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房了。」芷柔拨开盖在自己身上的厚被子,起身准备向外走。
邵莫言不假思索便拉住芷柔的手腕。
「雨停了吗?」他故意这么问。
他知道雨还没停,反而有愈下愈大的趋势。
飕飕的强风吹逼着大雨打在落地窗上,震得落地窗撞出声响;没有隔音功能的落地窗外,不停地因劲风摩擦着建筑物,而发出「咻!咻!」的刺耳声,若将它灵异化,听起来便像是凄厉恐怖的鬼哭神号。
芷柔扳开他握着自己的手,并把自他嘴上拿来的烟交回他手上。
「我必须重新开始习惯孤独。」抛下这句话,芷柔眼带受伤的神色,打开房门缓步地踏出房间。
盯着慢慢合上的房门,直到它完全关上,邵莫言把视线调回手上的烟。
芷柔不喜欢自己吸烟。想着她刚说过的话,邵莫言落寞地看着手上的烟盒,眼神似空洞,却又非空洞。
他举起拿着烟盒的左手,只消顷刻,下一瞬烟盒已在落地窗旁垃圾筒里了。
「不……哥哥……哥哥……」凄凄楚楚的叫喊荡旋在一间雪白的房里。
涔涔的泪水若瀑布一般,不停地下滑着;睡梦中的芷柔不断地呓语着同样的话,直到一声温柔多情的呼唤,将她自梦里拉回来。
相同的梦,相同的景色,相同的人物。
芷柔泛滥决堤的泪水倾泄而下,湿了拥她入怀的邵莫言的白色衬衣。因惧怕而微微颤抖的身体,被邵莫言温热的胸膛安抚了下来。
「做恶梦了?」邵莫言轻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眼里、心里尽是心疼她没能有一个好梦,反倒流了一滩泪水。
「不。」芷柔激动的摇着头,反驳道:「那不是梦,是真的,不是梦。」
邵莫言将芷柔抱坐在自己的腿上,等着她解释。
「四次了,我梦了四个晚上,一天比一天清晰。那男人邪恶的尖笑不断地自他狰狞不堪的脸上传出,口中直说:「只要卖了我,他便可以享受荣华富贵,不愁吃穿,锦衣玉食一辈子。」他把我抱走,开车往深山里去……」那极度畏惧的表情又浮现在芷柔绝美的脸上,再次润湿的眼眶,很快的又淌下两行清泪。
微微抖动的音调,明显的让邵莫言明白她的害怕,使他更加搂紧她。
「撞山了……车子撞山了,血……从他头上像泉一样涌出来,碎了满车子的玻璃,我……晕倒了……」芷柔搂紧了邵莫言的颈子。
「没事了。」他轻抚着芷柔披肩的秀发。
「都过去了,别想了,别想了好不好?」他柔声的说着。
芷柔点点头,擦掉脸上的泪。
「几点了?」
「五点半。」看她一脸疲累,昨晚一定没睡好。
「再睡一下,嗯?」此刻他的眼里漾满了深情与眷宠。
「我不想睡。」她怕再次进入那可怕的梦境。
但她已被邵莫言抱回床上躺着,芷柔不依的拉着他的手。
「我陪你。」他拨开芷柔垂落前额的发丝,无限宠溺地说:「要是再作梦,我就再叫醒你,安心的睡一下,好不好?」
「不能走开哦!」得到他的允诺,芷柔轻轻地合上眼,准备进入梦乡。
邵莫言拉一张椅子在床沿坐下,就这样看着床上的睡美人,时间一分一秒悄悄的溜走。
第7章(2)
入冬的傍晚总是透着些许的凉意,芷柔裹着厚外套,但仍直打着哆嗦。
电视上正放映着「美女与野兽」的浪漫爱情故事,而沙发上的人儿却没能专注地欣赏,心里挂念着一个人。于是起身往厨房走去。
淡淡的茶香自厨房里传来,芷柔正煮水果茶,等邵莫言回来可以给他去寒。
「怎么去那么久?」芷柔无聊的拨弄着手指头。
没想到她真的睡到过午才醒来,她只是想睡一下下,只要一下下她就会醒了,但……被他说中了,最近她真的忙坏了;又整理房子、又赶稿子,她的交稿日快到了,但如今却只是起个头而已。
她睡醒时,便看见了邵莫言留的字条,上面写着——
芷柔:
我出去买些东西,很快回来;如果醒来饿了,客厅桌上有吐司和牛奶,我会带晚餐回来。
莫言
可见他是下午出去的,而现在都五点多了,怎么还不回来?
最近,芷柔发现自己对他的依赖心愈来愈重了;只要一会儿没看见他,便好像少了什么一样,深怕他趁她一个不留神,就离开了这里。
她爱上他了!
也许是在第一眼,他纠结不散的眉心慑住了她的心魂,也占据了她的思绪,注定了她往后的视线都必须以他为焦点。
一阵引擎声将芷柔从沉思里拉回来。她迅速地掀开被单往门口奔去。
「你回来啦!」芷柔打开铁门便绽开一朵笑靥。
「睡醒了!」邵莫言回她一个微笑。
芷柔走近他,邵莫言就塞了一堆东西到她手上。
画纸、画笔、颜料和调色调。
「你会画画?」她还看见稿纸。
原来他也知道她在写作,他并不是完全不在乎自己嘛!芷柔开心得想上前给他一个大拥抱。
「略懂皮毛。」他从后座搬出画架。
「进屋去吧!你感冒了,别吹冷风。」语气里的关心与怜惜丝毫不加以掩饰,就是那么自然而然的脱口说了出来。
芷柔的心里流过一波暖意,为他的改变高兴不已。
一进门,邵莫言便嗅到了扑鼻的香味。
「什么味道那么香?」
「香吧!我煮了水果茶,外面那么冷,我想你回到家一定想喝一杯热饮。」芷柔拉邵莫言坐在沙发上。
「看电视,是著名的迪士尼卡通「美女与野兽」哦!水果茶马上就来。」如花仙子一般,她翩翩地转身走向厨房。
望着芷柔离去的背影,邵莫言失了神,直到那曼妙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后,他才看向电视机里上映的动画。
美女与野兽!
他知道这个故事:美丽善良的女主角贝儿为了救出自己的父亲,脱离有着恐怖野兽的城堡,而答应留在城堡里生活。起初野兽与贝儿的相处情形并不是很好,简直可以说是非常恶劣;但经过相互了解,两人相爱了,解除了野兽与城堡被魔法师所下的魔咒,从此王子与贝儿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萤幕里的画面正进行到自大可恶的加斯顿领全城的市民准备出发攻打城堡,呼啸的风雨加上震撼人心的配音,邵莫言专注着电视快速移动的彩色动画。
突然一声铿锵,玻璃摔在地上的刺耳声与芷柔的哀号喊叫传进邵莫言的耳里。
他慌忙地奔向厨房,看见了满地的碎玻璃片,而芷柔抱着头蜷缩在墙边,雪绒的裙摆染上了几处污渍。绕过满是玻璃碎片的地面,他飞快的抱起芷柔往客厅的沙发上去。
「住手。」他拉开芷柔紧扯头发的双手,将她拥进怀里,芷柔便顺势把手搭在他颈后,剧烈的痛楚使她扯紧了他的衣服。
这该死的头痛,到底要折磨我多久?芷柔在心底低咒着,涔涔的泪水自她眼里倾泄而下。
邵莫言紧蹙着眉头,搂紧了芷柔颤抖的身躯。
究竟这头痛是什么病?为何总在她不经意时来个措手不及。
自他住进这里后,已发作了四次,上次是三天前,再上一次大约是一个星期前,发作的次数似乎愈来愈频繁,疼痛的时间也愈来愈长。
不知过了多久,邵莫言感觉到芷柔平顺安稳的呼吸。
「好点了吗?」得不到她的回答,他以为扰人的疼痛仍驻留在她脑子里。
「不行,我们得去医院。」他以不容反抗的语气命令着。
「不用了,我现在觉得很舒服了。」芷柔用双手抵着他的肩膀,拉开他们的距离,并露出一个天使般的轻笑。
又是……。邵莫言心揪得更紧了。
每次她总是在头痛过后,再展出一抹炫人的笑靥,就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在他为她心焦如焚时,她却能一笑置之。
不,这次绝对不能妥协,他一定要带她去医院做全身检查。
「就是现在,不是以后。」无视芷柔拒绝上医院的话,他抱起她想朝门口走。
「我不要去医院,我煮了水果茶。」芷柔不依的嘟嚷着。
其实她觉得好累,好想休息。
怎么会这样,明明下午才睡醒的,为什么现在浑身无力了?芷柔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回来再喝,好不好? 」发现了她的倦意,他的决心又消去了不少,改用问句。
「我要看「美女与野兽」,它的结局好美,我要看完它。」芷柔撒娇的把头往他的脖子靠去。
「拜讬。」
听见她轻声的恳求,他差点就要答应她了,但又想起了那令她难受的头痛。
「回来再看,嗯?」他柔声劝者。
「不要,我要现在看。」反正,她是打定了主意不去医院。
邵莫言看了一眼电视。野兽与加斯顿正竭力地交战着,而贝儿在狂风暴雨中呼喊着野兽。
快结束了。
「看完我们就上医院。」这是他最后的让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