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霍老大是个有识青年,当了镇长之后又励精图治,他也喜欢阔儿。他也没有错。““那谁错了?”
“错的是时局。”
“时局?
“别吵我,我看见霍沈南逮马了。”
“马?”
“是的,他要逮一只胭脂马送给阔儿。”
铁匠告知霍家老二、老三,说是发现了一群没人要的野马。霍沈南不理镇长大哥劝阻,硬是要铁匠传话给村人,说他要制服那群野马。
几乎所有村人都出动了,有如过节一般,家家扶老携幼,叫朋引伴,骑马的,坐车的,一路说笑夹到高岗上,翘首等待霍沈南逮马。
季风在毫无屏障的大草原上呼呼响着。
“马过来了!”
震天撼地的一阵马蹄声中,地平线上扬起尘烟,如潮水决堤,马群在人们逆风的引颈仰望中驰来。逐渐地,大家看清领头的是一匹胭脂马,灿烂朝霞般飘了过来,骄傲而神勇。
众人注视下,霍沈南一个潇洒的蒙古式上马,稳稳骑上马背,英姿飒爽,看得不人倒抽一口气,掌声如雷。
马群流淌过来了,一阵风起云涌入。人心沸腾之中,他双腿一夹,白马从高岗上疾聘而下,直奔领头那匹胭脂马。
他看起来是那样漫不经心,这使得他的魅力再添三分,在场的大姑娘小媳妇喊得分外高亢,容阔儿更是怦然心动。
胭脂马似乎感受到白马的威胁了,它左躲右闪地把白马包围在马群之中:然而震沈南是何等高手。他巧妙地冲出马阵,没周旋多久,一个漂亮的弧形甩了出去,套马杆牢牢圈住了胭脂马。
欢呼声中,形势逆转,胭脂马不驯地挣扎,踢踏嘶鸣中又把霍沈南给拉下马。
容阔儿尖叫出声,惊恐的眼在瞬间涌满泪花。
她不断呐喊,众人也跟着叫停,可他不是个做事半途而疲之人,扯着套马杆,顽强地和胭脂马较劲。和他一样有个性的胭脂马拖着他在草地上跑了好一大段路。
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边,眼下没人能出手救他,如果他都制不住那匹野马,那么其他人上前也只是去送死。
“三哥,开枪吧!打死它,我不要胭脂马,只要你活着!”
这是她能做的权限了,如果可以,她会冲上去,哪怕是让野马踩死踢死,她也要跟他死在一块儿。
硬汉到底是硬汉,在地上翻滚了好一阵,他终于制服了胭脂马,马群随之停下。
所有人的心在这一刻回到胸口,脸上露出欣慰赞佩的笑容,好片刻才记起要大声欢呼。
托霍浓南的福,村里每户人家都分到了马匹。
然而,霍家当晚饭桌上气氛仍旧怪异。
霍沈北下班进村之际,已从乡亲们口中得知三弟当日在草原上的表现;他并不为此事感到骄傲,偏偏二弟沈中还不停夸赞着,“大哥,你今天可错过一场好戏了,三弟逮马的英姿说有多威风就有多威风,人人都夸他是天兵下凡呢!”
“是吗?”他这才抬眼看三弟,“很风光吧?”接着他又看看阔儿,再将目光移回三弟脸上,“不过这种机会不是天天有,你一身力气总得有别的方式发泄。这样吧,现在挺兴喝牛奶,我看咱家也去买批乳牛来养吧。”
“大哥,你的意思是——”阔儿慌张不已,她猜大哥是想找个借口要三哥出趟远门。
“我去!”霍沈南怎会不明白大哥的意思?他抢着答腔。
“嗯,”大哥点头,“这些年你在外头待惯了,让你出去一趟也好,省得你在家闷得慌。”
将出远门的霍沈南决定暂不放马,连续在家待了两天,想多看看自家的木墙瓦房,闲不下来的他,在柴房里拢柴草,差点就和阔儿做出逾矩之事,他庆幸阔儿及时提出要他带她远走高飞的话,唤回他的理智——
“好可惜哟,阔儿是他的,为什么他不要她呢?”
“亲情的包袱。他不想再对不起妈妈一次。”
“没意思!那后来呢?”
“后来霍沈南就离家了嘛,买乳牛。”
“有回家吗?这一次。”
“有。一离家就遇上土匪,帮小土匪逮了只羊,被请回土匪窝里喝大酒。”
“他进土匪窝?他哥是镇长耶!”
老板叹笑一声,道:“十二年来,他跟着蒙古人四处放马、打猎,向来处在教化之外;他并不排斥土匪,人的好坏在他眼里不是两极化的。他注定和这帮人结下不解之缘。”
“怎么说?”
“红胡子一直在打他的主意,要他吃他们那碗饭。”
“当土匪?行吗?”
“不行也得行。他哥剿匪,一度还亲自带队,镇警局的警察从此不敢再与土匪暗地里勾结。红胡子的日子不好过,自然要报复,这就趁镇长成亲之日,中途绑架了镇长。”
“那阔儿不正好不必嫁他了吗?”
“你真是天真。霍沈南救了他大哥,红胡子答应放人,条件是要霍沈南当他义子。”
“他答应啦?”
“不答应的话,镇长就会被一枪毙了,然后被丢到野狼坡去喂狼。”
“真是悲剧英雄。他认贼做父,救自己大哥的命,然后再看着大哥跟阔儿成亲?”
“悲剧人物还包括他大哥。红胡子的手下把镇长踢坏了,只剩命一条。”
“坏了?”
“不能人道。”
“那他还娶阔儿?”
“成了亲之后他才发现自己不行,可怜阔儿一直守住这个秘密。”
“笨。”
“包袱。”
“我不想再听下去了。”
“我也讲累了。”
阿苗没发现老板早松开按在她手上的手,与她对话的样子根本不像通灵。
沉重的悲情笼罩着阿苗,这使她开始在家中做起正事来了,她打扫、洗衣烧饭,还变动了屋内的摆设,仿佛开始珍惜太平时代的生活可以减轻她胸中那股郁闷。
“阿苗,从今天起,你不能单独出这个农场。”傅强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她停下刷锅的动作,转身看他,带着疑问和微怏。
“还有,今夜起,你跟我睡。”仿佛早料到她会拒绝,他很快就以更严肃的口吻道:“我记得自己对你做过的承诺,不再要求你尽义务!所以你别害怕,我只要求你每分每秒都在我的视线里。”
她发觉地凝重的神色里有难言之隐,很想关心地问一句:出了什么事吗?但话出口后竟是喃喃一句:“你为什么不干脆在我身上盖个章?让大家都知道我是你的所有物。”
“我说了,我记得自己对你的承诺。你别引诱我。”
“若我不答应呢?”
“那我的承诺就不再有效。”他冲她一笑,揶揄而危险,“事实上,那承诺是有期限的。至于什么时候过期,就要看你了。你若不答应我刚才的要求,它立刻失效。我相信如果我在此时此地就要你尽义务,你只怕没有能力拒绝。”
她奇怪于自己相信他的话,相信只要她答应了要求,他是不会为难她的。
她已相信他是个君子?
“为什么你会突然提出这种要求?”她直觉有事发生了。
他不答,看看她,迳出厨房。
傅强走进卧室时,阿苗正躺在床上,被子一直盖到下巴。
黑暗中,她只能看出他的轮廓——一个魁梧的、富于野性魁力的身影。她打算假装入睡,但他一定不会相信。所以,她决定以成熟的方式来处理眼前的局面,不想让他看出她的苦恼。
“我找不到你的睡衣。”她坐起。
“我不穿睡衣。”他在床沿坐下,吓得她瑟缩了身子“不穿睡衣?你……你穿外衣睡觉?”
“当然不。”他又站起,倒落地脱掉身上的休闲衣裤之后,只剩内衣裤。
他躺上床。“穿这样的服装睡觉对我而言已经太多了。”
“太多?你……你不能穿这样睡觉啦。你说过……你不会碰我。”
“这两件事有相关吗?”他语调里充满恼火,“我一个人睡的时候也是这样穿。”
“可是现在你不是一个人睡呀!”她紧抓着被子,手指微微发着疼。
“你就当我不存在好了。”
她猛吸一口气,迅速躺下,合上双眼,拉过整床被盖在自己身上。
他的脚踏到她的小腿,这使她猛地睁开眼,直望着天花板,一时间只觉透不过气来。
但除了那一蹭,他真的没碰她,但只要他还躺在身旁就足以使她心跳加速。
她把呼吸压得很低,害怕弄出任何引他注意的声响。不知熬了多久,他忽有了动静。
她听见他叹了口气,朝她转过身来,用一只胳臂支着身体,伸出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转向他。当他把嘴向她的双唇压来时,她的反抗转化成一声短促的尖叫。她伸出双手想把他推开,但不听使唤的手指却轻轻蜷在他胸前。
他深深地吻她,带着残忍的挑逗,蹂躏着她的唇,使她保持距离的决心一扫而光。
他吻得她四肢瘫软,对他百般依恋。
他抬起头来,俯视着她。昏暗的光线中,隐约可见他闪烁的目光,她发出一声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