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没发烧,就一定是那个了。”烙威一弹手指,严肃地宣布。“欢欢,你那个来了,对不对?”
“我……”拜托,联想力不要那么丰富好吗?欢晨哭笑不得。
“我记得你每次那个来的时候,都会特别不舒服,脸色也特别差。”他俨然一副知之甚详的半仙模样,再加两撇小胡子就可以上街去摆摊。
“喂喂……”她想要反对。
“不过也不对呀。”扳着手指数,他念念有词。“上上个月,我记得是月初,上个月是月中,怎么这个月就变月底了?”侧着头,他咕哝着。
“啊?”欢晨当场愣住。
先不管日期对不对,他怎么会记得那么清楚?他的头脑除了装饰用途之外,就专门记这些让她想找个地洞钻下去的小事吗?
拜托拜托,他不能把她当作女人来爱,算她认了,心赔给他,她是情愿,但可不可以请他至少把她当仕女看待,别这样脸不红、气不喘地跟她讨论这种私人小事?
“没关系,欢欢。”慎重无比的表情,跃上了他的俊脸。“年轻女孩子常常会有“不准时”的情形发生,其实只要有规律性、有固定周期,那就没问题。”
“慢着,我不是……”真的不能让他再掰下去了,真是愈说愈离谱!
“真的没关系,欢欢。”烙威自顾自地说着,一厢情愿地安慰她,好体贴。“大姊以前也是这样,琤儿就不用说了,每次都痛得死去活来。”
她吃了一惊,瞪大双眼。“你怎么会知道?”
“我去问过她们呀。”他理所当然地说着,一派坦然,还扭开了收音机,跟着音乐节奏摇头晃脑。
“你没事问这些做什么?”一想到烙威追着烙晴和琤儿打转,就只为了问这些事,她突然觉得有点丢脸。
“我想知道,到底是只有你这样,还是别人也会这样。”反倒是他,一点忸怩也没有。
暖流缓缓滑过欢晨心底。原来烙威这么做,都是为了她,欢晨感动万分。
虽然这事说开了有些不光彩,但不管他曾经如何漠视她的情意,他毕竟还是关心她,这便不枉她执迷不悟了。欢晨的心里突然好甜、好甜。
“大姊教了我一些办法,可以减轻你的痛苦。”烙威转着钥匙,发动汽车。
“……烙晴姊知道你是为了我才问的?”不会吧?以后她会怎么想她这个人?从天堂摔进地狱,欢晨捂住脸,难堪得想呻吟。“你干么要跟她说?”
“不是我供出来,是她自己猜到的。”他倒车出去,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能明白她在懊恼什么。欢欢和他的家人关系良好,就像一家子,有什么好介意的呢?“总之,我先带你去喝热呼呼的甜汤,放心,你很快就会不痛了。”
欢晨的感动马上像肥皂泡泡一样,消失无踪。“等、等一下啊,我才不是……”
“不要说话,好好休息!”大掌往她下巴轻拍,烙威顺利地让她闭上嘴巴。哎呀呀,他的体贴可真是让她“有口难言”啊。“到了之后,我会叫你起来的。”
※ ※ ※
到了甜品店门口,欢晨还没来得及辩解些什么,马上就被烙威专制又不失温柔地拖进店里去。
这是一家素负盛名的甜品专卖店,用餐的尖峰时刻总是人满为患,所幸他们来得早,朴素也干净的店铺内只有小猫两三只。
烙威从选台到点菜,动作一气呵成,让欢晨连举牌抗议的时间都没有。等到甜姜汤、红豆汤、花生汤圆、桂圆红枣茶等纷纷上桌之后,她决定什么都不要辩解好了,免得误会的烙威会因为太糗而吐血。
“来来来,先吃点吐司填肚子,然后把这些热饮统统喝掉。”他殷勤招呼着。不知道为什么,照顾欢欢总让他特别有成就感,也特别愉快。
平时,要是别的女人犯疼,能指使他帮忙剥一颗止痛药就不错了,不过药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他可不能随便塞一颗药打发她。
“统统喝掉?”她倒抽了口气。他在作白日梦吗?还是她的小腹太大,让他误以为她食量大如牛?
“对,统统。”他压低声音,却不会不好意思地说道。“等那个完了以后,跟我说一声,我带你回家,让荣伯给你进补。荣伯烧的三杯鸡、麻油鸡、烧酒鸡可棒了,琤儿每次那个完,都会吃上三天补身子。”
“噢。”她温驯地喝着桂圆红枣茶,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既然大势已去,烙威就是要一口咬定她经痛,那就让一切都随缘吧,阿门。
“不过,你痛得这么厉害,应该去医院检查;就算觉得没事也要去确定一下比较好。”他体贴地小声问道。“你似乎是四十五天来一次,对吗?”
啜饮桂圆红枣茶的欢晨,差点把嘴里的茶汤喷到他脸上。四十五天?他计算得可真精密啊!
见他兴致勃勃地还想往下谈,欢晨真的好想昏倒。
事实是:她那个来的时候,一点点都不会痛,心情也不特别差。之所以上上个月初、上个月中、这个月底,她都怪怪的,是因为他的前两任女朋友是在上上个月初交的、前任女友是上个月中交的,而阮悠悠则是本月底出现。呼,真拗口!
明白说,四十五天的周期,不是她的生理周期,而是他换女朋友的周期!
“欢欢,你应该搬到我家来住才对。烧一手好菜的荣伯可以调养你的身体,二哥会喜欢跟你对弈;那个痛的时候,还可以跟大姊、琤儿一起抱头痛哭,你看多好!”
“这是什么荒谬的理由?”欢晨终于忍不住嗔着他,没好气地说道。“会有人为了那个找盟友的吗?”
“你管它荒不荒谬,最重要的是,我可以在想跟你说话的时候,马上就见到你呀。”他刻意表现得情意款款,让欢晨的心漏跳一拍。
朋友、好哥儿们……她可不能忘记他们之间无法缩短的距离。
欢晨以轻快笑声掩饰为之一震的撼动。“别这样看着我,没有用的。”
“没有用?”他的口吻很失望,欢晨也心慌得听不出真实性有多少。
“对。”她干笑着。“我又不是阮悠悠、孙可人、Maggie、Kate、Teresa……当然对你免疫喽!”纪欢晨,你在捏造本世纪最大的谎言!她奚落自己。
“咦,我历任女朋友,你都记得很清楚嘛。”就在欢晨以为烙威是要揶揄她的时候,他又似假还真地说道。“如果我要出版“伟大的浪子摄影家回忆录”可以由你执笔,你的文笔不错。”
他的摄影专辑都会收录欢欢写的小品文,他也很欣赏那清冷的文字调性,只是不明白,她字里行间的寂寞从哪里来。
“我会帮你记下来。你每交一任新的女朋友,都要记得跟我报备哦。”那一次一次的心痛,总有一天会令她心冷情无,到那时,她就从情的桎梏里解脱了。
没错,她是一直在等待,不过不是在等烙威将目光聚集到她身上,而是等自己哀莫大于心死。
“一定。”他浑然无觉地允诺。
欢晨微笑,心里充满苦涩。“那,阮悠悠是你现任的女朋友了?”
“嗯。”他耸耸肩,一脸的满不在乎,看不出身陷情网。“她让我快乐。”
让男人快乐,最直接也最露骨的办法只有一种。欢晨轻笑着,心头在淌血。
“比起湘吟,她是差了一点。”他嘴上还是念念不忘那“最爱也最无缘的初恋情人”呵。“跟你比起来,那是差很多很多了。”
欢晨扬起疲惫的笑容,烙威却迳自解释为她不舒服。
“我似乎不能和阮悠悠、唐湘吟相提并论。”她垂下眼,用汤匙拨着碗里的桂圆。不管情真不真,她们都得到过他的垂青,她怎么及得上人家?
烙威不置一词。此时的他,表情有些难解,像是反对,也像是赞同她的话。
“这次我是认真的。”转开话题,他吊儿郎当地背诵浪子的台词。
“你每次都这么说。”欢晨美丽而哀伤地微微一笑。“会永久吗?”
“永久?”他轻佻地挑挑眉,一脸玩世不恭的神气。“那是浪子最不需要的东西,除非……”他的表情变得莫测高深。
“除非什么?”欢晨好奇地扬眉问道。
他的心头瞬间闪过了少女的温柔嗓音,像紧箍咒,甜蜜也残忍地束缚他许久之前动过的绮念;学长,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哥儿们,对吗?
甩甩头,他停顿了一会儿。“没有,没事。喝甜汤吧,汤都凉了。”他催促着,眉间有不易察觉的淡淡阴霾。
※ ※ ※
阳明山区矗立了不少别墅,其中最气派、占地也最广的一座,属于关家帮,是军火贩子关卫鸿的起居重镇。
客厅是一派的金碧辉煌,他正斜卧在法式长沙发上闭目养神。
屋里的骨董装饰、挂画吊灯,都是用别人的鲜血换来的。他专发国难财、寻仇财,贩卖弹药武器给价钱谈得拢的人。钱是他心目中最重要的东西,为了得到财富,天下人因他的生意而死绝,他也不在乎。