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傲泉与柠浓一起走在夜色下的台北城,忠孝东路上车水马龙,亮晃晃的霓虹灯璀璨耀眼。
“公布答案。”傲泉突然这么说。
“什么答案?”她抬首望向傲泉。
“上回你问我的‘小事’。”傲泉说,“知道‘战神’吗?”
“电脑游戏‘战神’?”真澄前不久才拿给她的片子。
“那是我制作的软体,我和你父亲合作,我负责程式设计,由你父亲统筹发行事宜,这就是我和你父亲的交易。”
“你……你设计的软体?”柠浓停下脚步,几乎不敢置信。
傲泉点头,“我白天的身分是学生,晚上则在自己开设的工作室上班;上回意外帮助你,因而认识你父亲,在得知他是国内最大的软体发行商后,我便向你父亲提出合作意愿。”
“你是指,这些日子你上我家,都是为了生意?”
“可以这么说。”他轻笑,“每天傍晚一下课,我便到工作室去负责经营事宜,或者与客户、经营商会面,有时工作晚了,隔天到学校便装病去保健室补眠。”
柠浓万分惊讶,她从不知道傲泉竟然同时兼顾课业与工作,相较之下,她就只是一介纯真平凡的高中女生,一点也及不上他的优秀。
突然知道他的另一面,柠浓一点也不开心,只觉得彼此间的距离更形遥远,这种感觉很令人难过。
真不知初初被傲泉救助,是幸或不幸?因为膝伤,她有机会亲近他,但愈亲近愈发现自己的迷恋无望,这多可悲呢?
现在好了,傲泉公布答案以满足她的好奇心,他将他上她家的动机全然公开,却毁了她对他的恋慕与期盼,他明白表示他根本无意于她,一切全是为了生意,他的心里仍住着赵清影。
活了这么久,柠浓从没一刻觉得自己的处境竟是如此凄惨。
身边行人来来往往,整个城市是那么喧嚣热闹,处处可听闻旁人开怀的笑声,但傲泉和柠浓却静静伫立相对,沉默无语。
柠浓低首不能再看那张令她心仪的面容。
好难过,真的。
她望着脚下的大理石地板,虽然不是害羞,但她真的也很想学学土拨鼠,挖个地洞躲起来痛哭一场算了。
傲泉仿佛知她心意,他静静陪着她,不再多说。
好半晌,柠浓轻吐一句,“你今晚不用上班吗?怎么会突然请我看电影?”
傲泉盯着她的脑袋瓜子,“上回严真澄闹出来的事件导致你爸将你禁足了,我想你跟他交情不错,一定很想去医院探望他。”傲泉在关家父母的心中印象良好,她的双亲当然不会禁止他带柠浓外出。
“你这算是为我?”柠浓问。
虽然这阵子她被关在家里,不得于晚上外出,心情上实在有点闷,可是傲泉将她带出来,为的却是将她推给真澄,这令她更不好受。
“也算是完成你父亲的请托。”傲泉说,“你父亲说你一直闷闷不乐,他请我带你出来走走,开导开导你。”
“而你带我去见严真澄,这岂不背叛我爸的信任?”
“你是关心严真澄才会不快乐,我这么做并无不妥。”
柠浓不语,为什么傲泉伤了她爱他的心,道理上却好似他全是为她好?
“走吧,严真澄住的医院就在前面了。”傲泉说。
柠浓移步,望着前方医院的招牌,她想她需要急救。
第八章
傲泉护送柠浓到病房,他没进去,轨在外头的走廊上等她。
柠浓一走入房内,没有其他人,只见真澄趴卧在病床上;这些日子以来她对真澄的思念,以及方才由傲泉那儿得来的委屈,这会儿全化成一股心酸梗在胸腔。
“你来了。”真澄眸子闪着惊喜,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太好了,下周我出院,学校正好举行段考,你来可以帮我复习课业的进度……”
柠浓勉强一笑,她落坐于床侧的椅上,顺手接过他递来的课本。
他兴冲冲的说:“机率第二题,你会吧?那题我老解不出来。”
柠浓看了题目,淡笑道:“这题很简单啊,只要把公式套上去……”视线渐渐因水雾而模糊,泪水滴落在课本上,一滴、两滴而至成串,她还强笑着,“就是扑克牌的大老二有没有,你只要把口诀背熟,再找几个牌搭子练练牌……”
真澄伸手接住她的泪水,柠浓再也克制不住,她止话并尽情哭着。
望着她颤动的双肩和哀伤的面容,真澄恨不得起身将她拥入怀中。
她为什么哭了?还哭得这么用力、这么大声,是谁委屈她了?
从出事以来,他日夜期盼能再见到她。他不管学校里的同学封他的评价已经跌到谷底,也不管以前交往过的女孩或‘真澄后援会’变心求去,他只想再见她一面。
他知道柠浓不会为了旁人的谣言而远离或看轻他,他对她有这个自信。
但他一直没等到她,后来听说她被家里禁足了,所以他压下期待,专心养伤,而今夜她来了,却为何一见面就哭得如此伤心?
“乖,不要哭。”真澄轻声哄着,生平第一次哄女生,他想不出什么甜言蜜语来安慰她的哀伤,只能笨拙的说了这么句,然后就傻傻的陪着她,任她哭到自动停止。
柠浓哭了好久,哭到口渴、眼痛、呼吸也很难受才慢慢静下来。
真澄倒了杯水给她,“喏,补充点水分,再继续努力吧。”
“努力什么?”她抽了面纸擤擤鼻涕回问。
“努力哭啊。”他摆出一张顽皮的笑脸,“你在为我哭,对吧?我为了救你而挨了一刀,你却被家里禁足不能来看我,所以这些日子,你一定常常以泪洗面,恨不得背上多长双翅膀飞来看我,你的心里定也频频感谢我的大恩大德……”他大言不惭的吹捧自己。
柠浓不可置信地瞪着他,小嘴微张却说不出话来,她完全傻了。
真澄冲着她咧嘴一笑,“好啦好啦,我知道你的心意啦,你不用惊讶我的体贴和知心,只要往后对我好一点便成啦。”
“你……你……”这……这个痞子!就算她真的曾经为他挂心过,这会儿也绝不能承认,太丢脸了,她竟然为这么个厚脸皮的男人而担心。
真澄接住她的话尾,“我?我很聪明对吧,竟能完全猜中你的心意,其实我自己也这么觉得,入学时的智商测验,我还拿过学年最高分……”他得意满满,自大满脸。
柠浓望着真澄夸张的笑颜,却在他的眸子里察见他对她的担心,她顿时了解他的用心。
感动塞满柠浓整个心房,她破涕为笑,逸出一声声轻轻的笑意。
“谢谢你。”她低语,声音小得没让他听见。
“啊?你说什么?”他正挤眉弄眼地夸耀自己,一时漏听她的话。
柠浓快乐的倾身上前,伸手轻轻掐住他的鼻子令他无法呼吸。
她笑道:“像你这样的祸端,我决定为国除害,了结一个是一个。”
他用嘴呼吸并大喊:“喂喂喂,你怎么恩将仇报,好歹我救了你……”
“被你这么个坏蛋救助可不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我要杀你灭口,你安心去吧。”她用另一手捂住他的嘴,笑得更开心了。
真澄也笑了,能够成功逗笑她,这带给他满满的幸福与成就感。他想,他终于明白弟弟以前说过的话。
“能成功的讨好女人,才能显出一个男人的价值”。他欣然赞同。
两人在病房内笑着、闹着,当一旁柜上的闹钟时针指向九点整,柠浓惊叫一声,连忙停止和真澄吵嘴。
“时间晚了,我该回家了。”她说。
真澄听了,心头掠过一丝不舍,“要回去了?路上小心。”
“嗯。”她点头,朝他绽开一个笑靥。
“忘了问你,听说你被禁足,今晚怎么能来探我?”
“傲泉带我来的,有他在,我爸不会担心。”
“喔。”关父将女儿禁足,为的自然是防止女儿来亲近他,但关父却放心傲泉带柠浓一起出游……这一点令真澄觉得沮丧万分。
柠浓不察他心思起伏,她笑着向真澄道再见,起身离开病房,面向廊上等待的傲泉。
望着傲泉向自己走来,柠浓奇异的发现自己已不再如方才那般难过与伤心;虽然傲泉拒绝她的爱情,但真澄的关心却温暖了她的心房……
柠浓想起自己方才在真澄面前失声痛哭,这脸可丢大了。与真澄笑闹一场,失恋的难过竟然就不算什么。
柠浓在心底悄悄给自己打气。她的命是真澄挨刀子给救回来的,如果因为失恋而一蹶不振,也太没有出息了。
想通这一点,柠浓不再自怨自艾,她扬起微笑,先向傲泉打招呼。“谢谢你,现在得麻烦你送我回家。”
傲泉察觉她心境上的转变却没有多说,仅是微笑地陪着柠浓一同步出医院。
愈入夜,忠孝东路上却愈是人声鼎沸。
穿过市区回到郊区的关家,傲泉止步没打算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