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有多想,她猛地冲进客栈,一把推开老乞丐,然後把桌上的盘子抱在怀里就跑。
客栈里的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慕容烈已出手如闪电,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冷著脸问:「你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崔芷儿脑袋嗡嗡作响,一时间什么意识都没了,直到慕容烈皱著眉头重复了一遍问题,她才回过神来。
确定慕容烈没有认出她,心神稍觉安定,然后又莫名地恼恨了起来。
这个坏蛋,之前相处了那么久,现在白自己只是穿了一身破衣,蓬头垢面,他就认不出她来了?
心里在骂,口里却在陪笑,「大爷,你好心,我也饿了,这些酒菜就赏给我吧。」
老乞丐哀叫一声,扑过来抢。
崔芷儿哪里肯让,双手抱著好几盘菜,还能侧身避过,口里道:「你这老家伙,都这么大年纪了,吃这么多、这么好,不怕折寿吗?快走快走。」、心中却暗叫抱歉。
老乞丐看她年轻灵活,也不敢硬抢,又舍不得就此放手,只能傻站著。
慕容烈忽然道:「说的也是,你年轻,饿得也厉害,该多吃些,这些酒菜就都给你吧,你吃啊!」他脸上带笑,善意地招呼著。
崔芷儿顿时傻了眼。
刚才她只想叫那老乞丐不要吃,所以想到什么藉口就说什么,谁知现在倒轮到她要吃了。
慕容烈见她怔怔站著,不肯动作,便故意微一皱眉。「怎么?你不饿?你要是不饿,就不要霸著酒菜,给人家吃吧!」
他越是这样好声好气地劝著,崔芷儿越是心慌,再看那老乞丐脸期盼的样子,想到他吃了,搞不好就要送命,崔芷儿只得一咬牙,视死如归地放下一大堆盘子,拿了筷子就要吃。
老乞丐发出失望的哀叹声,慕容烈却忍笑忍到几乎断了肠子。
这个又莽撞、又爱记仇,偏又善良得可爱的女人,如果知道他是故意戏弄她的,不知她又要恼恨成什么样?
慕容烈虽觉好笑,但不会真的叫崔芷儿吃下一大堆不知加了什么料的酒菜,他猛然一挥手,把整个桌子掀翻,所有的杯盘碗碟全落地破碎。
满堂的人无不色变,老乞丐发出心痛至极的惊呼声,唯独崔芷儿怔了一怔,才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恨不得欢呼出声。
慕容烈用尽自制力,沉著脸,装出愠怒之色道:「我自己的酒菜要行善,还是要糟蹋,都由着我,岂容你这般蛮抢?」他顿了一顿,又声色俱厉道:「这些酒菜,我就是喂狗,也不会便宜了你!」
崔芷儿本来还听得高兴,但听到最后一句,明知慕容烈没有认出自己,仍是气得七窍生烟。
这个混帐王八蛋,居然敢拿我这么善良、侠义的女英雄跟狗比?!
慕容烈故意不去看崔芷儿难看的脸色,掏出一锭银子扔给老乞丐,和颜悦色地说:「自己去买些吃的吧!」
老乞丐大喜过望,接了银子,连忙磕头道谢,然后像生怕再有人来抢夺一般,飞也似地跑走了。
慕容烈也不理气得全身发抖的崔芷儿,再一扬手,又有一大锭银子落在正发傻的掌柜面前。「这些够赔了吧?」
「够了够了!」本来脸色不太好的掌柜立刻满脸笑意。
这时,忽然传来一个娇媚动人的声音:「哟,出了什么事,这里怎麽一团乱啊?」
每一个听到这声音的人,都情不口口禁往那声音的来处望去:只见客栈门前,有个彩衣罗衫的女子,正盈盈含笑地走进来,她那媚眼一扫,所有的人几乎都被迷倒,就连同为女子崔芷儿,也差点儿被迷住。
原来女人能有这般风情,那温柔的眼波一转,便足以降伏千军万马;那纤纤玉手一指,便可叫所有英雄折腰。
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女人,而自己……
向来以为自己容貌不差的崔芷儿,这回自卑得有些想哭了。
慕容烈上一刖一步,笑道:「舒姑娘别来无恙?」
舒侠舞掩唇笑道:「真是巧,居然碰上了慕容公子。自从上次参加慕容宁小姐的喜宴,小女子有幸一睹公子英姿,便从此不能忘怀,没料到今次还能重逢,实在是幸事。」
「舒姑娘竟如此看重我?」慕容烈面现惊喜之色。
「公子乃人中之龙,天下谁人不推崇?」说话间,那眼波含情带媚地望向慕容烈。
崔芷儿看这一对男女当着所有人的面眉目传情,两眼几乎要冒出火来了,她暗中咬牙,两只手抓得紧紧,恨不得冲上前,在慕容烈的脸抓上一把泄恨。
慕容烈与舒侠舞似是全然不知道这一番对话,教某个女人气得火冒三丈,双方谈得高兴投契,要了两间房後,慕容烈就请舒使舞到他房里去叙旧。
第六章
夜已深了,许多人早已沉醉梦乡,独慕容烈的客房烛光明亮,不时有银钤似的娇笑传出来,可见房里的人聊得多么愉快,完全不觉时间流逝,也不在乎什麽男女之别。
独守在院里大树上,喝了不知多少西北风,更生了满肚子闷气的崔芷儿,红著眼睛,一边暗骂,一边又莫名地觉得委屈伤心。
也不细想,这等心情是因何而来,只是又恨又恼,真想放一把火,把那两个乐得开怀的人全烧死算了!
崔芷儿听著里头的笑声,气得几乎要吐血,既想要堵住耳朵不去听,又忍不住想听他们究竟在说些什麽。
虽然里头人说的只是慕容宁与柳吟风之间的事,偶尔才有几句似有勾引之嫌的对话,但这已足够教省芷儿努不了遏了。
明明她一路跟来,是要伺机报复,为什么偏变成那个坏蛋享尽温柔滋味,自己却得吃苦受气?
崔芷儿恨恨地跳下树,抽出怀中的匕首,轻手轻脚地跑到马棚里,找到慕容烈的那匹马,迅速地把马鞍上的束带割开一半,想到明天慕容烈骑快马时,马鞍脱落,从马上跌落的狼狈相,心中才稍稍觉得痛快。
再重新跳上大树,扬手对在墙外把风的张阿虎和李小牛做个成功的手势,然后警惕地盯著慕容烈的房间,心中盘算,等到蜡烛灭了,自己是不是应该大叫著失火了,顺便真放一把火,好搅乱那家伙的温柔夜,也算出了气……
崔芷儿心中盘算了七、八种搅局的方法,不过一种也没用上,因为舒侠舞并没有在慕容烈房里过夜,说笑尽兴后,就告辞回自己房里去了。
崔芷儿整个人放松下来,这才感到疲累,忍不住倚着树闭目休息,不知不觉间,竟睡著了。
沉睡中,她作了个梦,梦到有个人无限温柔地守在她身旁,定定地凝视著她,一双温柔的手将暖和的被子盖在她身上。
她情不自禁地在寒冷的夜风中寻求温暖,把被子掀了,直往那人温柔而暖和的怀里挤,那人也就轻轻地、柔柔地将自己紧紧抱住,让她可以无比安心地沉沉睡去。
只是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崔芷儿发现自己还是在树上,身上没有盖被子,身边也没有别人。
想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在树上过了一夜,心中微惊,忙跳下树来,只觉神清气爽、身轻如燕,不曾受寒著凉,暗暗庆幸自己的身体好,也不多想,翻墙出去,和外头的张阿虎与李小牛会合,三个人躲在客栈外头等著。
没多久,慕容烈与舒侠舞一起出来了。
不过教人始料未及的是,舒侠舞和慕容烈交谈几句后,就坐上慕容烈的马,吓得崔芷儿差点儿惊叫出声。
「慕容公子,真不好意思,让你替我付帐,还骑走你的马。」舒侠舞眉目含情,一脸感激。
「舒姑娘既是要到慕容山庄探望我的妹妹、妹夫,我自然要出一分力,我这匹马脚程快、又识得路途,姑娘你也可以快些赶到,我另外再买一匹马就是了。」
舒侠舞笑著道谢,催马而去。
慕容烈笑笑,转身回了客栈。
崔芷儿怔怔看著舒侠舞骑著马慢慢地出城,一颗心七上八下,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最後一跺脚叫道:「你们两个在这里守著,我去去就来。」然後施展轻功,纵跃如飞地追著舒侠舞而去。
她一边追著,一边在心里暗暗咒自己的软心肠。
追什么追?分明是个专门勾引男人的狐媚子,何必管她?
可是,马鞍被破坏了,她要是出了城,策马疾行,半路上跌下来可怎麽办啊?
慕容烈有武功在身,又皮粗肉厚,跌个狗吃屎也就算了,这个文人娇弱的像是一阵风都能吹走,哪里禁得起跌,要是丢了小命,她岂不成了杀人犯?
死就死了,是她自找的,反正她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可她和目己也无冤无仇啊,何苦害她性命?
崔芷儿一边骂自已,一边做著最复杂的心理斗争,但动作却丝毫不慢,飞腾闪跃,靠著树梢、屋檐,甚至旁人的头顶来借力,速度奇快地向舒侠舞追去。
舒侠舞在城镇里也不敢快马奔行,只是崔芷儿发了一阵子呆才开始飞跃赶来,一时间也不能追上,眼看舒侠舞已然出城,越发著急,咬著牙,深提了口气,把轻功施到极限,往那边飞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