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唤着他的名字,脚软得颤抖不已。这就是他对她的渴望:激情中带着晕眩,愉悦中带着亢奋。约拿直起身子,像异教的征服者占领一块新地盘般地俯临她。
一开始他就知道她从未忘记过丈夫,也接受这个事实。但在她床上,他绝不容忍康米契曾经存在的痕迹,他要清除康米契在艾莲身上残留的任何感觉,他要她的身体、她的心和灵魂完全属于他一个人。
“告诉我,”他说,“你要什么?”
等激情冷却,也许她分得清肉体与心灵的亲密层次,但现在她只知道如果不马上拥有他,她将会死去。
“你。我要你。”
一种激烈的渴求,瞬间在她体内爆开。她自以为经历过欲望,知道什么叫激情,但是到现在她才明白她错了,没人曾给与她这么多,没人曾从她身上得到这么多。
他们满足地静躺着。雨未停歇,烛已烧尽,房内渐起寒意。婚戒不知何时滑落地板,但约拿和艾莲两人都恬适得舍不得下床寻找。
“我觉得自己好堕落。”她说。
他的手从她肩头,沿着体侧掠至腿侧。“愉快的堕落。”
这么轻促的抚摸,怎可能在短短时间内又挑起她的欲望?“我要坦白一件事。”
“哦!”他转头注视她红咯咯的睑。
“我想我可能低估你了。”
“哪方面?”
她的指尖划下他冷湿的胸膛。“一时很难解释得清。”她实在忍不住将唇印在他胸上。“我不希望你误会。”
无意间偷听到她与伊丽的对话后,他比谁都了解。他亲吻她的额边。“不必解释,除非你想告诉我,你要解除婚约。”
“开什么玩笑?”她性感的低哑笑声是约拿从未听闻的。“你聪明,有幽默感,又有一份不错的职业,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而且你这个人非常有风度,心肠好,体贴……”
“你把我说得几乎像个童子军。”
她给他一个漫长而甜美的吻,使他仿佛回到有使不完精力的18岁。
“我还没说完呢。你的性感令人赞叹,”她不敢置信地摇头,“谁能想象,在稳健冷静的外表下,竟有一颗狂野的心?”
“这么说还差不多,总比童子军强。”
“最令人着迷的便是稳健与狂野这般不可思议的组合。我的白马王子,哈约拿,你是每个女人的梦想……”
“结婚前,记得提醒我把盔甲送去给人擦亮。”
艾莲笑着欣赏他。“不必了,”她躺在他身边,“我宁愿你不穿衣服。”
他抚弄她的头发:“最好永远都不必穿。”
“永远都不穿?你不怕旧金山的海风使你着凉?”
他笑着吻她。“怕什么?我有性感的美娇娘替我暖身。”
电话铃响起,他们不理会。
电话继续响着。
“我去接。”她说。
“别理它,对方会自动挂掉。”他咬住她的下唇。
电话还在响。
“该死。”她抓起床旁乌木桌上的话筒。“我不曾拒接电话的。”因为她已习惯在电话旁等米契的消息,但她没说出心里的话。
“不管是谁,快点打发掉。”约拿拨开她颈间的发丝,凑近双唇。“我想知道你接下来要玩什么把戏。”
“你等着瞧。”她说。然后把话筒搁在嘴边,“喂?”她听到长途电话线嘶嘶的杂音。“找谁?”
“大概是打错电话的,”约拿侧着上身,让她舒服地靠着他。“挂断。”
“是长途电话哪。”
“喂?”彼端终于传来低沉的声音。
“喂?”艾莲再问一次,约拿将手放在她的酥胸上。“请问你找谁?”
“艾莲?”
约拿感觉到她瞬时的殭硬。“噢,天啊……是米契吗?”
“艾莲?是我,米契,你挚爱的丈夫。亲爱的,那些浑球终于释放我。我要回家了!”
第三章
这一定是某个病态促狭鬼的恶作剧,艾莲告诉自己。叙利亚和约旦的美国情报局人员都说米契已死,国务院也已证实。如果政府的话都不可信,还能相信谁?
“我丈夫已经死了。”她对着话筒说。她的手和声音均抖得厉害。“你胆敢再打来,我就报警,告到电信局、美国政府甚至美国总统。”
“亲爱的艾莲,真的是我。所有关于我已被处死的报导,都言过其实。”
约拿坐起,目不转晴盯着艾莲苍白的脸色和掺杂痛苦与希望的眼神。
“不会是你。不可能。”
“艾莲,你记不记得,我常说:困难的事马上办,不可能的事待会儿办?”
不。不可能。“真的是你,米契?”
“真的是我,蜜糖,如假包换。”
她很想相信长途电话线的另一头,是历劫归来的米契,然而由于近几年接到不少恶作剧的电话,她不得不慎重。
“说说我们之间报章杂志没报导过的事。”她说。
米契先是纳闷,但很快就体会出艾莲的用意。“我托人从荷兰带郁金香给你。乌皮尔,记得吗?”
“洛杉矾先锋报刊登过这则消息。”每一篇、每一段有关米契被绑架的报导,她都能倒背如流。
虽沮丧,米契仍不放弃。“那一天我们聊到修昔底德,你说不想再聊古希腊战争、史学家或新闻的话题。”
“人物杂志有这方面的报导。”她似乎看出一点眉目,但还是不放心。杂志记者居然连如此机密性的消息都挖掘得出来,的确令人佩服。
“可恶,艾莲!”不,米契提醒自己,要冷静。“好,我再试一次。”米契叹口气。“你说,过几年等我们老了,坐在前廊看孙儿在花园里玩捉迷藏时,可以一边回味结婚周年日的美妙时光。”
“噢,我的老天!”艾莲一手按在胸前。“果然是你。你在哪里?”
线路的杂音加剧,随时有中断之虞。“亲爱的艾莲,我听不见你的话……该死的线路。”米契气急败坏。“仔细听着,亲爱的,我长话短说。今晚我会搭空军的喷气式飞机回去,明天抵达哥伦比亚特区的五月花饭店。去接我,方便吗?”
“可是,米契——”线路已断,她睁大眼瞪着话筒。
约拿无法再保持缄默。“艾莲,”他双手捧起她的脸。她浑身颤抖不已,眼神呆滞。“艾莲,”他轻轻摇晃她。“谁打来的?”
艾莲像快溺水似的,张口猛呼吸。“是米契。”
“确定?”
“百——百分之百确定。”她开始口吃。“喔,天——天啊,他知道孙儿——”她觉得快窒息了,必须再吸一大口气。“和花园的事。”
她觉得冷极了。
“我去替你倒杯白兰地。”
“不,”她摇头,发丝在惨白如死灰的两颊甩动。“我得去……”她茫然望向四周,“他要我去接……我得收拾行李……去……”
这是一场噩梦,约拿心想一定是做爱后睡着了。他眨眨眼,一次……两次……三次……再掐掐自己,发现不是在做梦,他心头一震。
“去哪里?”他力图镇定,“他从哪里打来的?”
艾莲注视他的目光,仿佛在问:你是谁?怎会在我床上?“我不知道。”
“那么,你怎知道要去哪里?”他轻声问,担心她的白睑为何还不恢复血色。
问得好,艾莲付思。就算被卷入台风核心,约拿依旧稳如泰山。他总是如此的冷静,她也爱他的冷静,爱他的人。
“他明天会抵达华府。”她的声音平稳了些,却细如雨丝。“他说要搭什么空军喷气式飞机的。”
“太离谱了,我打电话找人替你查。”
她抿紧双唇:“我来打。”
她打算打给国务院负责与人质家属联系的费凯尔,但不希望约拿在旁边听,因为与约拿躺在床上讲电话,与凯尔谈米契,会使她觉得自己像不守妇道的淫妇。
“约拿,”她下床,穿起上个月约拿送她当生日礼物的象牙色丝袍。“帮我一个忙。”
“乐意效劳。”
“麻烦你下楼煮一些咖啡好吗?今夜可能有得熬呢。”
她的逐客令刺痛了他,但他将苦水往肚里吞。“好的。”他从衣柜拿出一条旧牛仔裤。虽然他们不住同一屋檐下,但各自的住处都有两人的换洗衣服。“等你讲完电话,我再端上来给你?”
“不必,我下楼喝。”
他故作轻松耸肩。“好吧。”他走到门口又转身,眼见心爱的人像个破娃娃瘫坐在高背安乐椅中,心不由得抽疼。“艾莲……有什么需要,尽管叫我。”
“我没事。”她说。“约拿?”
突然地,她似乎变得好孤单,好渺小。他真想把她拥在怀里。“什么事?”
她的眼眶浮现泪光,颤抖着勉强地微笑。“谢谢你。”
他也几乎笑不出来。“我随时都在。”
艾莲目送他离去的身影,聆听下楼的脚步声和厨房的流水声,然后深呼吸,拨号码。
她讲了三十多分钟电话,还不见下楼,都快把约拿急死了。确定一通电话是否为恶作剧,确定她丈夫是否还在人间,需要花这么多时间吗?不是丈夫,是前夫,他纠正自己,艾莲与康米契的短暂婚姻,早在三年前国务院宣布这位驻外记者的死讯时,即告一个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