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沆呀,可怜的狗狗,是不是很痛呀?”他抱住了大狗的头,万分庆幸
那道口子划得不深,不曾伤到动脉;否则的话,唐大汪只怕早就因失血过多而死
了。更庆幸月伦不在──
想到这里,他赶忙抬眼去看月伦。後者的脸色已经变得像纸一样白了,看起
来一副随时都要昏倒的样子。思亚放开唐大汪就跳起身来,牢牢地抱住了她。
“没事了,没事了,月伦,你不许昏倒!”他焦急地说,清清楚楚地感觉到
月伦的身子在不可抑遏地发着抖。“唐大汪──”她的声音几乎是哽噎的:“都
是我害的,唐大汪差一点就┅┅”
“别胡说了!能够保护你,唐大汪一定觉得非常光荣的!”思而急急地打断
了她:“再说它也没什麽大碍,只是一点皮肉之伤而已,过几天就会好的,”思
亚越说越急,也不知究竟是想说服月伦,还是想说服自己。只一想到那个徐庆家
──除了徐庆家之外,有谁会闯进月伦的住处来呢?当然也有可能是闯空门的小
偷,但他不认为事情会有那麽巧──那个徐庆家满怀恶意地闯进来,想到月伦极
可能不明不白地死在他的魔爪之下,就令他无法自己地肌寒骨栗起来。天呀,天
!幸亏他还有一点先见之明,将唐大汪送来和月伦住一起,否则的话┅┅他浑身
发抖地抱紧了月伦,禁止自己再往下想。事情不能再耽搁了,他对自己说:我们
的自力救济需要周密一点,月伦需要更多的保护,而那姓徐的小子需要更多双眼
睛盯着他。我一定──一定要想出办法来!
一定!
第八章
【第八章】
那天夜里,人人忙了个人仰马翻。他们一面将唐大汪送到医院去急救,一面
报了警。医生证实了唐大汪的伤是被利刃划出来的,只差那麽一点点,大狗的右
前脚就要报废了。医生替他缝了十二针,又打了一剂抗生素预防感染,叮嘱了一
堆该注意的事项之後,这才放人回家。
至於警察那方面则没有多大的进展,因为没有谁注意到闯入者──在这种“
居民老死不相往来”的公寓生活里,要找出古早那种守望相助的精神是太难了。
更何况,根据唐大汪的伤口来判断,徐庆家很可能是在晚上八点多闯进去的──
每个人都守在电视机前看八点档连续剧的时候,谁有精神去管什麽陌生人不陌生
人?
月伦的锁并不曾遭受到什麽破坏──那种简单的喇叭锁是太容易开了,并不
需要动用到什麽高深的技术;房间里除了血迹──当然是唐大汪的血迹──之外
也还乾净,显然那人是一进屋子便被唐大汪发现,发现大狗不好相与,便决定先
行撤退再说。然而这样的暴力留下的恐怖感也已经够了。月伦一想到要回房间睡
觉便脸色发白,不知道那个徐庆家会不会又回过头来找碴。思亚看着她那惨白的
嘴唇,心阚得简直不知道要怎麽样才好。
“我看这样吧,你先搬来我家住好了。”他说:“唐大汪反正得回家养伤,
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再住这儿。”
月伦的身子剧烈地震动了一下。依稀彷佛,记忆中也有人对她做过这样的邀
请┅┅虽然是为了不同的理由,而那结果┅┅她困惑地皱了皱眉,惊觉到这记忆
带来的痛楚不知道为了什麽竟然减轻了许多。是不是她的情绪清楚明白地知道:
这不是受回忆蛊惑的时刻,因而突然决定要听从脑子的指令了?
“这┅┅不大好吧,小五?”她慢慢地说,试着让头脑保持清明:“这种事
情怎麽跟你爸妈开口?再说,那个混蛋要是去找你爸妈麻烦怎麽办?”
“呃┅┅”思亚说不出话来了。月伦的第一个顾忌其实没什麽道理,因为错
不在她,没什麽好隐瞒的:别人家的父母或者会因此而在心底生出排拒之意,但
他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都不是那样的人。更何况,他当初将唐大汪借给月伦的时
候,本来就或多或少地提到了一些月伦的处境,而今唐大汪都已经因此而受了伤
,自然更加的瞒不下去了。然而她的第二项顾忌使他无法不踌躇。真的,那个神
智已然错乱的小子什麽事做不出来,万一迁怒给自己的父母可怎麽办呢?但──
难道就教他对月伦的困境袖手旁观吗?那可也不是他会做的事!
“你今晚已经受够了,”他抚慰地说,轻拍着月伦的背脊,顺着她光润的发
丝:“不管怎麽说,我相信那个恶蛋今天是不可能再回过头来找麻烦了,所以你
今天晚上至少是安全的。今晚先到我家来窝一夜吧,好不好?我们明天再想其他
的办法。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出办法来的!”
月伦疲倦地靠着他宽阔的胸膛,只觉得自己累得快要虚脱。那种好几年间累
积下来的、无以言喻的疲累呵!而她是那麽地渴望着全然的休息──没有恐惧、
没有忧虑的休息。栖息於思亚的怀抱之中,纵使外在的风雨仍然狂暴,敌意仍然
浓烈,但她至少是安全的──即使只是暂时的安全。而现在的她没有力量去拒绝
这样的安全,那种连她最细微的神经都能察觉到的安全┅┅
想到“安全”这两个字,月伦的双眼猛然间睁了开来,放在思亚腰後的双拳
也突然握紧了。察觉到她肢体的变化,思亚有些担心地捧起了她的脸。
“怎麽了?”他温柔地问,而月伦给了他一个极轻极淡的笑容。“没事。”
她柔柔地说,重又偎进了他的怀中。而这回她的身体更为柔软,神经也更为松弛
;虽然疲累与焦虑使她心情沈重,然而她嘴角的微笑却是出自内心的。因为就在
方才,就在此刻,她突然间清楚地知道了:她在思亚怀中感觉到的安全感,并不
止是因为她知道他会保护她,而是因为她知道他不会伤害她──无论如何也不会
伤害她。她知道自己的理智很早以前便已经明白了这一点,可是一直到了现在,
这项认知才终於化入了她的情感、以及她的本能中去。
这样的解脱使得月伦几乎因自由而流下泪来。呵,天,她在心里头喊:小五
,你知道你对我做了些什麽吗?你知不知道再次拥有那种纯真的信任是一种什麽
样的恩赐?你知不知道再次在心爱的人怀中感觉到安全是一种什麽样的幸福?你
知不知道──仅只是为了这个缘故,我就可以一次又一次地爱上你,直到地老天
荒?
爱。她是什麽时候爱上思亚的呢?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只知道这样的认知使
她欢喜。虽然,激烈的情感已经在舌尖打转了,月伦却什麽都没有说。这不是罗
曼蒂克的时候,更何况她即将去面见思亚的父母┅┅
这种会面的时机使她不安极了,幸亏思亚为她做了十分周到的安排:他在电
话里先将事情解释了一遍,因此一回到唐家,朱雪德已经将女儿出嫁前的房间整
理乾净了,赶着她去睡觉。
“小五都跟我们说过了,你安心休息吧,把这儿当自己家看待,啊?”朱雪
德慈祥地说。
“谢谢,唐妈妈。真不好意思来打扰你。”月伦只能这麽说。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她几乎是一挨上枕头就睡着了。本来以为惊吓会使她
辗转反侧的,是不是对小五的感情使她隔离了恐惧呢?月伦自己是没有心神去理
会这些。她再一次对周遭的景物有所知觉的时候,是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跳到了
她的枕头上来。月伦惊愕地睁开眼睛,正正地对上了一对黑钮扣一样的眼珠子─
─乱七八糟地盖在前额搭拉下来的白毛底下。
“嗨!”月伦笑着坐起身来,见到那个小东西有些戒备地朝後退了一步,唇
边的笑意不觉加深了:“你一定是唐小汪了,对不对?”
哈巴狗的脑袋晃了一晃,伸出一只爪子来碰碰她。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推开
了一些,唐大汪一跛一拐地走了进来。月伦马上就把唐小汪给撇到一边去了。
“唐大汪!”她高兴地喊:“乖狗狗,过来,你睡得好不好呀?伤口还疼不
疼?”一把将大狗揽进怀中,她怜惜地捧起它受伤的前腿看着。唐大汪发出撒娇
的低呜声。
唐小汪显然觉得自己被冷落了,跳上跳下地吠个不停。
朱雪德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麽一幕。她情不自禁地笑了。
“早呀,月伦,”她笑眯眯地说:“饿了吧?下来吃早餐罗!”
“啊!唐妈妈,真不好意思我睡了这麽晚,现在几点了?”月伦尴尬地跳下
床来,唐小汪很兴奋地绕着她脚边打转。朱雪德的笑意加深了。
“干什麽跟我客气呢?你是应该多睡一会儿的。不说你昨天受够了惊吓,就
说平常,小五也说你工作过度罗。那小子呀!成天跟我谈你,我都觉得自己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