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
“你要我念什么?”
“中午再告诉你。”
我继续工作,却难再专心。小刘感性的话语萦绕在我心头。
“品嘉,二线电话。”静怡的声音。
我按下键接听电话。“你好,我是邱品嘉。”
“嗨,是我。你今天中午打算吃什么?”
霎时我听见自己如雷的心跳。来电者是我一周不见的高捷思。
“吃午饭。”
他在那头笑翻了。
我人在办公室里,不好对着话筒说些引人侧目的话,因此只能任他欺负我。
“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有。说话给我听。”他这句话说得比小刘还感性。
“对不起,我现在没空耶!我改天再跟你联络好了。”希望听起来像是我跟客户在讲话。
“你这几天恐怕联络不上我,晚上在家等我电话,拜拜。”他收线了。
我偷瞄了静怡一眼,她应该听不出那是高捷思的声音吧?
高捷思现在可能在中部,可能在南部,也可能在亚太区某个城市。管它呢!反正离我够远。
中午我和小刘一起用餐。阿娉出差,下午才回办公室。
“等一下要我念什么?”
“我设计的一段口白。”
“你自己不会念哦?”
“我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感情,听我念就完了,那段口白是很重要的部分,我不想念一遍就修改一遍,我的声音感动不了自己。”
“这样哦!?”
回办公室后,我拿稿给小刘看。
“呵你要我念这段喔”小刘立刻看稿,边搔着头。
“对。”
“什么画面搭配?”
“美女隔着雾状玻璃在洗澎澎。”
“哇塞,很痒眼嘛!”
“现在多得是这种镜头的广告,你别那么低标好不好?”
“开始了吗?”
“开始了。”
“等一下,我再仔细看一遍,搞不好有我不会念的字。”小刘突然有点龟毛。
“拜托,就那么两三句话,还要看那么多遍,念错字重来就好了嘛!”
“不行不行,我要一次OK。”
原来小刘是完美主义者。
“好,开始了。”小刘以已培养好情绪。
我不敢出声扰乱他,对他点点头,表示可以开始。
“有时候,恋爱不过是感觉在作祟,吸引彼此的,只是最初那一分陌生,爱情得以永生在想像中。微风的午后,它让我败得洒脱。”
小刘果然一次OK,他念出我要的感觉。
“你念的就是不一样。”
“哎,用女声是不是比较恰当?”
“我是打算用女声呀!”
“那你干嘛叫我念?”
“先听听看能不能感动我自己嘛!”
“品嘉,这段话很灰色耶!你是只要失恋的人买这种沐浴精吗?”
“那样就够啦!你想想看,很少有人不失恋的,小学生当中就有人开始失恋了,更别说是青少年和成年人了。而且啊!大部分的人不止失恋一次,甚至两次、三次,我说的对不对?”
“那没失恋的人就一定不会买了,不用还好,用了就失恋,触霉头。”
“那也难说。洗澡的时候幻想一下自己失恋的感觉也挺凄美的,不是吗?不信你等阿娉回来问她看看。”
“你不要害我了。万一你主导设计的这个case,也上了电视,我一定不让阿娉买这种牌子,免得她成天幻想自己失恋,你要搞清楚一点,她失恋我就失恋了耶!”
“胡说,她失恋就是你变心!”
“变心?那就是我换女朋友喽?嗯听起来好像不错耶!”我把小刘推回他自己的座位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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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家电话铃声大作。
我等它响了五声才接听。结果,来电者是一个我几乎已忘掉的大学同学,不是高捷思。
她先是一阵寒暄,为我俩疏离的同窗之谊暖身。然后,平静却沧桑地告诉我,她离婚了,婚姻生活只维持了八个月。
其实我连她结婚了都不知道,也许定期的系友通讯上有简介吧!她可能也是从那上头得知我现在的电话号码。
我跟她非常不熟,我想她会找我诉苦也许是看中了这一点。对我说这些话跟对着墙壁说是一样的,但墙壁不会回答她“嗯”跟“哦”。
而我跟墙壁一样,不会再把她的话传出去。
她说离婚之后感情生活也没闲着,她旋及陷入另一次热恋,而现在她重新掉进痛苦的轮回“在想像当中,爱情才得以永生。”我用传教士般的口吻对她“晓以大义”。
“也许吧!”她谢谢我,挂掉电话。
原来最深沉的悲哀要和最不亲近的人分享。
这通意外的电话是我生活中的小插曲,无伤。
电话再响。我忘了要让它先响五声。
“喂?”“嗨,是我。你刚才在跟朋友聊天吗?我打了好久都打不进来。”高捷思在抱怨我“长舌”。
“我同学找我诉苦,聊了满久。”
“还有人找你诉苦啊?我以为只有你会找别人诉苦哩。”
“你乱讲,我哪有找人家诉苦?”他看不见我高噘着嘴。“至少。我就没找你诉过苦。”
“是吗?”
“是。”
“好吧!你说是就是。今天晚餐你吃什么?等等,别回答我说吃晚饭。”
“忘了吃。”
“怎么这么迷糊呢?一个人过日子就该懂得好好照顾自己对不对?”他的话教我眼眶发热,不能言语。“现在还不算晚,街上应该还很热闹,你赶快出去吃点东西吧!免得饿坏了,我先挂电话好了,拜拜。”
拿着钥匙,我准备上街吃饭。出门前我将眼泪擦干。
Θ绣芙蓉2003年7月1日更新
我的好日子不算短,又一个星期过去了。高捷思还在差假中,他总共只给过我两通电话,都是提醒我要记得吃饭。
这天是周末。晚间,我接到世贤来电,他今天北上来喝老同学的喜酒,约我明早见面,我好期待见到他。
“好久不见。”世贤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衬衫、深蓝色的西裤,看起来依旧那么干净斯文,原来他的眼镜架是金色框。
我请他在亚太饭店吃brunch。他很可爱,今天跟我谈政治、经济这些东西。
“世贤,你锁定新目标了吗?”我主动改变话题,仿佛想验证自己对他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
“没有。不过,我好像被锁定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好一会儿才弄懂。“真的吗?是什么样的女孩?”
“学校里的同事。”
“那你怎么现在才知道?”
“我早有耳闻她对我有好感,只不过她到最近才有所行动。”
“哦?”
“她可能听说了我和女朋友分手的事。”
“你说的是我吧?”
“对。”
我们相视而笑。感谢老天让我认识世贤。
“你呢?有能力治疗你疑难杂症的人出现了没?”世贤脸上满是关心,像我哥一样。
“让我病情加重的人出现了。”
“病情加重?怎么会呢?我觉得今天看见的你是我认识你以后,状况最好的一次。”
“是哦?”
“是。”他用力点头。“你今天看起来很快乐,充满希望。”
快乐?希望?可能是我在台北市住久了的缘故。
“其实,没有人愿意驻足孤独与寂寞。”
世贤含有深意地看着我,我觉得他今天对我的态度很放得开。
“孤独有那么可怕吗?好像哪个诗人曾说过:在孤独中,激起感情万千;在孤独中,我们最不孤独。孤独使生命得以归零,重新审视自我,孤独提供我们必须的休息和自由。你不觉得自己偶尔也很需要孤独吗?”
“你说到重点了,偶尔我也需要孤独,但只是偶尔,注意,是偶尔。”他用上课时对学生强调重点的语气说话。
“谢谢李老师教诲。”
我们再次相视莞尔。
他北上找过我几次,从来我也没送他到火车站去过。今天我坚持要看他进站,一路上摩肩擦踵的男男女女、人来人往中,我发现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值得珍惜的。
“有机会的话,让我看看你的女朋友。”
“没问题,如果她有机会成为我的女朋友。”
进站前,世贤摸了摸我的头。
“拜拜。”他对我挥挥手。
我感动失声。
回家后,我睡了个午觉。两个钟头后,闹钟叫醒了我,但我没有起床,坐在床上发呆,直到我想上厕所。
电话响了。
“嗨,是我,你在干嘛?”
“我在接电话。”刚才在尿尿。
“你过来我家?还是我去你家?”
显然高捷思这个冒失鬼刚出差回来,他这一问会让不明就里的人想入非非。
“你来我家干嘛?我去你家干嘛?”
“你刚睡醒对不对?起床气这么重。”他委屈得要命。“我买了菜准备做晚饭,是你来我家吃呢!还是我把菜拎到你家去做?”
“我家没锅没铲没有调味料,我也不想走路去你家。”我选以上皆非。
“那你也不出去了吗?”
“对。”
“拜拜。”他倒也干脆,立刻挂电话。
我洗澡去了,脑海里幻想着失恋的滋味。
“我不在,有事请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