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欢?」
「就是她。」这辈子他已认定她了!
即使死神也无法将她夺走,至于朱高燧——更不会是最后的赢家了!
跋纶从未想过主子会娶这经商的大女子为妻,可不知怎地,他就是觉得那叫柳清欢的女子配得上他的主子。
何况——爱情总是来得没有理由!
* * *
应天府·皇宫,御书房。
永乐帝朱棣正雄据在御案后,与他那赤发的儿子面面相对。
「听说你一定要深夜进宫,小太监不让进,你就强行闯宫,还威胁要把朕的大门踢破?」年届五十的永乐帝仍然龙行虎步、不怒而威。
「我刚才是这幺威胁守门太监的。」在永乐帝面前,他是从不自称为「儿臣」,也不称他为「父皇」。
「你是越来越大胆了。」他自觉亏欠他们母子甚多,所以对他的忤逆,向来是包容为多。
不过,这次他自有计较在心中。
「我有急事要禀告您。」
「你该先回安乐王府打理一下仪容再进宫的。」哪有这般的蓬头垢面。
「我的事很急。」
燕南平一向注重仪表,甚至可说有严重的洁癖,可此刻,即使隔着宽大的御案,永乐帝仍能嗅闻到他身上传来许久未加梳洗的味道。
也难怪小太监们一见挡不住,就赶紧加送了几只香炉过来。
永乐帝忍不住莞尔,「说吧!」他倒要看看,那叫柳清欢的女子在他的心中究竟有怎样的地位。
「您看过我的信吗?」
「你是说这封?」永乐帝取出那封质地粗劣,还带着咸鱼味道的书信。
「正是这封。」
当时手头没有纸笔,附近也买不到纸笔,他只得硬着头皮到最近的咸鱼铺去要了一张记帐用的纸。
「『不用其财,但用其才』,是吗?」
「正是。」这就是他要对皇帝老爹提点的事。
「既然我能即用其财,何必还要退一步只用其才呢?」毕竟用才敛财需要一定的时日,柳家的钱财却是摆在面前唾手可得的。
「用其财必竭其财,只有用才敛财,财才不会竭。」他像是咬文嚼字的说。
「哦 ̄ ̄想我大明泱泱国土,找几个有钱人还不容易?」
「您的意思是……」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永乐帝冷冷的说。
燕南平的心沉下去了,这是他所设想的最坏结果,不过,他还是有准备的。
「您已经拿不到柳家的万贯家财了。」
「胡说八道!酷刑之下,还有什幺得不到的?」
「柳家的家财已经转移,做这事的人就是我。」他只得使出撒手锏。
柳家的家财固然不少,忠于柳清欢的人也很难搞定,不过,他还是成功了,只是,行程因此耽误了不少。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对上,彼此都知道对方是当真的。
「朕就退让一步,人能放,不过,钱得即刻上交国库。」
「没问题。」反正他并不在意柳家的钱。
「你得娶夏原吉的孙女。」永乐帝打算打蛇随棍上。
「不!」燕南平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放肆!」
「就是这幺放肆!」这世上他唯一想娶的人就是柳清欢。
「来人啊!永乐帝震怒了,「把安乐王押到天牢里,不想通就不得探望,也不许给水梳洗。」
他这儿子最怕的就是不洁,他就不信他不会屈服。
「是。」侍卫应声进门。
燕南平被押到门口时,永乐帝再次叫住他,「你改变主意了吗?」
燕南平的回答是——傲然的走出御书房。
可等了十天后,永乐帝得知,被关在最肮脏的地牢里的燕南平竟是毫无半点软化的迹象,这让他知道,他得重新衡量这一切了。
也许,他得考虑——那女娃曾提出的交易了。
尾声
缘聚
月落鸟啼霜满天,
江枫渔火封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
夜半钟声到客船。
——张继·枫桥夜泊
牢房总是很脏的,不管是天牢,还是地牢。
燕南平很快就被关进其中的一个房间,房间很小,石头地板,有臭味,还有跳蚤,只是没有阳光的牢房中。
每天,永乐帝都会派那叫「凿玉」的小太监来问他「想通了没」,但他的回答永远是千篇一律的「不」字。
如是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天,牢房的门忽然被打开了。
燕南平背对着门打坐,不言不动,也不曾回过头一下。
身后有重物被拖动的声音,然后是水注入其中的声音,那一定是个浴桶,这也是皇帝老爹的花招之一,就像上次这扇门被打开时,他派了一个美女来引诱他一样。
虽然他很想梳洗,可他绝不会屈服的。
燕南平继续眼观鼻、鼻观心,身后水声更响,可他的心也变得更静。
「王爷,您起身梳洗吧!」那是跋纶的声音。
「告诉皇上,让他死了那条心,我是不会屈服的。」
「这是你说的喔!」那是……她的声音。
「清欢?!」他还以为这股萦绕在鼻端的清香只是自己的幻觉而已,谁想到……
在欢喜之余,他一个转身抱住她,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呛人的体味恐怕会熏着她,毕竟,连他自己都快被熏晕过去了。
他急于推开她,可她已缠上他,然后……吻了他。
「我很脏。」至少得先梳洗一番。
「我不介意。」
「你怎幺……」她不是被下死牢了吗?怎幺会……他的脑子仍转不过弯来。
「我和当今的皇上打赌说你无论怎样都不会背弃我,而现在我赢了,所以我们都自由了。」她取胜的关键是信任,而他则回报了她的信任。
「我不明白……」燕南平如坠五里雾中。
「很简单,你是我们的赌注,谁赢就归谁,另一方不得有异议。」她还是拿出商人本色,孤注一掷。
「如果你输了呢?」如果他真捺不住这牢房的肮脏,那她怎幺办?
「可是我赢了,」她理所当然地说:「而且你爱我,很爱很爱。」
「你是怎幺知道的?」他是很爱很爱她,爱得连自己的性命与地位都可以不要,可他从未对她说过呀!
「你不太谨慎,而我有长眼睛。」柳清欢自衣襟里摸出两张纸。
来京城是一段漫长的旅途,为了逃避内心的痛苦,她读遍了马车上所有的书,可当无书可读之际,只得选择了写剳记。
没想到,才找出一迭信笺,她就发现这两张未曾写完的信。
一张是他写给如意王朱策的信,虽然没写完,但已足够让她知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他心境上的变化。
另一张只有寥寥几个字,写得很潦草,看得出是他一时的心情纪录。上面写的是——
我完了,因为我爱上她了!
看到落款,那是他们到太仓的前一夜所写的。
就是这几个字打动了她,让她重拾了对爱情的信心。
「你……会原谅我吗?」那天在太仓码头,她喊着永远不原谅他的话,是扎在他心头的一根利刺。
「不原谅。」
就在燕南平以为他的心就要结成冰之际,她的话又让他的心在瞬间充满了希望。
「可后来,我发现自己也爱上你了,很爱很爱很爱……」
听到她的表白,燕南平的表情很精采。「我的小清欢……」
这次,他把她牢牢地箍在怀里,再也顾不了他的体味可能会熏晕她。「我好想要你。」他在她的耳边轻喃。
「那就要我吧!」虽然时间、地点,以及他的状态都不对,可她一点都不介意。
这是——真的。
* * *
老天爷!他怎幺这幺倒霉?!
眼见主子们都火热得快燃烧起来,他这快长针眼的超级大蜡烛只得火速撤退。
「烧水去、烧水去!」他赶紧打发掉外面的狱卒,只留自己远远地守着。
否则,一旦安乐王与未来安乐王妃在天牢里亲热的细节透露出那幺一丝一毫,追究起来,倒霉的还不是他跋纶?
何况,主子脏得那副德行连他都快受不了了。
到时,他们两个人一定会需要很多水的啦!
反正,早早烧水准没错。
当然,跋纶从未想过,跟着素有洁癖的安乐王那幺久,他怎能不也有一点洁癖了呢?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又传来靴子的声音。
唉!这看大门的人的工作还真不轻松啊!
「烧水去,烧水去!」跋纶不耐烦地打发人下去,不料……
「你好大的胆子!」是那俏丫头的声音?
这真是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呀!
她跟他还真有缘哪!跋纶忍不住暗暗叫苦,可一抬头——他忍不住在心底叫苦,是……当今的皇上来了耶!
「皇……皇上……」他立刻结巴了。
「起来吧!」永乐帝和颜悦色的问:「你的主子呢?」
他都等了好久,却仍不见他们这一对去拜见他,只好自己来了。
「在……在里面。」跋纶手足无措的说。
皇上都来了,主子当然得拜见皇上呀!可目前那种情况……他们不出来,他又怎幺去通知他们呀?
地牢的石墙很厚,却并不怎幺隔音,永乐帝当然知道他们在里面做些什幺事了,嗯~~或许不久,他就有佳孙可以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