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伯昂不在乎的笑笑,素知金四娘是刀子嘴豆腐心,就算他不说那一番话,她也是会收留虎儿的。
“四娘,温壶酒,我要慢慢品尝等阿紫下来。”话落,他悠哉的走进酒楼。
事已至今,金四娘就算反悔也不成,她狠瞪贺伯昂的背影一眼后,进楼为他温壶酒。
※ ※ ※ ※
百花庄因常年门户不开而让世人觉得神秘,所以每年只要一开庄,不但爱好花草入士会进入,连带也吸引大批好奇的人想探探庄内的神秘。
阁楼上花窗前站着两位男人,他们的眼光往外望去。”这栋阁楼是特别设计的,能将百花庄内所有动静尽收眼底。
“那位就是你常提起的阿紫姑娘吗?长得清新可人,像是不染纤尘的女子。”说话的是百花庄庄主花无缺。
“她像是不染纤尘的女子吗?我倒觉得她畏畏缩缩的,瞧,躲在角落像什么?她要不说话,还真没有人会注意到有她这个人。”贺伯昂不悦的批评?以前的阿紫像是光,耀眼亮丽,现在却像是光的影子,缩在阴暗的角落里。
“是吗?我左看右瞧的,就只觉得她在赏花。”花无缺打量着,一点也不觉得阿紫有畏缩的动作。
贺伯昂哼了一声,顿觉心烦气躁,干脆转过身去不去看令他心烦的来源。
花无缺对好友的反应只是挑挑眉。“不介意我和她谈谈话吧?。
“随你。”贺伯昂不悦的应答。
花无缺淡淡一笑,负手走出阁楼,走在回廊上,也不理会参观者的侧目,踏上小径,步上爬山廊,拐个弯进入假山后,走到阿紫身旁,低柔笑问:“这些花还喜欢吧?”
闻声,阿紫抬起头,见是主人花无缺,她一笑。刚踏进庄时,贺伯昂曾介绍他们认识,随后贺伯昂要她自个儿在庄内逛,他要和花无缺叙叙旧。
“花公子,二少爷呢?”
花无缺微撇头,瞟一眼阁楼方向,从这是见不到那栋阁楼的。他眼光再调回阿紫,轻笑道:“他在休息。”
“喔。”她没再多问。
“你要是有喜欢的可以告诉我,我让伯昂带回去。”
阿紫摇摇头,“我想它们舍不得离开百花庄,因为花公子是懂得照顾它们的主人。”皇宫内苑也不过如此吧,百花庄像是座私家园,每走一步,每个景观花草像是陪衬,可没有它们,又显现不出假山流水的美。
花无缺满意的微点头,要是换做其他人听他这么说,早就开心的搬好几株回去,哪像她不贪不求,这样的女子很好呀,伯昂为何还对她不满意?他的要求是否过高?
阿紫见他发愣,轻声唤道:“花公子。”
花无缺回过神,“对了,我听伯昂说,你有记写贺府花草生长的过程?”他巧妙的转移刚才他失态的尴尬。
“是的。”
“阿紫姑娘,你别看这百花庄占地广,花草数目繁不胜数,这里头的一草一木,我皆有请花匠记录它们的来源地、成长情形,更记有培养方法,有无兴趣?要不要看看?”他可是不随便开口邀请的,要不是贺伯昂是他好友,阿紫挺对他的眼,就算是天皇老子开口想瞧,他也不会拿出来。
“可以吗?”阿紫眼中闪闪发亮,心里也知道,这些纪录对花无缺来说是珍贵的东西。
“就只有你可以,我整理的东西是不外露的。”
“可是,二少爷他……”她只是来百花庄瞧瞧,没要久留。
“你尽管放心的住下来,我听伯昂说,你们要喝完小骆的喜酒才会回贺府,在小骆准备婚礼这几天,伯昂会去谈几笔生意,他没时间顾你的。”
听到花无缺这么说,阿紫放下心。“那就打扰花公于。”
“什么打扰,我乐意至极。”
闻言,阿紫像是发现奇怪的事瞪着花无缺,令他觉得奇怪。
“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花无缺神色不太自然的问。
“没有,只是想到四娘说的话。”
花无缺不语,金四娘那张嘴吐不出什么好话来。
“你怎么不问?”
“有什么好问的,反正她不是说我个性孤僻,就是说我是死人木头,我习惯了。”
阿紫掩嘴一笑。“可我不觉得。”
“喔。”他挑挑眉,想听听她有何高见。
“我只是觉得你不善表达自己心中的那份情感,所以,只能借助花草来表达,你心中一定是很热情的。”
花无缺一笑,“说得好,你和伯昂还真配,一眼就看出我心底的感觉。”这也就是为何他和贺伯昂一见如故,进而成为无所不谈的好友。
阿紫羞红了脸,她怎么配得上二少爷呀。
花无缺不知她心思,邀请道:“我陪你好吗?”
她点点头答好,花无缺遂陪着她观看一处又一处的园景。
※ ※ ※ ※
夜晚,贺伯昂来到阿紫住的客房外,见里头灯火通明,他不由得面一沉。
自花无缺邀阿紫住下,她匆忙的用了晚膳后便窝进房里,看着一本又一本的厚重纪录。
其实她爱不爱看书有啥关系,只是不知为什么,他心里就是不舒服,她太沉迷于花草间。
他不敲门便进了房,见阿紫专注的埋首在书堆里,他眉皱得更紧,走到她身旁。
“阿紫。”
闻言,她抬起头,“二少爷?”他什么时候进房的,她怎么毫无所觉?
“惊讶?看不出这些死东西能让你全神贯注。”
“它们不是死东西,它们是有生命的,你只要用心聆听就能听得到。”阿紫反驳,无法接受他把花草说成死东西。
贺伯昂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突地,他欺身至她面前,俊颜和她的小脸仅差几寸而已。
阿紫吃惊他的行为,望着他深邃黑眸瞬也不敢瞬。
贺伯昂深深凝视她好一会儿,突地,他拉起她的右手将她的掌心贴在他跳动有些快速的心口上,低语问道:“那你有用心聆听我心中的声音吗?”他对她已渐渐失去耐心,他急切的想知道她的心里是否有他,就如同他的心一直让她占据着。
不知为何在碰上他心口时,她全身莫名的起了一阵冷颤,她抽回自己的手,觉得他胸膛肌肤仿佛会烫人似的。
—见她的闪避动作,他眉一扬,挺直身子,下一刻将她连人带椅的转向他,举起手将掌心轻靠在她胸口。“在你心中有我的存在吗?”
阿紫心一震,不敢乱动,眼光飘向其他地方。
贺伯昂不死心,又问:“或者你的心里只有花草存在,更或者只有大哥而已?”他可看得出兄长非常喜爱阿紫,可阿紫呢?
她讶异的调回眼光望他,不能理解他突如其来的莫名问话。
贺伯昂手离开她,挺起腰杆,退后几步,眼光似近却遥的望着她。
阿紫也感到他的问话、行为透露着不对劲,她慌张起身,躲在椅子后面,要是他有更一步的动作,她也好闪避。
他见她躲避,面色更加深沉,心头顿生烦躁,怒道:“我最讨厌你现在这样子,畏畏缩缩的。”
阿紫小脸登时刷白。“二少爷,你讨厌我?”
她眼中闪过的受伤令他心一痛,他的语气变得稍微缓和,“我不是讨厌你,而是气你。”
“气我?为什么?”她不解。
“我刚带你进府的时候,你热情、勇敢,爽朗的性子和府内、府外的人打成一片,在我首次出外经商回来后,发现你变静了,我本以为你是因为失去亲人关系,可后来这几年,你变得愈来愈不爱说话,性子也变得冷淡,同时你也把自己的心门关起,让我无从进入,为什么?你怎会变成这样?”说到后头,他口气忍不住激动。
阿紫被贺伯昂一席话震得退了好几步。他看出来她的变化?!
刚进府时,她是让二少爷带着,他走到哪她就跟到哪,他鬼点子特别多,他们在一起的日子过快乐而且惊奇,直到她十三岁那年,她爹娘及弟弟相继去世,她伤心欲绝,再加上他出外经商,她的生活顿时变得无依。
爹娘在临终前曾交代她说,要好好待在贺家,乖乖的听老爷、夫人的话,不能惹他们伤心,不能因为二少爷疼她就无法无天,要不是她福分厚,又怎么进得了贺家门,那时她年纪小,听不懂爹娘交代的话,可也把它记在心里。
后来,在一次无意中,她到街上替夫人买绣线时,听到许多闲聊的话题,不是哪家媳妇被虐待至死,要不就是哪户人家迎娶小妾过门。听久了,她渐渐的认清自己身份,她虽然是贺家童养媳,可是她无父无母、无家也无背景的,凭什么做贺家媳妇,当名婢女还差不多。
今日是老夫人疼地,两位少爷待她甚好,让她留在贺府,要不然她的下场就会像虎儿一般沦落街头,沿街乞讨,或者被卖到妓院去,哪能在贺家吃好、用好还能使奴唤婢。
也或许是认清自个儿的身份后,她告诉自己,在贺家能做的就是乖顺听话,努力去做位让贺家人满意的女子,老夫人或少爷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她不能说出不字。渐渐的她少言少语,再加上终日与花草为伍,她习惯将心事告诉不会说话的花草,久了便和府内的人保持一段距离,而这样逆来顺受的日子久而久之她便习惯了,也遗忘自己以前是怎样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