咙似的对着上天喊出她的怨怒。童少陵用力地摇晃她,企图为她寻回失散的理智。他大喝道:"漪,你理智点!我们好好谈,你不要再胡闹了!"
"好好谈?"王漪突然回复神智似的,清楚地说:"那么,请你先告诉我,你一点也不爱孟寒雨,你想谈什么,我都陪你。"
"那是不可能的,这辈子我只爱寒雨一个人!"他坚定立誓道;转头之间,他又倏然看到王漪惊痛的眼神,虽然觉得抱歉,但他对她也只能说抱歉了。"漪!对不起……"
"我不要听!"王漪挣脱他的手,一味地往后退。"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去我对你多年的感情?你知道我爱你有多久了?你知道吗?我……我不会原谅你们的,我恨你们!我恨你们--"
王漪嚷叫完后,转身疾奔离去。望着那个充满了怨恨的身影,童少陵张开口想要喊她,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他是彻彻底底伤透她了!
???
与王漪会谈之后,童少陵照常与孟寒雨见面。但是他的心里总存着一股不安;就像是看到了海上的波浪翻涌,但心里却明白那最凶狠的浪还没有出现。那个猛浪将会出其不意地出没,而后席卷那无辜的牺牲者,纵使两败俱伤,也在所不惜。
因着这股不安之情,他做什么事都不对劲,甚至比平时要易怒、沉不住气。
"搞什么?你连步子都站不稳,怎么攻击?一个迅捷有力的攻击招式被你打成这样,你以为你是江湖卖膏药的,只耍耍噱头就行了是不是?我看你这种程度,连个初学者都不如!"他毫不留情地对着一个系红带的社员大吼,额上的青筋暴跳着,神色像要吃人一样的恐怖。
那个被责骂的社员似乎不太服气;他在道场练习时,哪一次不被教练称赞?偏偏童少陵将他批评得一无是处,好像他真的有多不堪!
而且不能因为他是社长,动辄就可以对人吼骂;他是来社团切磋武术的,可不是来受教训的。
"我来参加跆拳社是为了强健身心,可不是来这里听你说教、吼骂的!"那个人不驯地说,口气相当冲。
童少陵本已转向指导其他人的身体又转了过来,脸色是冰冷得几无人气,说话的声音更是寒得像冰。"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说就说……"那个人的声势渐渐弱了下来,他惶恐地左右张望,希望其他社员能好心地出声解救他;只可惜,在场的社员都比他资深,大家都知道当童少陵心情不好时,绝对别去惹他或忤逆他的心意,否则吃苦头的会是自己!如今这名菜鸟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甚且还出声顶撞,全部的人都替他捏一把冷汗。
"怎么了?说啊!你刚刚说什么,请再说一遍!让我听清楚一点!"童少陵凝着冰冷、不怀好意的笑,慢慢走近那个人。而那个人被他的气势僵住,像条虫似的,几乎要软倒在地。
童少陵愈靠近,那个人就愈惶恐,紧张的神情真的像只待宰的鸡一样可怜。但是童少陵才不管他,原本他满身窜奔的能源就急欲倾泻而出,这个不要命的,冲得正好。
"快点说啊!还是你没那个胆子,只敢在背后嚼舌根?我看你这孬种,能做的大概就只有这样吧!"童少陵嘲笑地说,想要激起那人的斗志。
四周的气流明显地往下沉,所有的人都屏气凝神地望着场中的两人,却没有一个敢出来劝解的。
童少陵一迳噙着那抹辛辣、冰冷的笑,用种无形的迫力,一再欺压那个人。
"快说啊!还是--你真是胆小鬼?我想你一定是!否则……"
那个人似乎被逼到尽头,忍无可忍了,他高喊了一声,冲到童少陵身前,用力地朝他挥出一拳。童少陵一闪身,便轻易地躲过他的攻击,而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回了他一掌、一脚。当他高抬手臂,准备朝他砍下一记最具破坏力的手刀时,杜圣中的喊叫声跟着他的身影一起赶到,所有的人也七手八脚、慌忙地拖开那个待宰的羔羊。
"少陵!你冷静一点!"他抓住童少陵的手,止住他的狂暴;而后又对一个红黑社员说:"你!整顿队伍,继续练习!"
说完,他强拉着心绪依旧不安、躁动的童少陵来到洗手台。
"你在搞什么?想在学校闹事,制造更多的闲话让人说嘴吗?"他厉声责备地说。
童少陵恨恨地回嘴:
"你干嘛拉住我?让我揍扁那个混帐……"
杜圣中不等他说完,拿起洗手台边的水桶,接了满满的水,当着童少陵的头淋了下去。
"你干什么?"童少陵跳到一旁,大吼着。
"你冷静一点了吗?"杜圣中将空空的水桶摔在一旁,平静地问。
童少陵胸中的那把火焰似乎熄灭了;他站在原地,用手抹去一头一脸的水,形容狼狈至极。
"圣中……""你究竟是怎么了?这么冲动,一点都不像你!"
"我……"童少陵抹着脸,烦躁地说:"我也不知道!最近我很烦闷,只想找个地方发泄出这股不安与烦躁--我……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