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世晨惊觉自己竟对她有一丝的期待,「夜深了,涉水当心着凉啊!」他满意的瞧见她唇边的一抹浅笑,而不是一脸的鄙夷。
「深宫内院,为何公子您能随意游走?」不在乎自己在人前的失态,可儿依旧手足游戏在这一池湖水里。
「在下做客于西院,恰巧经过此路,见姑娘一人戏水,深恐不慎失足,故贸然前来言劝。」她是谁家的闺女?亦或是异国的格格郡主?她的家律容得她如此不拘谨而随兴吗?
瞧他一身平衣清布,可儿警戒的筋骨轻松了不少,「公子不必为小女子忧心,您可安心离去。」只要不是太子,她对谁都能好声好气。
情况好像有一点点的与众不同哦!「姑娘遇事不如意吗?否则为何有化不开的眉愁?」她的柔声细语似乎悸动了他某一处感觉。
但说无妨。「小女子不过不满当今圣上的霸权罢了。」
赵世晨不动声色。好一个果敢的女子,竟在虎穴指责虎之不是,「何以见得?」
「小女子本是待嫁之人,即将觅得好归宿,得偿所愿,皇上却不事先查明原委,便断然下旨召小女子入宫竞选太子妃,实令人左右为难,进退不是。」相信这隐密的角落,理应不会有人窥探才是,倘若有……再说吧!一切见机行事就是。
如此大胆,她不怕隔墙有耳吗?还是,她早有预谋,准备好了随机应变?假使真是如此,这女子的城府就不得令人深思猜疑了。「所嫁之人为王宫贵族吗?」
听她的口吻,似乎对「太子妃」这个至尊至贵的头衔不以为然。可能吗?多少人求了八辈子也无法如愿的幸运,她竟不屑为之。
可儿淡笑,「既非王宫,亦非贵族,但又何妨呢?两心相契便是幸福。没有真爱,即使他有万贯家财,小女子也无动于心。」
这正是他想找的女子!不求养尊处贵,但求能有相惜相怜的另一半;他以为纵使寻遍佳丽千万,也不能找到他所希冀的女子,没想到……
「姑娘的想法与在下雷同,不过……倘若无金无银,幸福又能如何?」
「公子言重了,有手有足怎会无金无银!」可儿轻摇着头。
「没能丰衣,未能足食,又当如何?」赵世晨又问。或许是他奢侈惯了,未曾尝过人间疾苦,故渴望能寻得解答。
「一切平淡,就已足够。」唯有爱情,至高无上;若无真爱,平淡却成为怨埋上天的藉口,诸恶万罪的元首。但她和申月,平淡就够了!
赵世晨笑了,「姑娘实为雅谈佳友。」此刻的他,是多么的雀跃万分。
「是公子不愿嫌弃。」可儿淡语。
「恕在下斗胆,能否请姑娘到寒居做客?」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发现自己并不想放她回去。
见她面露难色,赵世晨又道:「姑娘无需担心太子,同样在宫中,芸芸美人,少姑娘一人又如何!」
是啊!凡月宫多的是人选,或许太子在她之前便寻得佳人,她暂且回避也无不可。「那就烦劳公子了。」届时,她便可以返回汴梁城。
第10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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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数日,太子选妃的日子,可儿都留居西院。西院繁花争奇斗艳,小桥流水,稀鱼珍鸟,假山丰叶,无一处不诗情,无一处不画意。
琴房里优美悸心的琴声持续了良久、良久。待琴声达高境,掌声随之而起。
「蓝姑娘果然一身才华洋溢,难得,难得!」赵世晨笑语。几日下来,他发现自己已被她触动了情意,不仅为她脱俗的容颜,也为她温柔又时而俏皮的性子,为她并非是枯燥乏味只知享福的女子,反而替他的生活平添了无数的色彩。
截至目前为止,她都在他一番的劝诱下,表现了她的智慧与才艺。花园里的异种奇花,她无一不知;书房里的名家亲墨,她耳闻能详,且习得一手妙笔好字;画房里千百汇自各国名翁的珍画,她虽略懂意境,却仍提笔挥洒自如,栩栩如生;棋房里与他对弈,子子皆深思熟虑,巧步妙阵;工房内较诗对赋,句句意似彤云,深奥不凡;而今琴房中,音若天籁,纤指仙乐。究竟她还有多少他未知的慧黠?
可儿抬眼轻声道:「小女子不过略有涉猎!」她对他并无敌意,乃因他似兄似友,全无轻薄企图之念,又能帮助她全身而退,何尝不好!
不过……他浑身隐隐约约与生俱来的尊贵气息……
他说他是宫中一位嫔妃的亲人,因故暂住西院,本身是一位行走江湖的商贾。照他说话的表情一派正经,不疾不徐,完全不像撒谎;或许是她太敏感紧张了,便任意将周遭的人都想成是太子的耳目。
「蓝姑娘真的是太谦虚了。」她在怀疑什么?她此刻的眼神正暗地里扫视着他,他露出破绽了吗?不,他敢说自己掩饰的相当好,甚至他无时无刻都注意自己可否有表现出平日不可一世的习惯。
「方才的曲目,是韩嫣子的『清风』。」韩嫣子乃当今大宋苍海遗珠,是位被埋没的乐才,只因她出身平凡,又喜好恬淡,鲜少出现在人密之地。她竟也知道韩嫣子。
他也知道。「公子对琴艺也颇有研究。」一个游走四海的商贾,本来识得经验世事是为常理,但他懂得也未免多得不可置信。懂花、识字、善画、精诗赋,而今抚琴并不奇怪;可是韩嫣子——一个神秘淡出,鲜为人知的女子。知道她的人,在世上可说寥寥无几,他又如何在经商之余闻声而能懂之?一切似乎巧合得过分!
糟了!他太急于表现自己了。「不,只是曾偶然听人弹奏,深觉此曲诡谲动人,故详加追问而已。」
可儿却在心底质疑着他急欲澄清的举动。她淡笑,「公子真是好耳福。」
今日他的话里,有太多令她感到不安的味道;明日就是太子妃获选人的公布日,她逃离凡月宫的行为,顺利得令人觉得诡异。堂堂大宋官臣,真是如此昏聩大意吗?
又或者是因为……她正踩着陷阱?
***
犹如洪水暴涨,一发不可收拾,站在中寒宫的众佳丽,一个个花容失色,悔恨不已的模样。
一位公公神情严肃的站在台阶上,而公公的左后方则站着一个霸气万千,尊风慑人,身披华袍贵服的男子,再后面跟着的,就是二个必恭必畏的小太监。
赵世晨在人海里找寻着他心仪的身影。半晌,他举起稳健的脚步走下阶梯,在千万双闪着期待的眼神间挪动着身形。
「可儿……」赵世晨伸出左手等待着可儿的回应。
一双双狰狞凶恶的火线不停地射向可儿。
可儿仍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的「他」。可儿轻笑出声,美丽的眼神里布满了失望,「……赵世晨……或许,我该称呼你太子。」
怎么可以,在她把他当做朋友,倾吐她对圣上的不满,在她毫无防备的信任他,在她自以为他帮她脱离了火海之后……他欺骗了她!他将她对他的信任握在手中无情的蹂躏,他将她自以为是的友谊践踏在地上。她简直……失望透了!
收回了手,赵世晨冷声道:「全都退下。」
不怒而威的气势,使在场的人霎时消失在中寒宫里,只剩两个对峙的身影。
赵世晨半眯着双眼,不可一世的神情又出现了。她在不满什么?他选上了她,她应该兴奋得搂紧他,她究竟不满什么?
「背叛者!」可儿收起笑容。没有第三者的存在,她无需为他保留颜面。笑容!?哼!不需要了。
他是背叛者!友谊的背叛者!他摧毁了他们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毫不虚伪的友情。
「昨日以前平凡的『他』,你毫无心防,柔声轻语,真的令你判若两人?」赵世晨不爱看见她对他的冷漠,他受不了她对他的忿恨。
「至始至终,我都在你的掌控之下;你惬意自在的当着大好人,我却日月怀着感激的心,日日提心吊胆的惟恐太子发现我的存在。没想到太子不但发现了我的存在,而且始料未及的无时无刻『监视』着我,多么讽刺啊!」可儿毫不畏惧的对上那双正窥探着她内心的眼。
天哪!瞧她把自己形容得好似十恶不赦的魔鬼。赵世晨放下了太子居高临下的身段。他知道自己不能使用太子的身分去命令威胁她顺从他,唯有平心静气的坦诚自己的过错。「可儿……」
「别叫我!」可儿低吼,「我好像不认识……太子嘛!」她没打算让他辩解,再怎么说,也不过是想消除她对他的敌意罢了。
蓦地,可儿凌空往中寒宫外飞去。
赵世晨呆愣了一会儿,旋即施展轻功追了上去。她会武功?不,她那纤弱的身子,怎么承受得起一丝重击。那她此刻飞身在空中,是如何办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