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滢,改天到家里来,徐妈妈煲个汤给妳补一补。」徐母也心疼世滢。
「妈,妳好偏心喔。我现在上班每天被公司里的『前辈』折腾得好凄惨,妳都没说要帮我补一补。」徐晴毕业后就进了一家贸易公司上班,做了社会新鲜人。
「瞧妳这孩子,还说我没给妳补,妳是怕胖不敢多吃,就会冤枉我。」徐母抗议了。
「补、补、补,大家一起补。」徐父笑着打断母女俩的抬杠,问儿子:「怎么样?还习惯吗?」
「报告爸爸,习惯。」徐槙立正敬礼,故作严肃状要大家放心。
其实他是预官,在部队里是负责带兵的,军中生活倒没有什么让他不能适应的,只是他想世滢想得紧,每天跟着大兵数馒头。
一番与家人的闲谈以及与世滢短暂的相处,聊慰了他的寂寞心情和相思之苦。依依不舍的,他送家人和世滢离去。
「爸、妈保重,徐晴保重。」向家人道别后,他深情地注视着世滢。「世滢,为我珍重。」温柔的一句胜过了千言万语。
她红了眼眶,但却是忍住了泪水,她不要让他看见她掉眼泪,于是以微笑回答他。
他了解她的心思,心疼地抚了下她的脸颊,挥手向大家说再见。
***
大四这一年的圣诞夜,文倩和慧芸费尽唇舌,终于说服了世滢参加她们学校的舞会。她们一致感到身旁少了徐槙的世滢是有些落落寡欢的,当然,那是只有身为挚友的她们才感觉得出来。正因为如此,所以学校里的大小活动,从运动会、园游会、美术系师生作品展到英语话剧比赛、专题讲座等等,她们是一网打尽,能邀就邀,而世滢只要是有空,也都接受了她们的好意。她们希望圣诞舞会的欢乐气氛能让世滢开心。
世滢向来不常参加舞会,这一晚她坐了好一会儿,才渐渐适应舞池里的喧闹气氛。
「世滢,来嘛,这一曲我们五个人一起跳。」慧芸热情地拉着她到池舞。
于是三个女孩、家齐以及慧芸的男友恭伟一起热舞一曲。两个男孩和三侗女孩跳舞的结果是女生可以轮休,男生汗流浃背。
舞会的尾声,照例是浪漫的情歌。世滢体贴地把机会还给两位挚友。恭伟早巳拉走了慧芸,可家齐却没有邀文倩。
世滢催着两人:
「你们俩快去跳啊。」
家齐看了看文倩,又看了看世滢,眼里有犹豫又有渴望。虽然他只是轻轻一瞥,但文倩立刻察觉出来了--以她敏锐的心思,即使在昏暗的灯光下。
「学长,你请世滢跳吧,我好累,想休息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立刻脱口而出,一时理不清脑海里复杂思维的她,用手支着头,她的头真的疼了。
「世滢,可以请妳跳这支舞吗?」他终于还是邀了她。
见文倩的模样是真累了,于是世滢接受了他的邀请。
「徐槙还要多久才退伍?」他轻轻地搂着她,幽幽地问着。徐槙陪她到过N大,他跟他照过面。
「一年半。」
「妳--爱他?」他忍不住要问,虽然他早已知道答案。
「嗯,我爱他。」她的语气是无比的坚定。
提起徐槙,她的声音变得好轻、好柔,眼神变得如梦似幻,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意。
梦寐以求的女孩,此刻是这么近地靠着自己,近到他可以听见她的呼吸,可以闻到她的发香,但他却只能含情脉脉地望着她,一颗心如掉进万丈深渊般无法自拔而痛苦不堪。
又是这一曲无尽的爱,那是她和徐槙的第一支舞啊。浪漫熟悉的旋律,使她飘飘缈缈地沉浸在往日情怀中,依稀又看见徐槙注视着自己的眼神。那浓得化不开的情意,像一罐陈年的醇酒,她、一点一滴地回味着--于是她醉了,醉在家齐的怀里。
她看着自己的眼是迷蒙的,没有焦距的,他知道她正陷入一片回忆的迷思之中,她的心正系在另一个人的身上。近距离地剖析她的感情世界,感觉却是令他揪心的痛。他只想好好爱她,她却把心给了别人,而他只有默默舔着自己的伤口。
哦?她愿意靠在自己的怀里了吗?当她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胸前时,他心中有震惊、有狂喜。她软软的身子是这样真实地在自己怀中,他再也无法克制自己对她的感情了,于是他将她紧紧地拥住,像是她立刻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般。他的心早在相识的最初就被她俘掳了,她的影像是那样深刻地印在他的脑海里,一日比一日清晰,他永远也无法遗忘。拥紧她吧,让这一瞬化成永恒吧。
「不,对不起,我--」世滢在被他紧紧抱住时,惊觉到这一瞬间的一片混乱,她用力摇着头推开了他。不,她要找文倩--文倩已经不在那儿了。怎么会这样呢?她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只知道她必须马上离开--她冲了出去,完全没有听见家齐在后头追喊她。
家齐追到校门口时,看见她急急忙忙上了一辆出租车,怕她出事,于是立刻也拦了一辆车紧跟在后。家齐在她快要到家的路上拦住她了。
「世滢,妳别走,听我说--」他拉住她就要解释。
「什么也别说了,是我的错,是我。」她哭了,她不该一时失态。「你应该去找文倩的,她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怎么会这样呢?她在心中不停地问着自己。想到文倩,罪恶感顿时涌上心头,她好担心、好惶恐。
见她不停地摇头、不断地流泪,他不想再隐藏自己的感情了。他上前扶着她的肩。
「世滢,妳没有错,如果有人错了的话,那个人就是我。」他定定地看着她,深吸了一口气后对她说出埋藏在心里很久很久的声音。「我一直是爱妳的。」他用力地抓着她的肩,像是要让她听得更清楚。
「不,你不可以--」她瞪大了眼睛,一双黑眸里净是错愕。
「妳无权要求我停止爱妳,世滢。」说完,他低下头重重地吻了一下她的唇,然后放开了她,倒退着走了好几步才转身离去。
这一晚接二连三所发生的一切,已经使她心力交瘁了。家齐突然地一吻,更令她瞠目结舌,在原地伫立良久而无法移动,她突然觉得头剧烈疼痛,像是立刻就要胀破了,她再也无法思考了。
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家门口走去,她一直低着头走,以致于当她抬起头要按门铃时,才发现徐槙就站在那儿。
「你--你怎么回来了?为什么没告诉我?」看见他,她好高兴。对她来说,这是今晚唯一一件对的事。但她的心好累、好累,累得她兴奋不起来,累得她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只想立刻与他相拥。
「告诉妳?告诉妳,你们就不会在这里卿卿我我、难分难舍了是吗?」他的声音里有着不可抑制的震惊与忿怒。紧绷的脸上浮现青筋,他的眼光冷得像要杀死她一般--他推开了她。
「你看见了是吗?不是那样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好吗?」她踉跄地退了几步,知道徐槙误会了,她努力地试着解释。
「什么也别说了,我不要听,我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很后悔回来!」他几乎是用吼的,然后他用跑的离开了。
他一路绝望的、没命地跑着。因为行宪纪念日,他临时出公差到台北来,利用空档满心欢喜地要见她一面,没想到等到的竟是这样令他痛彻心肺的一幕。不--他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吼。忍受着令人窒息的痛,他连夜赶回台中,不再留恋。
***
「文倩,等等我--我有话跟妳说。」家齐等在素描教室外,看见文倩出来了,立刻追上前去。
文倩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放慢了速度,往教室附近的一棵大树下走去,然后才停了下来,她是想等他给一个解释的。
「我跟世滢她--那晚是我的错。」潜意识里,他想替世滢解释些什么。
「你对世滢抱歉,不需要来跟我解释。」她心底是很受伤的。原来他对自己没有歉意。
「我想,也许妳对我有些误会。」他觉得有必要把话说清楚。
「误会你对世滢?还是你对我?」她问得直接而露骨,武装起自己后,看不出她的心情。
「我爱世滢,我以为只有妳知道。」听他亲口坦承,她的心重重地抽了一下,心底的伤痕被触痛了。
「我以为你知道世滢并不爱你。」在她告诉他许多关于世滢和徐槙的故事之后,他竟一丝一毫没有动摇,无时无刻不愿放弃,他竟一直无法开始对她付出,原来他看不见她的真心。
「我知道,但是我无法忘掉她。」他黯然神伤地说出心中的执着。
他的话像耳鸣般在她的耳边萦绕不去。他的痴让她既恨又不忍。
「我懂了。」她凄苦地承认自己的愚蠢。她走了,没有再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