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这样很蠢?赤罕人是看不起老人的,你要是三十几岁就死了也罢,要是到了老年,却没有儿子能照顾你,你会很惨的……”
“……我啊,就是不甘心把你交给别的男人,就算那是我儿子也一样。”撒蓝兀儿闷闷地一叹:“天下怎有你这种女人,竟然为了我不愿意再娶新妇气得离家出走?”
“你不生儿子,要是早死了我还不是要嫁给你弟弟。”在他怀里的女子还不死心,继续嘀嘀咕咕:“我也不是讨厌述那,可是要是能从娘胎开始挑,当然可以确保我的下一任丈夫是我喜欢的型啊……”
“你别一直拿下一任丈夫来刺激我。”单于终于没了耐心,瞪着怀里的女人恶狠狠地说:“要我是真的比你早死,保证我会下令要你陪葬!”
她终于闭上嘴巴,大眼睛瞅着这个男人,却绽出了似水温柔的笑颜,缓缓地腻进了他的怀中:
“你的意思是要同生共死喽?那么要是我会比你先死,一定会在我死前要你的命喔!”
轻笑一声,撒蓝兀儿将脸埋进了她的颈窝,开始向她需索:“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的阏氏啊……”
秋凉近冬的寒夜,火焰燃起了一室的暖春。缱绻过后,昭君倚在夫君的怀里,轻轻玩着他的头发:“我装成东霖人,过了封雪江……他们似乎打算筑长城。”
“喔?”单于看了她一眼,露出深思的表情:“显然是为了防堵赤罕南下的政策。但是这两年兴帝在位搞得天怒人怨……长城筑得如何?”
“进度迟缓。现在战事又起,自是停了。”昭君笑了一笑,眼神却很犀利:“不过嘛……兴帝弃国逃难,被西岛人抓到枭首,已经是整个东霖都知道的消息。这个所谓的‘真命天子’下了台,国内一片紊乱,外威只怕也不敢撩西岛之锋另立幼主……”
撒蓝兀儿揽着她的肩望向帐顶的天窗,沉思一会:
“所以之前那位废帝自然会被拱出来?……我听述那提过这个皇帝。”
“而且,东霖还有一位女将军。”一丝诡异的笑容浮现唇际,却藏着没让撒蓝兀儿瞧见:“不管兴帝在位时她被怎么处置,眼下这个状况,她不可能不出面的。有她和废帝合力,只要西岛退兵,东霖休养生息数年就能再筑长城,对我们大大不利。撒蓝……”
“所以我们得拿下封雪江!”撒蓝兀儿笑了起来,将脸埋进了她的发丝中间:“傻姑娘,你没发现我早就在做了?你以为述那秋末就开始用兵是为了什么?”
愣了一愣,她突地揪住丈夫的头发狠命一扯,痛得撒蓝兀儿偏过头:“你是什么意思?你早知道东霖偷偷在盖长城却不告诉我?”
“哎……”轻轻抓住她的手让自己“松绑”,撒蓝兀儿长叹一声将她箍在怀里:“长城是你发现的,我哪里敢抢你的功劳?”
“所以?”
“所以?”他笑了起来,像是在哄一个孩子,又像是在邀功那般:“你忘了?你的愿望不就是灭了东霖吗?不趁着现在东霖大乱出兵灭了它,要等到什么时候?”
怔住了,她有些茫然地注视着身边这个男人,终于缓缓将脸埋进了他的怀里,紧紧环住了他的颈项。撒蓝兀儿微微一笑,偏头咬住她的耳朵,知道这是求欢的暗示,她嫣然吻上了他的唇。
在他顺着她的耳际往下,双手握住了她的纤腰时,她轻轻喘着,做出了要求:“撒蓝,封雪江结冰之时,我要再去一次东霖。”
“为什么?”
“监国公主会来……”抓着丈夫的肩,任他将自己举起,进入自己的身体;她抱住了撒蓝兀儿,依然有足够的理智面对丈夫的问题:“想要击退西岛,除了求助我们别无他法……她一定会来……”
“好吧!”单于笑了起来,对她的理智却不甚满意,加重了动作,轻吟一声之后,也将一切抛诸脑后:“那么,要怎么吃下东霖,就交给你了。”
放在封雪江沿岸的眼线送来消息,她裹着一袭红色的暖裘单身驱马,远远地就在已然雪封江岸的封雪江上,看到了一男一女。
男方无关紧要,女方,却是她早已预期会见到的人。当下微微的笑容闪过,面对那个明显又惊又喜,露出了长姐神态的女子,她有一点点怀念的感觉,却没有其他多余的感想。
这个姐姐,是她记忆里对她最好的亲人了。如果当年没有离开东霖,她一定会和这位长姐成为非常亲密的家人——但是,“如果”本身,就是没有意义的嘲讽。
为了赤罕,必要的时候杀了你也可以,皇姐木兰。在那之前,就来场感人的姐妹相会吧!
绽出了灿烂的笑颜,她高兴地大嚷着奔上前去:“皇姐!”
########################################
“一切就依你和我的阏氏所谈。”单于微笑着望了站在一边没事人似的妻子一眼,等公孙祈真以两种语言各拟了四份条文,便和东霖监国公主同时捺下了国玺。监国神色怃然,但是拟文的公孙祈真同样满脸不忍。
“讨厌,你们的表情好难看喔!”昭君突地哀了一声往单于怀里钻:“只不过是要了岁贡黄金三十万两、丝绢三千疋,加上封雪江南岸五里,还有三百个美女、五百位奴隶,顺道三年份的弓马刀箭供应而已嘛!”
“是……”公孙祈真苦笑:“但,东霖究竟是我的故乡,看到这样的条文我……”
“那,先生你跟着木兰公主回去吧!”坐在单于脚下一脸漫不经心:“先生要是回东霖,看在先生的份上,岁币收个二十万两就好。”
“别胡说了。”公孙祈真不悦地望了阏氏一眼,却恍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早已把北鹰视为家国。一声苦笑,他将属于东霖的两份条文卷起,郑重交给监国公主:“公主,我族阏氏与单于战功彪炳,从无败绩,必能为东霖击退西岛之危。”
“你……”显然早已发现他是东霖人士,监国公主一声迟疑,最终只是苦笑摇头。收起了条文,她向单于及阏氏拱手行礼,为着东霖国内战火燎原之急,转身就要上马回转丽京国都。
随行者早已等在帐外马上,公主走到帐口,却又不禁回身望了阏氏一眼:“阏氏……多年未见,不能送我一程?”
昭君静静望着她,再看了一眼撒蓝兀儿,后者轻轻颔首,她便无所谓地起身跟上:“好啊!”
能说的话,来的时候就说完了。
回程的路上,监国公主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其他姐妹们的情况,她只是无可无不可地应声,对于长姐急欲拉近姐妹距离的努力视而不见。到了封雪江地界,监国公主终于凄然泪下,她身边那个明显混了赤罕血缘的男人急得想过来,却因为昭君在旁边碍着不能做声,气得吹胡子瞪眼。
相较之下,望着监国公主的眼泪,昭君根本面无表情。终于抹泪,监国苦笑:“你……怎会变成这个性子?当初我要阿奴将你带出东霖,莫非是我错了?”
第一次对她的话产生反应,却是瞬间张大了眼睛。昭君有些艰困地吐了一句:“你……说什么?”
一时没有发现异状,监国摇头轻叹:“你的侍女啊,雪妃病了之后,一直都是她在照顾你的,你素来也最黏着她了不是?”说到这里,她怔了一怔,下意识地环顾其实没有别人在的雪原:“这么说来,我为什么没看到她?她不在你身边吗?”
昭君晃了一晃,突地抬手扼住自己的颈项,整张脸褪得和周围的雪景一般没有别有颜色!监国大惊,正要来扶,却见她霍地拍开自己的手,勒转缰绳,连一句话都没说,就此绝尘而去。
那样的眼神,监国至死不会忘记,却也是她至死唯一记得的,幼妹留给她的最后一瞥。
阏氏去尽地主之宜送客,单于则对着已经不单只是通译、只是依然挂着这个职位的先生微笑:“先生,接着请用西岛语言拟一份密约。”
“耶?西、西岛语言?”公孙祈真大惊失色:“撒蓝、不,单于,可是我们刚刚才和东霖立了约……”
“那只是诱劝东霖对我军敞开城门用的计谋。”撒蓝兀儿面不改色,淡然说道:“昭君说过东霖正在暗筑长城,但是现在适逢战乱,长城工事已经暂时休止。我怎么可能坐视长城建成?再说……”对着那份条约哂然:“一旦东霖大开城门,黄金美女奴隶根本予取予求,哪里稀罕这上头写的区区数十万?何况,对赤罕人来讲,亲手抢来,才是有价值的东西。灭了东霖之后,这份条约自然也没有任何用处,不是吗?”
他和昭君真正的目的是捣毁长城、杀进丽京。与东 条约签定之后,他接着要做的就是与西岛暗中结盟,两国合力吞掉东霖;述那统领北鹰东方,早早便运用自己的商业手腕与西岛建立起关系。计谋定案之后交流更密,所等不不过是东霖公主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