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史帝夫难以置信的看着一脸凄惨而绝望的羽霓。
「羽霓,孩子已经脱离险境了,妳为什么仍是一脸的不快乐?」
她要如何快乐得起来?她只觉得十分悲苦。
「史帝夫,明天的飞机是几点的?」她终于开口,语气中夹带着一股淡淡的哀愁。
「早上十点的,妳问这个干什么?」史帝夫回答。
泪水在羽霓眼中打转着。
「我想跟你一块儿走。」
「啊──」史帝夫张着嘴,脸上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妳要──要和我一起去美国?」
她点点头。
「妳怎么──妳不多考虑一下?」怎么事情和他所想象的完全相反。
羽霓的喉咙哽住了,心里升起对李哲秾更多的怨怼。
「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如果继续留在台湾,她怕自己会发疯。
「羽霓──」
「不要再安慰我,也不要再对我说什么;我想过新的生活!」她内心乱得无以复加。
史帝夫瞪着她;半晌,才叹了口气,摇摇头。
「我真不明白妳心里在想什么。」
「我也不明白呀!这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也许是该结束这个错误的时候了。」说完,难过得险些又要哭出来。
「妳真的要跟我到美国去?不后悔?」
她摇摇头,强抑着哭泣的冲动。
「如果不走,我才会后悔。」
「好吧!既然妳有自己的想法,我也不便再说什么。」
他们之间的对话,全听入正站在病房门口的李哲秾耳中。
※ ※ ※
天刚破晓,羽霓从自己的病房走到孩子的病房去。
李哲秾似乎早已料到她会来探视孩子,于是就坐在孩子病房门口的椅子上守候。
两个人相对的凝视着。
「我想看看孩子。」她不想求他,但只要想到这一离去,可能一辈子都再也无法和儿子见面了,便不得不对他低声下气的要求。
李哲秾冷冷的瞅着她。「有这个必要吗?」
上帝!他竟狠心得连这个最后的要求都拒绝了。
「你有点人性好不好?」她说着;声音干涩。
李哲秾挑高双眉;一个想抛弃孩子、要随着另一个男人到美国去追求新生活的女人,竟敢说他没人性?!
「这是妳应得的报应。」他毫无感情的刺伤她。
羽霓的胃收缩了一下,彷佛那里刚刚挨了一拳。
「李哲秾,你不是人!」
「妳无权指责我,这是妳自作自受!要怪就怪妳自己吧。」
对于他的冷酷,羽霓除了咬紧牙根外,想不出还有什么话可以反驳。
「当初,我也是个受害者。」她原本不想再提过去的事,但却不由自主的说了。
「我才是受害者!」一想到倪羽裳的阴谋,他就有气。
羽霓沉默片刻,任由心中的痛楚啃噬着自己。
「我真的不知道姊姊的计画;如果我知道她是有计谋的,我说什么也不会代她去赴约。」她无法想象自己竟在为自己辩解。
「事情已经发生了,妳才来后悔不嫌太迟了吗?」
「一步错,步步错。」她为什么会对他的无情感到心碎?「你真的不肯──让我再看看孩子?只是一眼──」
「没那个必要!」他对她选择了史帝夫而失望。「妳既然不在乎孩子,看他们又有何用?」
谁告诉你我不在乎孩子的?她心中泣血的吶喊着。
但他无法听得见的。
「好好的照顾孩子。」说完这句话,几乎让她死了一大半。
「我会的。」
羽霓知道自己已别无选择,不敢再滞留,快速地走了开去。
李哲秾的脸色变得铁青,十指紧握在一起。
要不因为她的绝情,他真会拥她入怀,请她别走。
他爱上她了吗?
他无法解释。
但是他无法推翻郭威君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对他而言,爱或被爱,都十分陌生,而且十分奇怪。
可是他突然发现,她的离去带给了他无比的痛心,几乎痛得叫他无法承受。
他知道,从今以后,他不会再轻易付出感情,也发誓不再对任何女人动心了。
※ ※ ※
郭威君恨不得能够拿把刀将李哲秾的脑袋剖开来看一看。
「你到底在想什么?难道这次孩子的事件仍无法让你清醒,给你一个警惕?孩子需要母亲,这种血浓于水的亲情是没有人可以割断的。」
「刽子手不是我,是倪羽霓自己!」他炯亮的眼中闪着怒意。
郭威君摇摇头,十分不赞同的敲敲自己的脑袋,似乎在思考有什么更好的方式能让李哲秾清醒一些。
「你对她表白过了吗?甚至你挽留她了没有?」
「没有!」李哲秾回答得十分干脆。「她对孩子一点眷恋都没有,我又何苦去挽留她?」
「何苦?」郭威君的眉挑得高高的,嘲讽地说:「你知道吗?如果你就这么任由她离开你,你的苦才是真正开始呢。」
「当初不知是谁说过──女人玩玩可以,认真不得的。」他反讽。
「可是倪羽霓不同。」他的话令李哲秾心中醋意冲天。
「她怎么不同?」
「因为你心中有她;因为你在乎她;因为她是孩子的母亲,也因为你们父子都同样不能失去她。」
李哲秾全身神经一绷。「那是你一厢情愿的看法。」
「是吗?」郭威君哼了哼。「Andy,你是在自欺欺人吧?」
他偏过头去,双手不知不觉中握成拳头;他不想让郭威君看出他内心的挣扎。
他不敢想象他是否可以承受失败的打击?
「去把她留下来、去告诉她,孩子需要她,而你也需要她。」
「不去!」
他的冥顽不灵终于令郭威君忍不住给他一拳。
「这一拳是希望你可以清醒一点。」
李哲秾满腔怒火正无处可以宣泄,而郭威君这一拳正好引爆了他胸中的炸弹。
像失了控似地,他也向郭威君挥出一拳。
郭威君也不退缩的和他对打起来。
终于,两人打累了,也同时住了手。
「Gorden……」看见郭威君嘴角沁出血水,他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他的情况也没有比郭威君好到哪儿去。
「爽了吗?清醒了吗?」
李哲秾无言。
「如果你爱她,就不要畏缩;去向她坦承一切,我相信她会留下来的。」郭威君为他打气、加油。
「她不会的。」他终于肯说出心里真正的想法了。
「你又没试过,怎么能如此肯定她就不会?」请将不如激将,郭威君激着他说:「你在害怕对不对?」
「我有什么好怕的?」他吼着,但是心里已经有点动摇……
「不怕就去向她坦白。去啊!既然你什么也不怕就去啊!反正又没有人会笑你。」
「我也不会?」
「唉!如果失败了,我顶多损损你罢了;谁叫我们是最佳损友呢?」他捶了他一拳,但力道不重。「快去!快去!迟了,你会后悔一辈子的;就算不为你自己,也为孩子想想好不好?你不想这次的事件再重演吧?」
这大概是他最好的借口了──为了孩子;当然,也为了他自己。
※ ※ ※
羽霓对自己的决定有了点……后悔。
「羽霓!」史帝夫拍拍她的肩。「不要勉强自己。」
这已不是勉不勉强的问题了,而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她苦笑着。「我相信自己会熬得过去。」
史帝夫叹了口气。「希望妳说得到做得到。」
催促登机的声音像丧钟般敲在她的心口上。
「既然妳已决定了,那我们就走吧!」
她随着史帝夫移动脚步,才赫然发现自己的脚不知何时竟像绑了铅块似地举步困难。
每走一步,她的心就被撕裂了一次。
孩子!她除了舍不得孩子之外,她竟在此刻想起了对她绝情绝义的李哲秾。
怎么会这样?她为自己不该有的想法而心慌意乱。
「羽霓!」
天哪!她是怎么回事?竟然好像听到李哲秾在唤她。
「羽霓!」
又来了!
她抓住史帝夫的手问:「史帝夫,你──你在叫我吗?」
史帝夫感性地一笑。「妳认为是我在叫妳吗?」
「难道不是?」她似乎强迫着自己不去面对现实。
史帝夫向她眨眨眼,用嘴巴向她背后的方向努了努,给她一个「自己看吧」的表情。
她却始终不敢回头。
史帝夫笑着按住她的肩,并慢慢将她转过身子去。
「羽霓!」
她没有想到会是真的,因此一时之间只是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李哲秾。
「请妳留下来,为了孩子也为了……我!」后面那个「我」字,可是他鼓足了好大的勇气才说出口,几乎让人听不见,但是羽霓仍然没有漏掉。
李哲秾开始在心中咒骂起郭威君来了──羽霓眼中的不敢置信及迷惘令他彷若挨了一记闷棍。
其实他早就预想过她一定会拒绝的,可是没想到真正面对现实时比预想还要令他感到难以承受。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接受郭威君的「建议」。
他伸手在自己口袋里掏着香烟盒;此时他需要用尼古丁使他的情绪稳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