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这么对我。”他立刻将她的双手拉下,抱得她死紧,这使她动弹不得,愧对她,更心疼她,他除了不愿再次面对自己的无能,更不愿她再受委屈。
“大哥,我愿意跟你这一辈子。”她流着泪诉说。
那一声“大哥”听得他百感交集,多时之后,她再度如此称呼他,表示他又是她敬爱的大哥了。但,这份敬爱也跟往日一样,是不含男女之情的。
“你真的愿意?”
“嗯,心甘情愿。”
好久他都不再说话;他不是没有私心,也想跟她共度一生。
“阔儿,你会爱上我吗?”
他没听见回答,只感觉怀中的身子不安地挣扎一下。
“阔儿,你知道不?我自问过无数回:我是不是错了,是不是不该非娶你不可?”
“我以为你从不认为自己有错。”
“被红胡子糟蹋之前,我的确不认为自己有错。”
“那以后呢?”
“那以后,我觉得有错的人是沈南,他不该救我。”
他确信她再次的瑟缩是因他提起三弟。
“大哥,我想睡了。谁错,谁没错,已不再重要。也许没有人是错的,错的是这个世界。你不是告诉过我,生活遵循着一定的轨道,它是依惯性前进的。经过这么多风风雨雨,我们又都回到轨道上了,对不?我没有理由去改变这种惯性,我不能害它翻车,对不?”
语罢,她推开他,侧躺在床上。
尽管她憋得紧,但他仍感觉出她在流泪。他知道她在暗示,。
她和他仍有夫妻之名,沈南和小萝卜仍有夫妻之实、霍家大院里住着两对恩爱夫妻——
“别再往下看了!我不想再听了!”阿苗狠狠抽走被老板握了好久的手,“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么悲哀的故事?我的日子已经够不好过了,你还要加重我的负担!”
“我在帮你。记得吗?我说过我要指引你,你听到的这些就是发生在你前世的事,难道你还没感觉出来吗?阔儿就是你呀!”
“你乱讲!我才不相信什么前世今生的那一套!我不可能连前世都这么悲惨,不可能!你干嘛诅咒我!”
“我哪有诅咒你?我不过想提醒你该把握今生,幸福已在今生等着你呀!”
“幸福等着我?你指的是傅强吗?他——他要的是农场!”
“你真是冥顽不灵!你——走吧,别再来找我了,本来愿意再替你看看后面的发展,既然你不信,那我就省省心力吧。”
“不来就不来,我今天偷溜出农场的目的是想替傅强买睡衣,找你是顺便!”
“行,那你去买睡衣吧,不送!”
精挑细选了几套睡衣之后,阿苗骑着轻型机车上路,出了镇中心不久便骑在通往农场的漫漫长路上。天色已暗,她这才想起自己已偷溜出来了一下午,空旷的路面使她有些害怕,正想加速之际,背后响起汽车喇叭声,外加一道刺目的远光灯。
她被拦下。更深的恐慌中,她只见停在面前的黑色轿车里迅速下来两名彪形大汉,一把揪她下了机车。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嘛?”她只剩两片嘴皮还能动。
“我们是绑匪,想绑架你,看不出来吗?”两人说着,就把她塞进车里。
就在车辆掉头之际,她欣喜地发现傅强的小发财车正迎面驶来。
“救我!傅强!”
傅强显然是出来找她的,没想到她果真出了事;他听不见车厢内的求救叫喊,却认得在一旁的是阿苗的机车。
他将小发财横在轿车前方,顺手抓了支扳手,一下车就用力敲破歹徒的车窗,拉下驾驶。
驾驶打不过他,于是后座下来一名大汉助阵。还是非他对手。最后一名大汉下车后,机灵的阿苗也逃出车门。
阿苗看着他一个打三个的俐落身手,不觉崇拜得忘了害怕,直为他喊著「加油”。
“去我车上找行动电话报警!”傅强急忙提醒她。
她回神,才要朝小发财走就被歹徒之一逮住,成了人质。
“闪开!上前一步,我就杀了她!”歹徒已将尖刀架在她的脖子上,狠狠地恐吓傅强。
不敢再有动作的傅强立刻被两名歹徒架起。
阿苗见苗头不对,心一动,当机立断地咬了面前的手臂一口,歹徒一痛便松手,她一开步,后背中了一刀。人也在惨叫中扑倒在地。
傅强见状,不得不赶紧挣脱架住自己的两人,他发了狠,立刻抢下歹徒手中的尖刀,击退三人,他没时间将他们即刻扭送警局,任他们屁滚尿流地驾车逃逸,自己则赶紧抱起受伤的阿苗上了小发财车,直驶医院。
阿苗失血过多,急需输血抢救,血型O型的傅强坚持由自己供应她所需的每一滴血。院方不解他的坚持,但不得不依。
输了血之后,傅强又不听医师要他静息片刻的告诫,立刻报警处理阿苗遭绑架未遂、身受刀伤的事,回出事现场和警方会合,道出一切经过,回警局做了笔录后,一刻不缓地回到医院。
他料警方很快就能破案,因为他认得歹徒之一,那是他一个供货商的送货小弟。虽然戴了企图遮掩外貌的墨镜和帽子,但仍躲不过他锐利的眼睛,几人都挨了他的重拳,警方不难循线找到他们。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是阿苗。守候了超过三个小时,他终于看到她被推出急诊室。
“医生,她有没有生命危险?”
“能安然度过二十四小时就没事。”
仿佛再次经历了世纪的等待,傅强盼到阿苗睁开双眼。
“你终于醒了。”
阿苗只看见他穿着衬衫的宽阔胸膛,和他刚毅的下巴。
傅强正抱着她,她这么判断。难怪她的手臂无法动弹。她咬紧唇,克制住叫喊的冲动,但那痛苦的低吟还是泄了出来。
“很疼吗?忍着点,我立刻喊医生过来。”
“不”
她阻止。虽然背上的剧痛还如刀割一般,但她感觉心中所受的冲击较之更甚。
她看见了。那一双剑眉、一对朗目;那挺直的鼻梁、那棱角分明的唇此刻意给了她一种熟悉的、安慰的感觉。
即使她不曾认识他,她也在这一眼里爱上他了——
容阔儿在草原上找着了放马的独眼叔和小萝卜,她是来喊他们早点回去吃晚饭。妈妈过世之后,二哥一个人管不了所有的活儿,独眼叔和霍家一向和睦,这就顶了放马的工作。
她和小萝卜一路说笑往回去,忽见远处驰来一匹骏马。白马背上驮着一个矫健的男子,落日余晖下,白马在草尖上翩翩而行,男子策马迎风,仿佛从天而降。
待白马靠近时,他们才看清马背上的男子,长发飘拂、威武英挺,他的装扮既似蒙古人,也似汉人,头上系了根皮条,足踏长靴,马如劲风,可他的上身纹风不动,表现出精湛的骑术。
草原无声,空气仿佛被冻结了。
白马的步伐不曾停,骑手绕着他们,微扬着嘴角,他的目光迅速在阔儿脸上一阵逡巡后便加速离去。
惊鸿一瞥却使阔儿不知不觉地下马。“是他,他回来了。”
又一次,她泪流满面,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多少个落日里,她找寻他的身影;多少次劲风中,她捕捉他归来的马蹄声。他离开了四千多个日子,岁月的洪流几乎淹没她无言的等待。她的三哥真的回来了——
“不要我喊医生来就别哭。”
阿苗再次被傅强搂着。于是她闻到了熟悉的气息,他浑身散发着阳光和青草的气息。贴近她的身躯也像她记忆中那般魁梧。高大,野性、不羁。
“我会不会死?”
“你会为找活着。”
为他活着?多么熟悉的一句话呀——“傅强,带我走。”
“走?去哪里?”
“我——”她一时语塞,片刻后才道:“我不要住院。”
“傻瓜,你伤得不轻,至少得住院两周,医生说的。”尽管被她的蠢行吓个半死,他仍不忍怒颜相向,促狭地对她说:“你别急,只要医生一说你可以出院,我立刻就接你回家,一回家就把你吊起来打。”
“你——”看出他眼底有戏谑,她也调皮地回话:“我告你虐妻!”
“很好,你还记得自己最重要的身份。”
她又一愣。她是他的妻,那霍沈北跟小萝卜呢?
“阿苗,我不会真的打你。”他摸摸她的脸,轻触使她回神,“我只想要你知道,这两天来我经历了什么样的感觉。”
“什么感觉?”
“心痛的感觉。”深情款款的眼直望进她的灵魂,“我差点又失去你。”
“是呀,只剩一个月就满一年了,我如果在这个时候死,农场就得送人,你的发财梦就泡汤了。”
她不意外他一点也不为这话生气。
“我……是随便说说啦。”她自己先心虚。
“我知道,还能开玩笑,表示你会复原得很快。”
阿苗康复的情形的确不错。出院回了家,她又开始往外溜,令她气馁的是,情人酒吧已易主,她再也见不到灵媒,所以对前世的记忆就停留在阔儿答应和在沈北过一辈子的那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