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必然是宇峒娶仲玉这件事惹恼了拓跋扈,使得从此他对宇峒的信任不及以前。“他的家人还好吗?”大牢,听起来是一个很可怕的字眼。
“在牢里能好到哪里去?不过,听说只拷打了一次,后来倒还礼遇有加。“拷打?!
她似乎又回到慕容律营地的那场噩梦里去了,惊愕中杯子从手里跌落,摔成了几片。“哎呀!”夏荷惊叫一声,忙蹲下去收拾碎片。
“夏荷!”姬冰玉冰冷的手抓住了她,“把宇统领找来。”
“这……”夏荷吃惊得张大了嘴:王爷对小姐的独占欲强烈到没眼睛的人都能嗅出来,府里更是严禁男仆出现在她的身周,而现在小姐居然要见宇统领!“这可不好……”她的话消失在双唇间,因为她的小姐居然捡起了一块尖利的碎片对着自己!
“小姐!”虽然她拉得及时,可尖利的碎瓷片仍在姬冰玉的手臂上拉开了长长的一条口子,血立刻湿了她的衣袖。
“夏荷,求你……”虽然血让她害怕,可姬冰玉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可是……”夏荷仍在犹豫,可看到她有再度伤害自己的迹象,终于风一样地卷了出去。短暂的兴奋之后她感到呼吸急促,屋顶似乎在转动,她想她快晕过去了。“你怎会在这里?”宇峒被女婢莫名其妙地拉进内室后,吃惊地发现他失踪已久的大姨子居然在王爷的房里,而且一副快晕倒的样子。半拖半抱地把她弄回榻上,宇峒这才有空注意她那只已被鲜血染红的衣袖。
“金疮药,快!”他大声命令,然后忍不住责备他的大姨子,“怎弄成这副样子?”“别管手的事了,告诉我爹娘的事。”姬冰玉虚弱地看着他,“还有仲玉。”“躺下,你快晕倒了。”宇峒找了块白布压住她的伤口。“两老一切尚好,只除了不自由,至于仲玉,再过六个月你就会有一个可爱的侄儿了。”
“太好了。”姬冰玉终于泪眼朦胧地笑了。
“你怎会和王爷在一起?”宇峒终于忍不住他的疑惑了。
“他在沙漠救了我。我想他很喜欢我,你以为他会不会愿意为了我……”她一脸希翼地看着他。
宇峒吓了一跳,“就我所熟悉的王爷而言,只怕到时连你也会无法幸免。”她并不在乎自己会怎样,只是……
姬冰玉凄然地笑了,她必须留着自己的命去做更好的交易。
“冰玉……”他的妻子仲玉是个单纯的大孩子,可她的姐姐——宇峒发现他根本不能懂这个美丽的女人。
“宇统领……来了,来了!”夏荷抱着药箱和白布面色惊惶地回来了。
“拿过来。”宇峒头也不回的,手上压着她伤口的白布已变成红布了。拿开红布,他打算撕开她的衣袖。
“你在干什么?”拓跋扈刚巧赶回来,姬玉是他的,他不允许别人的碰触。“王爷……”可怜宇峒还弄不清自己哪里得罪了他的主人。
“滚出去!”拓跋扈的声音不怒而威。
“可是……”宇峒一向不敢违抗拓跋扈的命令,可这次——他为难地看看姬冰玉,不确定该怎么办。
“出去!”拓跋扈也注意到她臂上那道丑陋的伤口了,立刻他苍白的脸色几乎可以与她的比美。
“头好晕。”她一向有怕见血的毛病,何况情急之下委实划得太重了。
“别怕,”拓跋扈撕开她的衣袖,细心地为她包扎伤口,而后轻轻地把她抱持在怀里,“没事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而才刚退到门那里的宇峒看得呆住了。
“拓跋扈……”静默了很久,姬冰玉突然开口。
“伤口痛吗?”
“不……”她呆了一下,然后明白这许久以来她已习惯他在身边的日子。第一次她主动依偎在他怀里,“我只是想喊你的名字……”
第六章
那天早晨,雨潇潇地下,姬冰玉蜷缩在榻上,心情冷得就如这清晨的冷空气。“小姐你看……”夏荷向她展示一件色泽艳丽得如同火一样的红狐皮披风。“好美!”姬冰玉抚过柔软的狐皮。
“上面的每一张狐皮都是王爷亲手猎的。”见王爷对小姐宠爱,夏荷也有与之共荣的感觉。“今天天气冷,王爷出门前交代一定要小姐披上。”
老天似乎也在等着看她的笑话,竟要她穿着代表他爱意的红狐披风去背叛他!她笑,可笑容未成泪已落下了。
“小姐?”夏荷被她的泪吓着了。
“我没事,”姬冰玉胡乱地抹去眼泪,“我只想出去走走。”
“好啊,女婢这就吩咐仆人们准备,后花园好不好?或者您更愿意去掬月轩?还是……”夏荷热心地建议。
“我要去前门外的七里亭。”
“可是小姐,王爷吩咐过您不能随便出府的。”夏荷吓了一跳。
“我要去!”
“可是……”小姐异常的坚持让夏荷没了主意,只有乖乖地出去准备雨具。终于……
姬冰玉伸手抓住夏荷的手,夏荷的手火热,而她的则冰冷。
回头望一眼平城冷雨中的佐政王府,初冬的雨萧瑟而又冰冷,就如她此刻的心情。
自三八六年道武帝建立北魏起,一百多年来夏和柔然一直是北魏的心腹大患,现在夏虽已不在,可南方的慕容仍威胁这平城的安全。目下柔然主阿那瑰虽然按兵不动,但从长远看仍是北魏的威胁。
所以迁都势在必行!
可恨那些朝中老朽,一味只知因循守旧,还不时搬出已故的文明太后来压元宏!拓跋扈从偏殿议事出来仍然忿忿不已。
“元扈!”
“公主。”虽然他和拓跋若兰在宫外已经熟不拘礼,但在宫里他仍坚持君臣之份。“元扈,”拓跋若兰可不管这些,“我们的亲事你向皇帝哥哥提了吗?‘“还没正式提起。”这些日子先是陪着姬玉,后来又忙着处理那些搁置的事务,再加上迁都洛阳的先行准备事宜,忙得他几乎忘了还有这么回事。
“哦,这样。”让他奇怪的是一向脾气极大的若兰只是抿了抿嘴角。
不过他实在无意深究什么,姬玉是他唯一想要了解的女人,至于别人……廊外雨正潇潇,拓跋扈不由走神了:她必然是依着火盆,披着那领红狐披风,啜一杯来自江南的清茶吧。
他在想那个女人!拓跋若兰的眼里掠过一丝羞恼,“急着要走吗?”
“公主还有什么吩咐?”拓跋扈勉强压抑住自己思归的心绪。
“吩咐嘛倒还没有,”拓跋若兰笑得甜美。
“那么,在下失陪了。”他已迫不及待要加入有她的画面。
“如果府上找不到她,不妨去前门外的七里亭找找。”拓跋若兰笑得怪异。“你对她做了什么?”本已转身的拓跋扈突然转过身,声色俱厉地道,“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她,即使是你!”
“问题不在于我做了什么,而在于她会做什么。”对着拓跋扈急速离开的背影,她扬声道:“若你想知道真相,不妨看看她左臂上有什么。”
拓跋扈听到了她的话,但并未回头,他直接冲入了瓢泼大雨里。
“你真的这么在意那个女人吗?”拓跋若兰喃喃自语,居然急切到这么大的雨连蓑衣都不穿!
“他很快就是您的了。”呼兰氏不知从哪里闪了出来。
“乳娘,我总怕弄错了。”
“不会,”呼兰氏的脸上闪现出一抹恶毒的神色,“消息的来源相当可靠,另外我也派人去确定过,他们曾在选秀女时见过她。”
拓跋若兰的脸上露出了带着杀气的笑:以元扈暴烈的脾气,怕会把这个女人凌迟处死吧!
拓跋扈冒雨策马,回到王府时已一身湿透了。
“小姐呢?”在女婢的服侍下换上干衣已经好久了,却仍不见姬玉主仆的出现,他终于忍不住了。
“出去了。”女婢中一个年纪较小的随口说。
“在掬月轩吗?”拓跋扈面露微笑:平时他几乎都要强迫着才能使她走出房间去透透气,想不到今天她居然主动出去散心。
“不……不是……小姐是……”女婢这才知道无意中闯大祸了,“是出……出府了。”“出府?”拓跋扈的声音里充满了将来的风暴,“谁的主意,夏荷吗?”“不……不是……”女婢吞吞吐吐,“小姐说回赶在王爷回府前……”
“去哪里了?”拓跋扈怒哼一声。
“奴婢……奴婢……”
“说!”拓跋扈的利眼一扫,马上吓出了真话。“果然是七里亭!”
挥手斥退女婢,他皱紧了眉:为什么她会冒雨去七里亭?她究竟有什么事瞒着他?他大声吩咐:“备马!”
前门外的七里亭一直是送别的地方,过了七里亭再往北就是边塞。
冬日并不是什么好季节,七里亭也没有杨柳可折,而从半夜下起的冷雨使到七里亭的路相当难走。
“快过去一个时辰了,侯爷。”萧南的声音有些颤抖,因为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