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月更踏实、更切身、也更要紧的吧?那个与徐庆国恋爱的石月伦或者真的会觉
得思亚“缺了点人文素养”,现在这个石月伦可绝对不会!包何况思亚的所谓“
欠缺人文素养”,只不过是他不背诗也不背词罢了。而人文素养的范围可比诗词
歌赋广太多了:对历史的兴趣,对社会的批判,对美与造型的感应┅┅
以这种角度来看,思亚的人文素养绝对不差。她越和他聊沆就越明白这一点
。思亚接了她以後总是先回她住处去带唐大汪出来,然後在吃消夜的时候让唐大
汪自去乱跑。两个人一面吃东西一面聊沆,聊沆的范围地北天南:从童年趣事谈
到求学阶段、以及工作上发生过的糗事,从各地珍闻谈到读书心得。当然月伦最
常谈的,还是她正在忙的戏剧;思亚的情形则跟她很像:一提到建筑精神就来了
。她带着很大的兴趣听他谈他理想中应有的社区造型,真觉得人间事无一不是学
问。
这样的相聚和闲聊,以及彼此间情份的累积,使得月伦的心思自徐庆家的身
上移开了大半;而唐大汪的陪伴更教她心安了许多。然而,就另一个角度来说,
唐大汪的存在也正提醒了她:她目前所处的,是一种什麽样的非常时期。如果不
是处身於这样的非常时期里呵,月伦真要觉得她对生活再无所求了。却是一个阴
影在她的生活之中徘徊不去,日日夜夜;简直就像是┅┅不知道什麽地方埋伏了
一颗不定时的炸弹,而她不知道自己什麽时候会挨个正着。
即使她对这种不定期的撩拨已经有了相当的心理准备,那信当真再次出现的
时候,仍然教她觉得 心极了。
这一封匿名信是隔了一个星期才来的。苑明和上回一样,等到排戏完毕之後
才告诉月伦这件事。
“这封信的措词比较激烈了。他说他等着向你讨债。”
信在学耕和思亚两人手中分别停留了一会儿,唯一不看信的只有月伦。而,
虽然知道自己的朋友们都在尽力保护她,月伦还是觉得心里好沈,沈得她连呼吸
都觉得艰困。
“信的内容还是用电脑打出来的。”思亚不悦地拧着眉:“信封上的字又和
上回不同了,可是瞧来也像是小学生写的字──这小子该不会假装不认得字,随
便抓一两个乐於助人的小朋友帮他写信封吧?”
“很可能。”学耕拿出上一封信来和这封相比对:“真看他不出,这小子还
是个智慧型的罪犯呢。哼,天底下就只有他一个是聪明人吗?”他一面说,一面
打开抽屉取出一只牛皮信封,从里头抽出了几张相片:“大家看一看,这小子就
是徐庆家。”他补了一句:“资料今天早上才送来的。我本来是想能不用就不用
,想不到这小子真的不知死活,一心一意要玩真的。”
“我从来没怀疑过这一点。”月伦乾涩地说,一面从学耕手中取饼照片来。
那几张照片显然都是放大过了的,有大头照,也有生活照,但都是青涩的学生模
样,想必是从学校的毕业纪念册上得来的吧?相片上的男孩瘦瘦长长,五官称得
上是清秀的,虽然和他哥哥长得不是很像,但眉宇间依然有几分肖似。月伦胸中
一痛,无言地将相片推到了一旁。思亚立时将它们接了过去。
“从相片认人本来就不是很准,何况这些相片少说点也是六七年前照的了,
出入只怕更大。更要命的是这小子几乎没有什麽特症┅┅真要命,他为什麽不在
脸颊上长个大肉痣呢?”思亚皱着眉头沈思:“没办法找到更近的相片了吗,范
兄?”
“我还在试。”学耕吐了一口气:“不过相片只是一个叁考而已,作不得准
的。形貌要变易本来就不是难事。留点胡子,戴个太阳眼镜,变个发型什麽的,
看起来就会非常不同了,更何况我们完全不认识这个人。”
“那没关系,有了总比没有好。”思亚乐观地说:“至少我们已经知道这小
子没有鹰勾鼻,扫把眉,也不是一八○以上的壮汉,要过滤范围便小得多了。你
说是不是,石月伦?”
“是是,阁下料事如神,言必有中。”月伦苦笑道。她有时真服了他那种“
天塌下来有长人顶”的乐观。虽然她也不得不承认,思亚这种凡事都只往光明面
去看的性格,真为她消去了不少杞人忧天的乌云。
“好啦,讨论到此为止。”思亚拍拍手站了起来:“战鼓已经响起了!镑位
同志,大家继续努力,好早些逮住那小子吧。”月伦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
笑。“你在做什麽?成功岭上操练新兵耶?”
“没上过成功岭的人不要乱讲话!”思亚瞪眼道:“连心战喊话和对新生作
的精神训话都分不出来的人更没资格说话!你那什麽眼神?我告诉你哦,我也是
堂堂的中华民国预官哦!两位,我们先走啦!你你地,不跟她说一些在下的丰功
伟绩,这个女人是不晓得要尊敬我!”
他实在不是什麽脱口秀的高手,尤其在存心说笑话的时候。月伦有些好笑地
想,一面挥手向苑明和学耕道晚安。然而思亚的用心使她感动。他那麽努力地要
抒解她心上所受的压力,那麽费心地要她远离所有可能伤害她的东西。这话乍听
之下,很像是某种保护欲过於旺盛的大男人,可是他对她的专业知识及努力又有
着那麽大的尊敬,那麽大的认可┅┅
察觉到月伦对自己努力挤出来的笑话完全充耳不闻,思亚沮丧地住了嘴,而
後又很快地振作起来。
“不要担心嘛,石月伦,一切都会顺顺利利的,我跟你保证。”他精神抖擞
地说:“那小子以为你是孤孤单单一个人,而实际上你却有一堆朋友保护着你,
光这一点就够他在采取行动的时候灰头土脸的了!”
“啊?噢,”月伦回过神来,堪堪捉到了他所说的最後一段话:“我不是在
担心啦,真的。你们已经把我应该担心的部分全担心光了。”
“这才对嘛。”思亚取饼安全帽来替她戴上,而後又从长裤口袋里掏出来两
个小东西。“给你的,”他说:“有了这种东西,你就更用不着怕那小子了。”
“这什麽啊?”月伦困惑地问。其中一样是个以哨子作为坠饰的项炼,用途
她是明白的;另一个玩意儿看来像个喷雾器,握在手心里头刚刚好。
“防身用的喷雾瓦斯。”思亚解释,抓着月伦的手教她怎麽使用这个玩意儿
:“这种东西能不用当然最好是不要用,但你知道,有备无患嘛。知道你身上带
着这种东西,至少可以教我放心一点。”
“小五,”月伦感动得差点说不出话来,只好用笑谑来淡化自己激动的情绪
:“你存心把我打扮成日本的忍者是不是?安全帽、喷雾器加哨子,还有没有其
他的?”“小五”是思亚家里的人对他的称呼,月伦早在前些日子的闲聊里就知
道了,她很喜欢,所以越叫越顺。
思亚也笑了,但他的眼睛却很严肃:“可能的话,我还想在你身上装个紧背
低头弩呢。”(注)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答应我你会随身带着这些东西!”
“好啦。”月伦乖乖地说,直直地看进了他温柔的眼睛:“小五,谢谢。”
一直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还握着她不曾放开。也许是因为她
那双软软的小手握起来感觉好对,而她站得离他那麽近,近得他可以闻到她的发
香;她明媚的眼眸正温柔地看着自己,嘴角的笑意隐约而许诺┅┅
思亚只觉得心血一阵激荡,情不自禁地凑过身去,极尽温柔地在那两片花瓣
般的嘴唇上印了一记。
他本来只想轻轻地印一下就好了的,但那轻柔而试探的接触使得他所有的男
性本能都骚动了起来,使他不自禁地将月伦环进了怀里,不自禁地想要加深彼此
的接触。在最初的轻啄之後,他的吻再一次地落在她的唇上,开始要求更多,渴
望更多┅┅
几乎就在同时,一个念头尖针一样地钻进了他的脑中:
你在做什麽,唐思亚?这不是你表达感情的时机呀!如果她以为你在她最需
要帮助的时候占她便宜,那你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个念头使他立时收束起这个吻,带着种急流涌退的匆忙放松了他对月伦的
拥抱。“对┅┅对不起,”他嗫嚅道,几乎没有勇气看她:“我┅┅我不是┅┅
呃,我是,我很喜欢你,但是┅┅”
月伦审慎地眯了一下眼睛。思亚喜欢她,是她从没怀疑过的事实;那“喜欢
”不会只是朋友间的喜欢,也是她从未怀疑过的事实。然则他究竟为了什麽,会
为一个亲吻而大惊小敝呢?他可并没有喝醉酒或跌破头,而他一向是个自制力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