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都找不到。彷佛她天天都拿假扮诱饵引出杀人狂当早餐吃似的。问题是那个杀
人狂在那里呢?思亚紧张地想,眼睁往长廊上扫去。从方才到现在,他连一个可
疑的人都没见到,只除了那个几分钟前刚走进洗手间里的女人──
走进洗手间里的女人?
了悟和恐惧同一时间贯穿了他的心脏,使得思亚的四肢在刹那之间完全无法
动弹。而後他像被雷打到了一样地弹身而起,闪电般从他藏身的地方跳了出来,
拚死命地冲上了楼梯。“月伦!”他喊,声音因惊惧而变得尖锐,血液则在他的
耳朵里疯狂地撞击:“月伦!站住!你不能进去──”
太迟了。就在他冲上楼梯口的同时,他看见月伦的裙子没入了门後!
“不!”思亚狂喊着往前冲,不顾一切地去垃洗手间的门,惊骇欲绝地发现
那门证实了他最深的恐惧──
那门被锁上了!
月伦当然没打算锁门。她只想在洗手间里转一转就走出去的,然而她才刚刚
走了进去,便被一股大力拉得向里头跌。自卫的本能使得她顺着拉力往前多跌出
两步,却被洗手台给挡住了。她立刻回过头去,正看见一个高大的女人狞笑着锁
上了洗手间的门。
女人!而且还是一个胖壮的女人!然而那种狞笑的意图是绝计不容错认的。
无论月伦的眼睛告诉了她什麽,她的本能都立时指认出:眼前这女人便是徐庆家
。天哪,大家千算万算,怎麽算得到当年那清瘦的男子会在几年内多出少说也有
二十公斤的肥肉,还化 成一个女人呢?不必化 ,仅止是他身上多出的脂肪就
已经足以改变他的外貌了──改变得比任何美容手术都彻底!
“我终於逮到你了,石月伦,”他狞笑着说,眼睛里发出饿狼一样的光芒:
“你以为你很聪明是不是?嘿嘿嘿,但是再聪明的人也得上厕所。有得吃就有得
拉,有债就有还,很公平,对不对?”
这话还没有说完,外头已传来撞门的声响。徐庆家的眼光变得闪烁了。月伦
紧张地往後退了一步,只觉得自己的每一根肌肉都绷紧到了十分。身当大难,而
唯一能帮助她的人只有自己┅┅她的眼睛警觉地转动着,然而洗手间的面积实在
太小了,简直连回身的馀地都没有,更别说冲到门边去了:徐庆家活像一堵砖墙
,堵住了她所有的去路!
“月伦!”思亚焦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月伦,你还好吗?屠夫,大鸟,
快来帮忙呀!”随着叫喊而来的,是他粗暴的撞门声,一下又一下。
“操他妈的王八蛋!”徐庆家咀咒道,狠毒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着月伦:
“我本来想好好杀你个十七八刀的,看样子是没机会了。不过杀一个人反正花不
了多少时间,我只要知道自己已经解决掉你也就够了。”他亮出了那把已被他玩
弄了一个晚上的弹簧刀,刀尖上的闪光就像他的笑容一样无情:“这实在减少了
我不少乐趣,不过有时候人总得稍微迁就一下,”他的笑意直咧到耳边:“再见
啦,婊子!”
刀光毫不犹豫地对着她当头刺落,月伦聚集了所有的勇气举起手来,狠命按
下了喷雾瓦斯的喷头。气体喷出的同时她身子一矮,竭尽全力地扑向门前,每一
根神经都知觉到徐庆家的身体紧紧挨着她擦挤过去。徐庆家在她身後发出一声惨
叫,月伦的手拚死命抓住了门把;而後她听到暴戾的咀咒夹着风声自背後扑来─
─
她已经尽可能地快了。然而就在她跌出门口的一刹那,她仍然察觉到了背上
猛地里一凉。两条结实的手臂以流星撞击的速度迎着了她,忽一声将她拖了出去
。而後一条人影自她身边冲向前去。她听到了拳头与肉体相击的声音。
“月伦,月伦,你没事吧?”思亚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牙齿上下敲击。她
本能地反手抱住了他,是在安慰他,也是在向他寻求安慰:“我┅┅我┅┅我没
事,”她说。至少至少,在她开口以前,她还以为自己没事的。但那黯哑而抖颤
的声音简直不像是出自她的喉头,而她发现自己开始不受控制地发起料来,抖得
骨头都快散了。
“屠夫,小心!他有刀呀!”
是谁在喊叫呀?听声音像是张鹏。而这声音使她惊觉到:徐庆家还未就逮。
她立时抬起头来,看向那两个正在缠斗的男人。
施 维,无论就哪一方面来说,都是个占了上风的人物。他的个子少说点也
比徐庆家高了十五公分,一身都是精壮的肌肉;那移动迅疾、进退有序的脚步,
则证明了他有相当的武术涵养。反过来说,除了手上有一把刀之外,徐庆家看来
是狼狈极了。他的假发已经歪掉,高跟鞋则大大地限制了他步履的灵活。更惨的
是他的眼睛──吃了月伦一记喷雾瓦斯之後,他的双眼显然到了现在还没有办法
完全睁开,兀自红肿流泪。然而也正因如此,使这个宛如困兽的人更为难测,更
为可怖。他把手上的刀子挥得像个光轮,使得施 维无法挨近他身前三尺。
“屠夫,让开,我来应付他!”张鹏不知从什麽地方弄来了一根鸡毛 子,
右手握着毛 ,左手插着腰,已然摆出了个西洋剑的斗剑姿式,却被林勇观拉住
了。
“还是我来吧!”他沈沈地说:“你们这些受正统武术训练的家伙打这种流
氓架太吃亏了!”拳头一握他便要冲上前去动手,但另一条影子的动作比他更快
。在大家都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麽事之前,唐大汪已经一口狠狠地咬在徐庆家的
小腿肚上,咬得他大声惨嚎。
林勇观毫不犹豫地跟着扑上前去,照着徐庆家的肚子就是一拳。他本来以为
这一拳可以教徐庆家当场弯下腰来的,却错估了他对手肚子上那层又厚又重、保
护性强烈的脂肪层。徐庆家闷哼一声,负痛朝前挥出一刀。林勇观眼明手快地朝
後一闪,徐庆家一脚将唐大汪踢开,大吼一声便朝月伦扑了过去。
接下来的事就没有人弄得清楚了。先是思亚护着月伦滚了开去,而後是徐庆
家张牙舞爪地挥着刀子乱砍乱杀。没有人知道他那时在想些什麽:是在愤恨之中
想多伤一个人就算一个呢?还是在试着夺路冲出呢?然而他的眼睛使他看不清道
路,也可能是争斗间的混乱蒙蔽了他的感觉;渴乱之中只听得他发出一声刺耳的
惨叫,而後每个人都发现徐庆家正从楼梯上翻了下去,毫不留情地朝下滚。肉体
撞击在水泥上头的声音刺耳而惊心,而徐庆家除了跌下去时发出的惨叫之外再无
声息┅┅
等他终於跌到楼梯底下停止了滚动的时候,每一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吐出了一
口大气。林勇观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下楼去,张鹏在上头大声喊他:“阿观,小心
呀!”
但这叮嘱其实是多馀的,因为徐庆家已经不能再伤害任何人了。林勇观才来
到他的身侧便已发现:那角度奇异的颈子是颈骨断折的结果,而颈骨断折的人他
还没听说过有活着的。他轻轻地将那具已无生命的尸体翻过来,看到了一对兀自
半开、心有未甘、却已经没有半点活力的眼睛。弹簧刀握在他死命抓着的手里,
刀上还带着未乾的血迹。
血──血迹?林勇观身子一颤,爬起身来就往楼上冲。还没冲上楼便听见思
亚焦急的叫喊,而後他看见月伦软软地倒在小五怀中,背上一大片血迹殷红。
第十章
【第十章】
月伦整整在医院的病床上趴了四沆。
单独一个人在纽约待了四年,“报喜不报忧”已经成了她的第二天性。所以
这回她被徐庆家威胁、恐吓、乃至於攻击的事,远在台中的父母通通都不知道。
到而今事情已经成为历史,就更没有必要去说它了。
刚送进医院的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她的神智一直昏昏沈沈地,大约是止
痛剂的关系罢!等到药力退了以後,背上那道伤口便毫不留情地啃咬起她的神经
来,疼得月伦直冒冷汗,只好又吞了两颗止痛剂。
那四沆她过得极不安稳。惊吓的後续反应,长期紧张後的骤然松弛,还有,
徐庆家的死亡对她造成的冲击┅┅更别提那道足足缝了十七针的伤口了。而且还
有警察来问她一箩筐的问题。幸亏他们早早报了案,事情发生当天的目击证人又
太多,所以警方的询问只是一个公式而已。
这些天来她睡得很浅,不断地受恶梦的侵扰,清醒的时候如果不是因为伤口
的阚痛而暴躁易怒,就是沈入那些冲击带来的思绪里去,变得沈默而安静。
这种沈默使思亚紧张,因为他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旧有的疑虑开始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