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了眼睛,让水流按摩他每一吋肌肤,脑中所有的思维也随之冲淡,他要他的脑子跟身体一起得到彻底的休息,然后再干干净净、从从容容地去见惠妮,还有胡大平——尤其是见胡大平,他当然得略去自己狼狈不堪的那一部分。
摒除了心中、脑子所有的杂念之后,有个人影却倔强地不肯离开,耿亚尘甩甩头,依然挥不去那个人影,那个影像却愈来愈清晰。
月灵!是月灵!
他睁开眼睛,舀了盆水从头淋下,人是清醒了,月灵的影子却像归定位似的停着不动。
不!不可能,那个跟自己生活在两个世界的女人,她应该在她自己的世界,怎么会跟着自己回来,难道她真对自己下了蛊?
那场婚礼自己完全是被逼的,不论在感情上,在道义上,自己都没有负责的道理,就算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也不能要自己以身相许,可是自己怎么老是有那种做了亏心事的感觉。
忘了吧!属于月灵的那一段,在自己选择离开的那一刻已经结束,没道理让它在这里延续。
他摇摇头,想想自己在感情上一向拿得起放得下,为什么会让一个活在深山中的蛮荒女子搞得自己心神不宁,满腹牵挂?
去找惠妮吧!目前为止,除了杨建安,还没让任何人知道他回来,给惠妮一个惊喜,她一定会告兴得痛哭流涕。
耿亚尘走出浴室,换了衣服,重新投入自己的生活。
“惠妮!你死心吧!耿亚尘去了多久?一两个月有了吧?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胡大平摇晃着杯中的酒,品尝着道地香醇的威士忌。
“没消息也不一定表示他就死了!”
惠妮虽然对耿亚尘是虚荣多于感情的成分,但他毕竟是自己的未婚夫,而且这么优秀,有才气,长得那么称头,要是死了实在是可惜。
“那种蛮荒地方不知道有多少原始部落,每个部落都有不同的习性,而且想必都相当残忍,你没听说什么下蛊啊、食人族,还有我们想都想不到的事情,都可能发生在深山里!”胡大平一心想劝惠妮放弃跟耿亚尘的婚约。
“你明知道那么危险还叫他去,不是存心想害死他吗?”惠妮也知道胡大平一直想排挤耿亚尘。
胡大平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旋即恢复了镇静,徐徐地啜了一口酒润喉定神,而后神态自若地开口道:
“我提供资料给他,是想让他在设计上能更上层楼,何况当初也没人拿刀架着他非去不可,那是他自己选择的,怎么能怪我呢?”
“胡大平!你算了吧!”惠妮明白地说:“建筑界谁不知道你跟耿亚尘是王不见王的死对头,你巴不得除掉他好坐这第一把交椅,无缘无故的,你会把这么大好的机会白白让给他?我们认识又不是一天两天,当着我的面,还睁着眼说瞎话!”
“惠妮!你可别冤枉人啊!如果耿亚尘回来了,他可就声名大噪,身价、行情可是今非昔比,我跟他的距离也就愈差愈远,而且他还可得到杨氏给的七位数设计费,你说我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呢?”胡大平挨着惠妮的身旁坐下,放下酒杯,握着她的手。
惠妮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眼神中带着一点鼓励性的暧昧。
“如果你掌握了七成的胜算,当然就值得你赌一睹是不是?”
惠妮说的没错,但她只说中胡大平后半段的心事。其实一开始,他激耿亚尘深入蛮荒,目的只是要他吃点苦头,为他长久以来,被耿亚尘踩在下面的委屈泄泄恨,毕竟他知道的一切,只是未经证实的传说,但耿亚尘自大狂妄又好强,他早料到他一定会去,只不过一开始他所想到的结果是耿亚尘吃尽苦头后无功而返,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各种臆测之言传出,他才开始思考,如果耿亚尘永远没回来,自己将可得到的好处。
现在他坐在安家的豪华别墅,还真希望耿亚尘就此消失,永远都别回来。不过也要等惠妮转向自己的怀抱,如此一来,他得到的又何止杨氏付出的七位数!
惠妮当初在他跟耿亚尘之间选择了耿亚尘,只因为他样样都略胜自己一筹,心高气傲的惠妮,当然不会选择第二,但如果没了耿亚尘,自己就是惠妮的最佳选择,情况又不同了。
“我并不在乎那七成的胜算,我在乎的是你!”有了惠妮的鼓励,他索性把话说白了。
惠妮当然知道胡大平打什么主意,但不可否认,若是没有耿亚尘,胡大平绝对是自己优先考虑的人选,她现在等的只是让时间来冲淡那些蜚短流长,然后名正言顺地接纳胡大平的感情,她不需要塑造一个贞节烈女的形象,但她也不能背负水性杨花的恶名,坏了安家的名声。
惠妮抽回了自己的手,拿起酒杯放在胡大平的手上。
“喝你的酒吧!这时候说这种话,不觉得不太合适吗?”
惠妮这句没有一点苛责意味的回答,等于默许了胡大平,他欣喜若狂地喝干杯中的酒,然后又抚着惠妮的手,故作感慨地说:
“漫长的等待,总算有了代价!”
“瞧你!像我平常对你多坏似的!”惠妮娇嗔她笑着,比起耿亚尘,胡大平的嘴可甜得多。
惠妮平常怎么对自己,胡大平怎么会不知道?只要有耿亚尘的地方,惠妮的冷淡是一定的,平常就算没有摆着脸,但绝不会有此时的热络,但他现在只能既往不究,就当作日后减少奋斗三十年的代价。
“惠妮!我是真的爱你!”他当然懂得打铁趁热的道理,所以双手环抱着惠妮。
“还说,也不怕隔墙有耳!”惠妮白了胡大平一眼,却没有离开他怀抱的意思。
没有拒绝便是鼓励,胡大牛更大胆地将惠妮拉向自己,轻吸着她的耳垂。
“只要我们两情相悦,怕什么隔墙有耳!”
“你别闹了!”
惠妮象征性地阻止胡大平,却任由胡大平柔柔的唇印在自己的脸颊、粉颈,一路往下滑。
“叮咚!”
门铃一响,惠妮马上推开胡大平,调整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凉了掠头发喊:“阿琴!去看看谁来了?”
胡大平一脸悻然,忍不住在心里咒骂着这个来的真不是时候的访客,扫兴又杀风景,本来还想试试惠妮会接受自己到什么程度,这么好的机会,就这样被破坏了,这次是刚好惠妮的父母一齐出国,以后要等这么好的时机,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怎么?生气啦?”惠妮依偎着胡大牛。
胡大平想想今天也不是没有进展,反正来日方长,根本不必急于这一时,否则倒把自己心有所图表露无遗。
“怎么会呢?明白了你的心意,是我最高兴的事!”
胡大平又摆出了笑容。
惠妮坐直了身子笑着说:
“你跟耿亚尘真是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嘴上工夫不一样啊!”
耿亚尘当然也会说些哄女人的话,但惠妮知道他绝对说不出这种昧着良心的甜言蜜语,而且他跟自己订婚,是基于三分爱慕,七分为自己跟他登对的家世和美貌,但对自己的财富,绝不比胡大平感兴趣。
胡大平当然听得出惠妮嘲讽自己花言巧语,但他佯装不懂,语意暧昧地说:
“你还没试过就知道啦?”
惠妮白了他一眼骂着:
“你啊!光是嘴上吃豆腐的工夫就无人能及!”
胡大平也不否认地笑着,反正娶惠妮是指日可待,他才不在意这些打情骂俏的嘲讽。
※ ※ ※
阿琴跑到大门口,一看居然是耿亚尘,吓得指着他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
“阿琴!你干什么?不认识我啦?还不开门!”耿亚尘以为阿琴只是对自己消失了两个月后再次出现感到讶异。
“你……你……你不是已经……”阿琴结巴了半天,还是没把话说完。
耿亚尘这才发现,阿琴脸上惊骇的神情,绝不止是讶异。
“怎么?你以为我死啦?”耿亚尘逗着阿琴,想缓和她的害怕?
阿琴听了这句话,居然猛点着头。
“对啊!胡先生说您已经死了,怎么会……”
“这可恶的胡大平,先激我去那不毛之地,害我差点进了鬼门关,他倒轻松自在地在这儿散播谣言!”耿亚尘望着阿琴,“你听过鬼会在大白天出现吗?如果我是鬼,我飞进去了就好了,干嘛还站在这里等你开门?!”
阿琴赞同地点点头。
“这不就结了,还不开门!”
阿琴看看耿亚尘,一脸焕然,实在也不像鬼,所以打开了门,先前的害怕消失之后,另一层顾虑又随之而起,脸色就显得有些犹豫。
“耿先生!我们家小姐不在!”
“不在?”耿亚尘瞄了一眼停在中庭的两辆车,一辆是惠妮的跑车,另一辆是胡大平的车子,心里就不舒服,但他依然面不改色地望着阿琴:“怎么?我才失踪两个月,你心里的主子就换人啦?!我以前可待你不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