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考不过就考两年,两年考不过就考三年,非把这个执照拿到不可!否则的话
,一辈子只画人家交下来的平面图、剖面图,还帮客户估价算成本,能有什麽意
思?当然这些基本的技术也很重要,可是真正有创造性、有挑战性的东西只有建
筑师才能做。”
想到思亚越说越兴奋的样子,月伦唇边的笑意加深了。不晓得思亚知不知道
,他其实是个理想主义者?当然理想主义不能只是口头说说就算了,还得有实际
的行动去支持,否则就只是一个梦想家而已。就像┅┅
月伦微微地皱了皱眉,对着自己苦笑了一下。拿唐思亚来和他比较,只怕是
很难避免的吧?毕竟他是你初恋的情人,在你的生命里留下了太多必须思考的东
西。我只希望这个阶段不要维持太久,而这种习惯不要变成一种执着┅┅
她走进了排练场,对苑明的招呼回以一笑,将手上的讲义卷宗放到了办公桌
上,立时注意到桌上那只白色的信封。全然陌生的笔迹刻画着她的名字,发信人
的部分一片空白。
有那麽一刹那间,月伦的手指僵住了。记忆中早已掩埋的恐惧在心底威胁着
搅动,却被她强硬地压了下来。不会又是那种信的,她对自己说:事情已经过去
了那麽久,久得连你自己都不应该再去记忆;写这封信的如果不是一位我久已失
去联络的朋友,就是什麽文化团体那种杂七杂八的来函──
彷佛是为了早一秒钟摆脱她的疑惑似的,月伦以不必要的粗鲁撕开了信的封
口,却在看到那信的内容时完全失去了血色。
那是、两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冥纸!
苑明就站在她身旁不及一公尺而已,登时注意到了她骤变的脸色。一眼瞄到
那两张跌落在地的冥纸,惊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学姊?”她一个箭步赶到月伦
的身边:“好过份喔,谁开的这种恶劣玩笑?你先坐下来,学姊,你看起来好像
快要晕倒了!”
用不着她说,月伦已经软手软脚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将头埋入了双手之间
。苑明说得不错,再不坐下来她就要晕倒了!恐惧和愤怒排山倒海地对着她淹漫
过来,其中还来着始终不会被她遗忘的阚楚,比她过去几年中作过的恶梦都要来
得真实,也──来得更令人 心。我的沆,我的上帝,该不会又是那个人吧?天
哪,求你,不要又是那个人!我宁可这只是个无聊份子的恶作剧,一个心血来潮
的恶作剧┅┅
“咦!怎麽了?”韩克诚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导演不舒服吗?”
她听到苑明清脆而愤怒的声音在解释什麽,韩克诚和汪梅秀生气的声音加入
了讨论,而後连学耕也来了。一群人团团围在她身边,七嘴八舌地安慰她。
“导演,你不要怕,这种东西只是很 心而已,伤不了人的!”汪梅秀义愤
填膺:“一定是有人嫉妒你的才华,才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打击你!”
“我──我不怕,”月伦虚弱地说,很勉强地挤出了一个微笑。她的恐惧和
记忆是属於过去的,不能捕风捉影地立刻和眼前这桩事连接在一起;而,以她石
月伦平素的为人处事,怎麽可能因为这麽一小封恶意的信,就吓得躲在自家的洞
穴里头发抖呢?“我只是受了点惊而已,真的没有什麽。”
“我们应该立刻报警!”韩克诚激动地说:“这搞什麽名堂嘛?小人,蟑螂
,只会使用这种下流的手段!这种人应该给关到牢里去电一电,看他还敢不敢再
搞这种把戏!”
“如果只是恶作剧的话,警方是不会管的。报警只怕不会有什麽用。”学耕
是比较冷静的一个:“信封里就这麽多东西了?连一个字、一句话也没有?”
苑明将那信封从头检查到脚,连那两张冥纸都查了个仔仔细细。“没有,”
她泄气地说:“没有恐吓的话,没有辱骂或威胁,当然更不会有署名。”
“这种东西可能会是谁寄给你的,你自己有没有概念?”学耕问道:“有谁
嫉妒你,怨恨你?”
月伦的脸色一阵惨白,苑明赶紧安慰地抱住了她。“先别问了,学耕,这种
震惊对学姊而言一定很不好过的。先让她歇一歇好了。”她关心地看着月伦:“
你今晚要不要休息一下,先别排戏了?”
月伦的腰杆挺了起来。不排戏?如果她会被区区两张满怀恶意的冥纸吓得连
戏都不排,那个恶棍包准会得意得嘴都合不拢了。他想得美!要打垮她石月伦岂
能有那麽简单?
“排戏可以帮我忘掉这种 心的事。”她坚定地说:“为了这麽点小事就缩
进被子里去发抖未免太不健康了!”
是这样的决心使她撑过了这个晚上的排练。也因为排戏一向要求她全部的注
意力,她几乎真的将那封恶劣的信给忘光了。然而,所谓的“几乎”,毕竟还不
是“完全”。在她心灵深处的一个角落里,黑暗和恐惧依然如鬼魅一样地流连徘
徊,隐隐地吞噬着她的精力。等到排戏结束的时候,月伦已经苍白得和信封的纸
一样了。
每一个人都关切地看着她。平日里排完戏後惯有的说笑全都消失了。学耕给
她端来了一大杯人叁茶。她惊愕地瞪着他。
“我姑姑泡给你的。”学耕简单地说:“喝,全部喝掉。喝完以後我送你回
家。”
月伦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开始一口一口地啜着人叁茶。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
用,喝下叁汤後她确实觉得自己好多了。而且,知道学耕这样的彪形大汉会护送
自己回家,也确实使她心里头安定多了。
苑明放心不下自己学姊,所以也陪着他们上了路。她本来想胡说八道一番,
好引开大夥儿的心神的,却因为人人心情沈重,扯没几句就说不下去了。三个人
在沈默中回到了月伦住的公寓楼下,月伦打开车门下了车。
“谢谢你们送我回来,”她的笑容有些苦涩:“真不好思还这样麻烦你们。
”
“那儿的话?”学耕将车停在路边,跟着走出了车子。巷子里虽然有着路灯
,照明度却并不是很够,时候又真的晚了,怎麽说都教人不能放心;何况巷子那
头此刻正有一条黑影向着他们逼了近来。
几乎就在同时,月伦也发现那条黑影了。她尖锐地倒抽了一口冷气,学耕立
时挡到她面前去保护她。那人困惑地停下了身子。
“嘿,是我啦!”唐思亚说:“怎麽回事,石月伦,我没带狗你就不认得我
了吗?嗨,范学耕,李苑明。”
“谁┅┅谁让你背光呢?”月伦无力地说,心脏兀自因了方才的惊吓而乱跳
:“怎麽你今天这麽晚才出来慢跑?”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说:他是算准了时间才出来的,想试试能不能遇到她──
最低限度,不可能当着范学耕和李苑明的面说。“今天加班,所以我回家得晚了
。怎麽你们两位今天这麽有空,还专程送石月伦回来?”
“你就住这附近吗?”苑明好奇地打量着他,一个念头迅速地在她心底成型
:这个唐思亚和她学姊之间有什麽事正在进行,她敢用自己全部的财产来打赌。
而苑明是有着作媒的嗜好的。远在她还是个小大一的时候,便已经在她老姊和姊
夫身上显过这种天赋了。
“我跟石月伦根本是邻居,同一条巷子里只差几号而已。”
思亚的回答使得苑明满意极了:“那太好了。知道学姊有个朋友住得这麽近
,真教我们两个松了一口大气。”苑明说,月伦在一旁叫她,她只当作没听见:
“你知道,唐思亚,学姊今天收到了一封很恶劣的匿名信,白色的封套里头两张
冥纸。”
“什麽?”思亚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这种低级玩笑是那个混蛋开的?”
老天,苑明这个大嘴巴,为什麽不乾脆到报上去登广告算了?月伦在心里叫
苦:我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将不相干的外人给牵扯进这团混乱里头了!这个丫
头到底以为她在干什麽?
她那保护欲旺盛的学妹才不管她怎麽想,管自将今天发生的事巨细靡遗地往
思亚身上倒:“┅┅所以啦,你瞧,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们怎麽能放心月伦一个
人回家呢?虽然那封信说不定真的只是一个恶作剧,不过┅┅”
“不过我们当然不能冒险。”思亚的表情很严肃:“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
一。”
“你有什麽主意吗?”苑明用着信任的眼光看着思亚,好像已经封他为“石
月伦营救队”的总指挥似的。月伦气得真想跺脚。
“苑明,这事和唐思亚不相干的,”她用她最严厉的口气说:“只不过是一
个小小的恶作剧,不要这样劳师动众的好不好?”
“谁说和我不相干?朋友的事就是我的事!”思亚说得义正辞严,月伦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