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城门。”她手里的弓箭无力的垂落了。
“还不下来迎接你的新主人。”楚天狂的眼里是全然的胜利。
“遵命,将军大人。”她的嘴里满是苦涩的滋味。
片刻之后,陌生的士兵鱼贯进入沧月城,掠夺者的脚步踏上了她曾发誓要守护的土地……
第五章
火把照亮了暗夜,令一切无所遁行。
雄伟的城池、班驳的石墙、整齐的箭孔、古老的爬藤……沧月城的百年历史就写在上面。
楚天狂的目光掠过这一切,投到站在他面前的人身上。
如果说之前他仍有些怀疑,那么在看见这独臂的高大男人后,这仅有的一点怀疑也荡然无存了。
这男人老了、瘦了,甚至还少了条胳膊,可这并不妨碍楚天狂记起他和他的卑劣行为。
在这五年里,楚天狂从没一刻忘记过,被囚禁的日子里,他是如何被剥夺尊严,成为阴谋的牺牲品。
他这辈子,还从没受过这么大的侮辱呢!
楚天狂男性的薄唇漾起一抹冷笑,望向沧月城诸人的眼眸更是冷得快结冰了。他——绝对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将军大人,欢迎您来到沧月城。”这凌厉如冰刀的目光让颜诺感觉手足冰冷,可她勉力控制住自己。
毕竟她是沧月城的主人,如果连她都龟缩在后面,还有谁来为他们争取呢?
“欢迎?”楚天狂讥诮的。
他的目光扫过她仍握在手里的弓箭、包裹住头发的布巾,最后停在她那身有些磨损的旧衫上。
“莫非城主夫人以为将自己打扮成女仆的样子,就是招待贵客的礼节了?”他挑起了薄唇,无情的道。
“你……”颜诺忍不住气结。
可她很快意识到,他们彼此的力量是如此悬殊,更别说这傲慢的男人还是主幸他们命运的威远大将军了。
她只得硬生生吞回已到嘴边的抗议,勉强解释道:“将军大人,我们没料到您会深夜到访,所以才……”“所以才用弓箭来招待你的新主人?”他故意截断了她的话。
“这附近并不安宁,我们必须确保城池的安全。”她手下有一个年轻的侍卫沉不住气,跳出来替她辩解道。
“维护地方的治安本来就是沧月城主的职责,”楚天狂故意扭曲他的意思。“你是在抱怨城主夫人不是称职的主人吗?”
“才不是呢,城主夫人……”年轻的侍卫有些气急败坏了。
“夏力,闭嘴!”颜诺轻声喝止。
“可……”年轻的侍卫不甘心。
“将军大人,请原谅……”现在她算是看出来了,他根本就是来找碴的,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避其锋芒了。
“看样子,你的人很需要特别训练呢。”楚天狂微微一笑,要说心机深沉,一百个颜诺也不是他的对手。
他低沉的声音近乎轻柔,可正是这声音吓得年轻侍卫没了声音,也让颜诺打从心底发寒。
据传闻,李顿投入永乐帝的麾下就是因为这狂狮的推荐,莫非他这次来是为了剥夺她对沧月城的权利……他似乎正在片片切割着她的世界!
她怕他猎食的眼神,也怕他锋利的言辞,即使李顿意图强暴她时,她也没这么怕过,可现在……颜诺好惶恐啊!
“呵呵呵呵……”好好享受她的恐惧和担忧吧,楚天狂扬起了嘴角薄笑着,这可是他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呢!
“你究竟想做什么?”冲动之下,她连该尊称“您”都顾不上了。
“我想做什么,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他的目光刻意扫过雄伟的沧月城。
“你没有权利……”
“我没有权利?哈……多么天真幼稚的想法啊!”他忍不住纵声大笑。“恕我提醒你,能决定这沧月城未来的是我,不是你!”
颜诺猛然意识到,他才是此地的主宰呢,他完全有权从她手里夺走沧月城。
挫败的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夫人,流泪可不像是你的作风哦!”楚天狂俯下身,用带着护甲的手捏住了她的下颚,强迫她抬起头来。
她不哭,她绝不在这男人面前流下软弱的泪水!
颜诺阻止泪水漫溢出眼眶,以沉默来抵抗他的强势。
“很是倔强呀。”楚天狂戏谑的说,钳制她的手劲更大了。
她细致的下颚被铁制的护甲刮伤了,留下一道沁血的伤口。
“呃……”她痛得瑟缩了一下,终于被迫抬起了头。
下一刻,楚天狂那双深邃的琥珀色眸子,望进一双盈泪的眼眸里。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一手主导了五年前那场阴谋的女人,李顿口中“忘恩负义的婊子”,竟会有如此纯真的一双眼眸呢?
莫非,她又在作戏?
不知不觉中,他的手劲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极限。
“唔……”颜诺的双唇逸出了痛楚的声音。
“将军大人,请放开小姐。”姚仲昆无法继续保持沉默。“你弄痛她了。”
“嗯?”楚天狂一怔,这才发现自己差点把人掐死了。
如果这么就把她掐死了,岂不是太便宜她了吗?
终于,他松开了手。
“哦,抱歉。”他没有一点诚意的道。“我想我有点恍神了。”
“没关系。”颜诺苦笑。
他可是主宰他们命运的威远大将军呢,她除了说声没关系外,还能说些什么呢?
“纺娘,替将军大人和他的手下准备房间。”说话时,颜诺的咽喉仍有些疼痛。
原本这些该由林婶来安排,可她正在楼上照顾念恩,所以只能让纺娘来安排了。可这女仆实在有些轻浮,希望不要惹出什么事才好,颜诺头痛欲裂的想。
“我和我的人会先睡在大厅里。”在没有彻底摸清整个状况之下,楚天狂一向不会轻易和他的手下分开。
“这样也好,我会派人给您和您的手下送去足够的被褥。”颜诺不禁松了口气。
“明天我会搬进城主的房间,”他径自对女仆下令。“我的人也要有属于他们的房间。”
“可、可是……”小姐从不允许别人住进城主的房间呀。
纺娘无措的望望气势惊人的楚天狂,又无措的望望颜诺,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有问题吗?”楚天狂的声音里全然是冷意。
“就照将军大人吩咐的去做吧。”颜诺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声音。
她舍不得那间充满了往日甜蜜记忆的房间,可形势比人强,现在的她没有置喙的余地。
“是。”纺娘松了一口气。
“现在带我去书房。”他脱下铁护甲扔在随从的手里。“夫人,让你的账房执事把账簿交过来,我要先看一下。”
“账簿就锁在书桌中间最大的那个抽屉里。”颜诺回答。
听见她如此熟悉收藏账簿的位置,楚天狂微有些诧异,毕竟很少有女人会对记账的事感兴趣的。
不过他很快回神,悍然下令:“我要见你的账房执事,让他明天上午到书房报到。”
“沧月城没有账房执事。”颜诺轻声告之。
自从前一任账房执事死于流寇后,她就再没雇过帐房执事了,因为那时的沧月城已经负担不起雇佣账房执事的费用了。
“哦,现在是谁在管账?”
“是我。”幸亏义父教会了她读书写字,所以她尚能胜任账房执事这一职位。
“你?”楚天狂极度诧异。
“您没听错,确实是我在管账。”
“明天早上,不,”想了想,他又改口道:“你还是下午来吧,我会在书房里等你。”
看样子他得花好些时间来整理那些乱七八糟的账簿了,楚天狂头痛的想,毕竟谁会相信一个女人会有计算的本领呢?
“记住,别让我久等了。”他用森然的目光警告她:现在一切他说了算,她最好别打逃跑的蠢主意。
“我会准时去的。”颜诺将脊背挺得直直的。
“如此最好。”楚天狂邪魅的笑了。漫长的等待还是值得的,因为他已经闻到了“复仇”这果实的香甜滋味了。
这笑容看在颜诺眼里,却让她背脊发凉。
“你去那边、你去那边,还有你……”他一边往大厅里走去,一边熟稔的调派人手。
“是。”
他手下的兵士们纷纷领命而去。不一会儿,楚天狂的身边就只留下副将杨炎和极少数人了。
颜诺知道,他们都是去勘查沧月城的地形,顺便确保没有伏兵。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有足够的力量将这些入侵者赶出去,就像之前她曾摧毁李顿染指沧月城的邪恶欲念一样。
可她又清醒的知道,经过多年的战乱,沧月城脆弱得像个孩子,要保全它不止需要智慧、勇气、能力,还需要几分运气!
现在,她只能祈祷老天爷不要抛弃他们了。
“夫人,下次请换上合适你身份的衣物。”楚天狂的矛头忽然对准了她的衣饰。“别再像个肮脏的小男孩一样到处乱跑了。”
颜诺这才意识到自己这身洗得泛白的布衫,在习惯帝都华服丽影的楚天狂眼里,是怎样的大不敬了。
虽然她早已习惯了穿旧布裙和手下人一起工作打拚,可如果这会让他觉得不受重视的话,她愿意改变自己的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