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生性惫懒,而是他允许她睡时天已经快亮了啊。想到他曾那样对她,姬冰玉忍不住再次绯红了脸:这个她本该恨的人,为什么想起说却这样温馨呢?!
“小姐,”夏荷服侍她起身,“王爷说早上一定要您喝一碗燕窝粥,还让厨房准备了您爱吃的小点心,还有……”夏荷扳着手指头一件件数过去。
“好了,我的多嘴婆。”姬冰玉忍不住失笑。
“不如我们试试御赐的胭脂可好?”夏荷为她的展眉而开心。
胭脂掩盖了她过于苍白的脸色,使她多了一种平日少有的妩媚,然后姬冰玉惊觉:夏荷为她挽了妇人的发式,她再也不是那个江南扑蝶的纯真少女了!
她忽然觉得冷,忍不住伸臂抱住自己,然后才醒悟到在她的手臂上再也不会有那个代表贞洁的标记了。
“小姐!”见她发怔,夏荷担忧地轻唤。
“我没事。”看到这天的衣饰,她又忍不住悠悠出神:拓跋扈从不允许她穿短衽窄袖的鲜卑服,她的衣服总是集鲜卑服的合体与汉服的飘逸于一体的。
“小姐,你真美。”小姐忍不住赞叹。
“谁很美呀?”门外传来了冷笑声。
当夏荷发现发出冷笑的居然是公主时,赶紧跪下请安。
“你不下跪请安吗?”拓跋若兰一指姬冰玉,“是南蛮女不懂规矩,还是仗着元扈的宠爱不把我放在眼里?”
“公主。”呼兰氏拉拉她的衣袖提醒她小不忍则乱大谋。
“也罢,暂且不追究你的失礼大罪。”拓跋若兰重重哼一声,“听说你想就救你的父母?”“公主……”难道她有意帮她?姬冰玉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
“真想的话就跟我来。”
“去哪里?”
“来不来随你!”话未说完,拓跋若兰已闪出了屋子。
“小姐你不能去,公主她……”夏荷急道,却顾忌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呼兰氏和内宫太监,不敢多说,只是一双手牢牢抓住了姬冰玉的衣袖不放。
“你不明白……”姬冰玉终于挣开她的手。
“小姐……”夏荷想追,却被呼兰氏率内监逼住了。
“公主,您究竟要去哪里?”眼见四周的景色越来越荒凉,姬冰玉终于忍不住了。“这么快就走不动了吗?没用的江南人?”拓跋若兰微笑着向四周打量了一番,“唔,这里也可以了。”
“公主,我不明白……”姬冰玉惘然,“您说要帮我救人的……”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野地和救人有什么关系?
“你太天真了。”拓跋若兰冷笑着抽出装饰精美的匕首,“你去死吧!”
姬冰玉随拓跋若兰离开不久,一骑在佐政王府门前停驻,“请问府上有一位姓姬的年轻人吗?”马上的旅行者彬彬有礼地道。
虽说旅行者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可从他不凡的谈吐和那匹矫健的骏马,颇具识人之明的看门人已看出旅行者的来头必然不小。当下殷勤地指点:“我想您是找错地方了,姬姓的人家在左手转弯的那个大院里有一家,您可以去那里打听一下。”
一锭大银塞进了看门人的手里,“仔细想想,府里有没有新来的年轻人?”“让我想想,”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锭大银在手,看门人也想为他出力,当下冥思苦想着,“对了!”
“什么对了?”一个声音插进来。
“这位大哥要打听小姐。”看门人回头见是佐政王身边第一红人独孤苏,忙不迭地回答。“找小姐?”独孤苏疑惑地看着马上做男子打扮的旅行者:王爷收留这姬姓女子应该是相当秘密的事,为何这个……
“你是……”旅行者把本来遮住大半张脸的斗篷一掀,叫道,“你是那商人的手下!”“阿那柔?”来的居然是柔然主阿那瑰手下的第一大将、马上公主阿那柔,饶独孤苏计谋惊人也不禁呆住了。
“姬玉……她在哪里?”不久前宫泰无意中闯入了他们的族里,从他口只她终于得知姬玉,不,姬冰玉的真实身份,原来她居然是二十年前国主与那个汉族女子姬蓝的女儿!也是从那时起她一直寻找她的下落。而现在——只一眨眼,阿那柔的一口腰刀已架在了独孤苏颈上,“老实说!”
独孤苏倒相当坦然,“柔然主正有意与大魏联盟,你——不敢杀我的。”阿那柔冷笑,“你们若敢伤害我柔然公主,我要拓跋魏永无宁日!”
“姬……”姬冰玉居然会是柔然主的女儿?!独孤苏的脑子里迅速盘算:如果她跟了王爷,那岂不是说从此柔然就是他们的盟友?这桩婚事可比与拓跋若兰的婚事获利更大。当下堆作了满脸笑容,“姬小姐在府中。”
“不对呀,独孤先生,公主领了小姐出门,好象往城外去了,都走了有好一会了。”看门人插嘴。
城外?难道是去小狼山?那可是个极偏僻的地方,独孤苏暗叫不好。
“快带我去!”阿那柔压低了嗓子。
“来不及了,”独孤苏结结巴巴地急道,“公主……可能会……对她不利!”“哪个方向?”
“那边。”
看门人的话音刚落,阿那柔已拨转了马头旋风一般地去了。
“出什么事了?”刚寻校归来的宇峒见独孤苏愣愣地杵在大门口,不由奇怪。独孤苏没有回答,因为宇峒的问题实在不是三言两语能回答得了的。
“奇怪。”宇峒抓了抓头皮。自那日姬冰玉受伤后,王爷对他就古古怪怪的,还借故调他去寻校城防,好容易回来,累个半死不算,居然连独孤苏也对他爱理不理的。“你说!”他抓起看门人,大声咆哮,“你一定知道!”
看门人脸都吓绿了,“那人追小姐去了。”
“小姐?她和夏荷一起出去了吗?”离开了几天,宇峒并不知府里发生了这许多事。“夏荷倒还在府里。”看门人嘀咕。
“夏荷!夏荷……”宇峒的皮靴跺得震天响。姬冰玉出门,夏荷居然没跟着,这不明摆着失职吗?
“这是这么回事?”宇峒直冲到拓跋扈房里,却看见两个太监模样的人正大模大样地坐在王爷的位置上喝着特制的醴酪,夏荷则在一边愁眉苦脸地伺候着。
“快找王爷回来,”夏荷一见他就冲过来,“公主把小姐带走了!”
“冰玉?”宇峒立即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手一挥召进了外面的亲兵,“把这两个人带回宫去,听皇上发落。”
她不想死!
强烈的求生欲让姬冰玉挣脱了公主。一只鞋不知什么时候掉了,脚被沙砾磨出了血,而小径中常有边缘锋利的羊齿植物挂破她的衣衫、划伤她的肌肤。
血淌在她逃亡的路上。
这才有趣,她对一个只知跪地求饶的软骨头可不感兴趣!拓跋若兰露出了嗜血的微笑:慢慢来吧,娇弱的江南女人!
幸好去小狼山只有一条山路,阿那柔打听明白后打马狂奔。
那是什么?
阿那柔眯起了鹰眸,勒住狂奔的骏马,俯低身子自路边的一株灌木上取下一片碎布。是她的吗?为什么沾着血?
她催马紧走几步,马鞭一卷又自小径上卷起遗落的——丝履!
这是她的丝履!
“哈!”阿那柔猛力鞭马。
悬崖!
姬冰玉终于知道公主的用心了。
“你才想到吗?”拓跋若兰得意地微笑,“为什么你不直接跳下去呢?那将会多么省事!”“公主……”姬冰玉咬白了唇,她已无处可逃。
“既然你不肯乖乖合作,我只得亲自帮你了。”拓跋若兰手执匕首向她逼近。“可大家都知道是你……”
“你以为那些贱仆会为你辩护?”拓跋若兰笑出了眼泪,“你太天真了。”这悬崖高得让人心悸!而崖下乱石林立,更有一条湍急的河流流经峡谷。若是跌下去,别说性命不保,就是尸体都不一定找得到!
才只一眼,姬冰玉就开始头晕目眩。
“你还是不愿跳下去吗?”拓跋若兰扬起了匕首,带起了一溜的寒光……“拓跋扈……”姬冰玉不知道为什么在生死关头自己会喊出他的名字。
“滚开!”宇峒一脚踢开挡路的内监。他的脸上都是汗水,不只因为一路的急奔,更因为心急。
“放肆。”拓跋扈喝止,极不满宇峒在孝文帝面前跋扈嚣张。
“请皇上恕罪。”宇峒惊觉自己已经犯驾,连忙跪下请罪。
“噢,这就是宇统领吗?听说你是王府第一高手,朕一早就想见识见识你的武功了。不如待会儿你就和禁军统领比试比试。”拓跋宏和颜悦色。
“不成!”宇峒冲口而出。
“大胆!”拓跋宏的脸色还没变,拓跋扈的脸色已经变了。
“可是小姐……”
“小姐”两字似乎对元扈有着无穷的魔力,这个烈性的人居然能耐着性子听他手下结结巴巴的说辞。拓跋宏越来越有趣地发现爱情在元扈身上奇妙的影响力,可听着听着他的脸色也开始凝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