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你没去。”艾莲说。
“有事耽搁了。”
“哦?难不成崔雷西追到你家了?”
“我们不小心碰到面。”
“他到底要,还是不要?”
“什么要不要,亲爱的?”
艾莲对她姑妈暧昧不明的态度,百思不解。昨天还一副要将崔雷西置于死地的凶婆样,今早却像飘在云端。
“梅莉姑妈,”艾莲懮心忡忡地端详她,“你今天过的好吧?”
“好得不能再好。”
“那么,谣言不是真的喽?”
“什么谣言,亲爱的?”
“崔雷西是不是真的要接办我们的杂志?”
“哦,是那回事呀。”梅莉从皮包里拿出化妆镜,对镜拨发。“不是真的。”
“那他为什么要请你吃饭?”
海莉满意地关上镜盒。“请问:为何英俊潇洒的男士,要请单身女郎吃饭?”
“你是说——”
“对不起,我11点有约会。雷西和我要在他的游艇共进午餐。”
“他的游艇?”
“他昨天向某希腊大亨买的。”她朝艾莲摆动戴戒指的手指。“我今天可能不回来了,艾莲,杂志的事就交给你们去办。”
梅莉留下一头雾水的艾莲,飘然而去。
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的,毫无例外的又是艾莲。她打电话到约拿的住处,也许他会提早回来。接电话的是录音机上的声音,她留了几句话后挂断。电话刚挂就响了起来。“《旧金山趋势》杂志。”她机械式地说着。
“嗨,”是米契,“今天好吗?”
希望不是来挑衅的,她不想再跟他吵。“还好啦。”
“有没有找到肯写滑雪特辑的作家?”
“找到了,算我们走运,他还是内行人哩。”
“那就好。”
“有事吗?”
“有。”他清清喉咙。“我一直在想昨天晚上的事。”
艾莲坐下,头后靠,闭上眼睛。“我也是。”
“是我不对。”
艾莲张开眼睛。她不记得米契曾为他们的争吵低头过,这是头一遭。“这算道歉吗?”
他低声笑:“你要这么说我不反对,但你如果说是我说的,打死我我也不会承认。”
艾莲微笑:“放心,我会替你保密。”
“那好。”米契的声音也在微笑。“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我请你到海产店吃晚餐,作为前两次的补偿,”他犹豫一下,“鱼你吃吧?”
“可以。地点由我选?”
“当然,旧金山你比我熟。”
“我现在还有一点事,半小时后我们在伦巴街的史考特海产店碰面,没问题吧?”
“没问题,”米契欣然同意,“艾莲?”
“嗯?”
“我真的很抱歉。”
艾莲感叹:“我也是。”
那是旧金山最富盛名的海产店,除了装满悦目气氛佳之外,食物更令人赞不绝口。
但是米契只顾着观察艾莲的一举一动,盘中的炸乌贼和鱼几乎没动。
若他还想证明艾莲已不是他当年娶的那个艾莲,看她晚餐时的举动,就能一目了然。他注意到,她和餐馆的主人和所有恃者,都打过招呼。
“我时常来,”她解释道。
他看她选葡萄酒的自信神情,看她与周旋餐桌间的名人寒暄,才开始了解,艾莲的改变不止于外表,她已不是以前的艾莲,他可能会失去她。
“约拿什么时候回来?”回到家,他劈头就问,想测试她对突如其来的问题的反应。他开始害怕面对他慢慢解开的谜底。
他们站在米契的卧室外边,艾莲为他送干净的毛巾来。“怎么突然问起他?”艾莲显得相当冷静。
米契耸肩。“随便问问。也许你该叫他先整修其它卧室,你就不必睡沙发了。”
“我不介意睡楼下。”
“我怕你睡得不舒服。”他说。“他什么时候会回旧金山?”
“我不知道。”约拿应该昨天就会回来,但是艾莲一直联络不上他。
米契听出她声音中的失望。“虽然没我的事,不过我觉得你应该另外找人接替他。”
“怎么可以?”
米契也听得出她声音中的惊慌。“为什么不可以?”
“呕……因为……设计图是他画的,而且可靠的建筑师并不好找。你不也说,约拿的手艺很出色?”
“他是不错,”米契不情愿地承认,“可是全市的建筑师又不止他一个人。”既已得到他要的答案,他决定先不逼问,因为明早他就要动身前往纽约。“不过,房子是你的。”
她递出毛巾,不给他起争端的任何借口。“晚安,米契。”
“晚安,艾莲,谢谢你肯赏光。”
她微笑。“很棒的晚餐,不是吗?”也许是因为他们从头到尾部没提她的工作,只聊他的出书计划。
他点头。“很棒。”他走进卧室,但油然而生的嫉妒和欲望使他的冲动如猛虎出笼,他低咒一声,转身揽住张口结舌的艾莲。
她浑身殭硬,想推开他。可是当他的手滑到她上衣下方,再游移到她的背脊,她的身体记起了她的意识强迫自己忘记的感觉。然后她有了不同的感受,曾经令她飘飘欲他的吻,如今却令她害怕。
“不,”她扭开头,“对不起,米契,我不能。”
他挪开身,仔细观察她:“不能?还是不要?”
“求求你,米契……不要逼我。”
她眼中的脆弱使他软化。他后退一步,身体不再接触,手却依依不舍地在她脸颊抚掌。
“你知道吗,如果你这五年变胖变丑了,禁欲将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她无力地笑了笑:“我很抱歉。”
“不必说抱歉,因为你在我脑海中永远是美丽的,”他抚摸她的头发,“我会想你的。”
“你说只去一两天。”
“熬过五年没有你的日子之后,现在没有你的每分钟,就像一世纪那么漫长。”他的表白仿如一块玻璃碎片,突然嵌进她的心坎内。“你真的不能跟我去纽约吗?”他想再确定。
“喔,米契——”
“好,好,我不逼你。”他放开手,伸进裤袋。她将永远怀念那诡异的咧嘴微笑,就像他现在对她微笑的模样。“我的长处很多,但不包括耐心。”
艾莲的微笑变得较自在:“多告诉我一些我不知道的事。”
美好的回忆,在他们之间交流。“很晚了,”他说,“明天我得赶早班飞机。”他将唇轻轻印在她唇上,快速而自信。“晚安,亲爱的,祝你有个好梦。”
艾莲来不及回答,他已回卧室。她直直站着,手指按着刺痒的唇。“晚安,米契。”她对着掩上的门,喃喃说道。
第十二章
艾莲从未像现在一样卖命工作,一方面主编的工作繁重,一方面她只想让自己忙得没空去想约拿或米契。
她离开办公室,孑然站立在黑暗中时,两个她深爱或曾经爱过的男人,又开始浮现脑海。她的未来与约拿共有,但是她怎忘得了米契曾经在她生命中占据的地位?他曾经是她生命中的太阳,是她世界的全部,那种感情岂能轻言割舍?
她曾有个假想:假如五年前米契没被绑架,他们的生活会有什么变化?他们的感情依然会像当年一样的浓烈吗?看到他走进门的那一剎那,她会像以前那样激动得喘不过气吗?她还能忍一颗怅惆的心,随他到天涯海角吗?
她原想趁两个男人都不在旧金山的时候,把纠葛的感情理清,可是一样的难题就像卷进旋风中的树叶,不停地在她心头翻腾。
“你的样子真够难看。”梅莉对艾莲说。米契去纽约的第二天,刚度完长假的梅莉姑妈请她到四季餐厅吃饭,说是要庆祝。
“谢啦,”艾莲淡淡地说,“从亲爱的人口中吐出的话,就是这么‘窝心’。”
“说到亲爱的人,最近有没有约拿的消息?”
艾莲拿叉子翻动盘里的高窟:“对不起,我不想谈我的私生活。”
梅莉瞇起眼睛,对艾莲无可奈何:“那么,只好谈我的噗。”
艾莲放下叉子,兴致高昂。她知道崔雷西停留在旧金山,每天翻开报纸,几乎都可看到梅莉和他的照片,但梅莉却对这件事三缄其口,不肯透露半点消息,只说崔雷西对《旧金山趋势》没兴趣。
梅莉从她的鳄鱼皮包里拿出一包烟和打火机,当她点燃香烟时,艾莲才注意到她左手的淡黄色大钻戒。“这是……”
“结婚戒指,”梅莉伸出手指,满意地欣赏吊灯投射在钻石上的眩目光芒。“是我所收到过的最漂亮的一只。”
“你结婚了?跟崔雷西?我记得你好象对他恨之入骨。”
“我是很恨他,”梅莉平静地说,“后来发现我们之间有一点小误会。”她停下来,喝了口酒。“我和雷西相识多年,当年我们都是通讯社记者,在日内瓦的一场国际会议上一见钟情。”她嘴角泛着浅笑。“之后,我们尽量利用短暂的相聚时刻沟通感情,维持一段了无牵挂的关系。如此过了数年。直到有一回,在赴埃及采访的任务中相遇,事情才有了转变。六日战争爆发当天早上,我下楼到街角市场买早餐,正巧雷西的当地联络人赶去饭店向他通报埃及已发动攻击。他找不到我,误以为我为了抢独家新闻,瞒着他偷溜到战地采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